金氏走进房来,把手里的东西一放,问道:“老爷,既然咱都搬进来了,是不是让下人也干点活?今天怎么没见他们人影?”
张峦道:“都在后院帮忙收拾……咱一家老小拖家带口搬东西,你以为很雅观?我特地让他们先不要出来打扰……
“咱要见下人,必须得穿戴整齐,风风光光的,要有个老爷、夫人、少爷、小姐的体面,你们赶紧收拾收拾。”
张鹤龄一听,瞬间从坐着的凳子上蹦起来,嚷嚷道:“我以后就是大少爷了?是不是手头随时有人可供使唤?那感情好……”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张峦骂骂咧咧,“等你姐姐当上了太子妃,咱家会比现在风光十倍、百倍,到时真就是衣食无忧,奴仆成群,逍遥快活了。”
“哈哈哈……”
张鹤龄本来还在那儿叫屈,听到这里,整个人已经乐开花。
就在此时,一个中年男仆出现在正堂门前,一脸憨厚地问道:“老爷,茶点什么的是不是该送过来了?”
仆人的到来,破坏了张峦的光辉形象,他有些不耐烦地质问:“老王,不是让你先别过来吗?”
这人就是家里被张峦委命为管事的王大力。
是不是大名,张延龄不知道,反正以前别人都称呼此人为大力,人如其名力气很大,胳膊粗壮,搬抬百十斤的东西不在话下,正因为如此,在便宜老爹张峦预定的“裁员计划”中,王大力被排到了最后,再加上张峦看王大力憨厚老实,就直接让其管理家中下人。
并不是因为此人天生就是当管事的料,而是张峦觉得,自己刚当上老爷,若是下面的管事太有经验,人又精明,那自己很可能会压不住,所以找个“傻”点的扶上高位比较容易控制。
王大力恭敬回道:“府上小的们知道今日老爷要入住大宅,都想表达一下心意,灶已经生好,菜也都买回来且备妥。”
“嘿,挺有眼力劲儿的。”
金氏听了这番话,对老王的初印象很不错。
张峦瞪了王大力一眼:“不用心干活,光想献媚的事,果然是……唉!不过既然后边已经开始做饭了,那就好好干,厨房那边需要帮忙不?小妮儿,让你娘过来,去厨房盯着,今天乃正旦,咱一家人吃点好的。”
张峦本着相信自己人的原则,管理后院这么大的事,当然是交给妾侍汤氏。
金氏听了也不着恼,笑呵呵的,本来她还对家里有丫鬟这件事抱有极大的不满,但现在有人伺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可以舒舒心心当几天阔太太,对她来说也是非常新奇且惬意的体验。
第115章 各有关系
家里又开始忙碌起来。
各做各的。
汤氏带着女儿张怡去后院厨房忙碌,以后她有很大可能就是家中的大管家了;金氏则带着刚从后院叫来服务主家的一名丫鬟前去收拾房间。
张鹤龄则继续……搬东西。
而作为一家之主的张峦,则把女儿张玗和儿子张延龄叫到身边,问询有关当天下午去礼部衙门应选的情况。
张玗没觉得今天的经历有啥特殊之处,摇头道:“就是让进去的女孩子走上几步路,说说话,把自己来自何处,有没有读书,擅长什么说清楚。姑父怕我怯场,提前把要说的内容给写下来,让我多练习了几次。”
张峦急忙问道:“那你没有露怯吧?”
显然去应选的都是一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虽然基本都是破落户,但属于自视甚高的那种。
这些闺秀的通病就是少有与人接触,在这种公开场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很容易连话都说不利索。
张玗摇头道:“一切都还好。”
张延龄笑道:“爹,你觉得姐姐是会怯场的人吗?”
“说得也是,这丫头,鬼精鬼精的。”
张峦想了想,不由笑了起来,看来对女儿非常自信。
张玗则瞪了弟弟一眼,好似在说,你在爹面前瞎说什么?
爹也是,我怎么就鬼精了?
“爹,女儿出来的时候,见到二弟正在跟一个人说话,都顾不上迎接我……看他们好像说得很欢实。”
张玗趁机在老父亲面前告状。
张峦奇怪地问道:“说话?跟谁?伱在京城交到朋友了吗?说些什么?”
面对这一堆问题,张延龄笑答:“乃是个从山西来的姓柴的秀才,年岁不大,今年才十七岁,送妹妹前来应选,我跟他聊了几句,说了些……有的没的。”
“秀才?”
张峦听了有些不乐意,“人家有什么好跟你聊的?你纯粹就是没事找事……”
显然张峦自己就是个秀才,觉得拥有秀才功名非常了不起,于是乎在这件事上他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对方立场上。
张延龄道:“瞧爹说的,我跟他闲聊几句还不行吗?我就跟他说说京城的情况,我可没拿你的名头出来吓唬人……我只说自己来自河间府。他说这次他家里找了邓常恩相助,他妹妹选上的机会很大。”
“什么?”
张峦一听,才知道儿子这天可不是白聊的。
居然探听到如此重要的情报。
张延龄笑道:“父亲以为,只有咱们家会找关系吗?别的人家也一样。那姓柴的秀才,虽然家里条件不咋地,但据说大宅那边有人行商,还是山西地面上生意做得比较大的那种,且有行盐渠道。人家这回可是使了大把银子的,势在必得。”
张玗好奇地问道:“山西之地有做大生意的吗?”
“姐姐这个大字说得好!”
张延龄夸赞一句,接着道:“晋商嘛,跟徽州商贾差不多,这两家也是当下大明商场上竞争最为激烈的两大派系,如今天下间最好做的买卖就是行盐,而这两家目前留在京师的人,也多跟行盐生意有关。”
“是吗?”
张峦好奇地问道,“那你可有问清楚,他们花了多少银子?还有……邓常恩……帮到他们什么了?”
张延龄道:“这个就没法细问了……嘿,那柴秀才就是不知道咱的背景,不然说出来准吓死他!”
“咳咳!”
张峦本以为儿子会说出什么高深见解,听到这话,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直咳嗽。
不过再想想儿子的话,似乎又蛮有道理。
邓常恩固然很牛逼,但再厉害能有李孜省强?
“爹,姐姐,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我们不用太过担心……你们想啊,这次太子选妃,陛下钦定李侍郎负责,而李侍郎又全心全意帮咱家,那晋商不过是巴结上了邓常恩,而邓常恩却跟李侍郎不对付,能不能帮到他们还两说,更甚者恐怕会适得其反……所以咱们基本上没问题。”
张延龄笑着出言宽慰。
张峦还是很担忧,想了想问道:“那……他妹妹你见过了吗?姿色、妆容和行为举止如何?可算得体?”
显然张峦比较有危机意识,在他看来,就算自己女儿机会很大,但也要看对方是什么角色。
如果对方推出来应选的女子,是个歪瓜裂枣,那自然没什么好担忧的。
但要是对方也是个美人胚子,貌比西施还兼知书达理,那结果就不好说了,毕竟李孜省最多能帮到“选三”环节,最后是否能成为太子妃,还要看太子和太后的选择,万一人家就是看中柴家女儿那一款呢?
张延龄摇摇头道:“没见到,出来的时候对方用纱巾挡着脸,不过走路姿势倒是风姿绰约,宛若弱柳扶风,挺赏心悦目的……
“而这位柴秀才,虽是兄长,但有什么事……好像他并不能做主,就算是背靠大树,但毕竟是旁支所出,人微言轻。他妹妹一出来,就被人强行塞进马车里,那马车很华丽,不比我们接姐姐的差,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那倒是挺稀奇。”
张峦这会儿已经开始犯起了嘀咕。
张玗也有些紧张:“那我选妃之事……”
张延龄安慰道:“我都说那柴家分明是拜错了庙门,姐姐完全不用担心……再则,就算选不上,家里也不会让姐姐嫁不出去的,是吧,爹?”
……
……
大年初二。
辰时才刚过,沈禄已在李孜省府上等候多时了。
当天来李府拜访的人仍旧络绎不绝,但都按照不同的官秩品阶,分别请到不同的院子,专门准备了酒水和茶点,好生招待。
而能见到李孜省本人的却寥寥无几,除非登门的是当朝一二品大员……当然像阁老、尚书这样的大佬昨日已来拜访过了,今天都各自留在家中等候别人前来拜见,根本就不会再登李府门。
只有沈禄,被请到后堂等候,今天也只有他确定能见到李孜省本人。
约莫盏茶工夫,庞顷出来接待沈禄。
“沈经历,来得够早啊。”
庞顷笑着打招呼。
沈禄急忙施礼:“打扰了,这不有东宫选妃之事过来跟李侍郎说说么。”
“呵呵。”
庞顷笑道,“其实大多数事情李侍郎都是知晓的,但该见还是要见……走,道爷已经起床了,咱这就过去见。”
沈禄心下一怔。
这都什么时间了?
眼见快日上三竿了,李孜省才刚睡醒?
看来昨夜李侍郎睡得够晚的,也不知捣腾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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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打压
沈禄在庞顷引领下,来到了李孜省书房,却见这位皇帝跟前的大红人正在那儿“数银子”。
对着礼单数!
沈禄知道,光是这一次新年,李孜省家里收到的礼物,就可以堆成小山。
沈禄有时候难免会想,我那内兄看似只是帮李侍郎换取一点名声,却震慑了所有政敌和竞争对手,换来群臣更大规模的追捧,算是间接为李侍郎赚回了金山银山,给来瞻一座宅院,亏的或许还是来瞻呢。
“道爷,沈大人来了。”
庞顷一脸老狐狸般的狡猾笑容,半眯着眼睛道:“他有东宫纳喜之事要跟道爷汇报。”
李孜省抬头瞄了沈禄一眼,不以为意地问道:“不是一切都交待妥当了吗?方方面面的关系也都打点到了……汝学可是还有何不放心的?”
沈禄一听,就知道李孜省对于礼部筹划并组织选妃之事,了如指掌。当然,这很好理解,要不然他让钦天监协同选妃的意义何在?
沈禄恭敬地道:“今日又增加了几个候选者,全都是一早才赶到京城的外地人,补选之后,又添进了宫选的名录中。”
“一切都在计划中!”
庞顷笑着道:“不都说了么,该知道的道爷都知晓了,不会出任何意外。”
“嗯。”
李孜省手头依然没闲下来,直到清点完礼单,这才看向沈禄,点了点头,“为保证事情不出现偏差,宫选时需要多一点外地人装点门面,看上去也会更像样些……这样将来提及大明各处都有人参选,朝廷面子上也过得去。
“今天虽然没增加几个人,但面子算是给足了,到时一并送进宫去就行。陛下催得紧,本来说宫选这一步要放到明后天才会进行,但陛下刚传下旨意,今天下午就要把人送进宫里,太后会在清宁宫挨个传见这些丫头。”
本来朱见深就很着急,加上万贵妃病情加重,据传从昨天到现在滴米未进,频频呼痛不说,还连续呕吐多次,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皇帝越发心急如焚。
而周太后装病看似给儿子施加了压力,希望能起到一定负面效果,却不知此举却大大激发了朱见深的逆反心理。
在皇帝眼中,谁的命都不及他的“万侍”来得重要,老娘你就算病了,也要强撑着出来给你孙子选妃,哪怕只是走个过场都行。
沈禄谨慎地道:“现在最怕的就是出现意外……其实今日一大早,来瞻去过下官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