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下面官员觉得必要为了那些百姓跟土地公司较真,顾虑官场关系没有下手去查。
现在大皇子既然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情了,自己也就不能再给土地公司遮掩了。
稍微迟疑了几秒就站起来向朱靖坤请罪了:
“殿下恕罪,是臣疏忽了,没有做好监督,放任这种有争议的交易……”
朱靖坤颇为无奈的吩咐摆手吩咐:
“类似的事情是不是很普遍?自己写个奏章给父皇吧。
“对于遇事不决主动请示的,对于犯错主动承担责任的官员,向来是颇为宽宏大量的。
“但是对于故意隐瞒不报的,对于欺君罔上的,都是要罪加一等的。
“你最好别等我的报告送到顺天府之后再去请罪!”
朱靖坤的话是一种直白的警告,提刑按察使听到半截,额头就已经控制不住的渗出汗珠了:
“谢殿下……谢殿下开恩,臣今天回去就马上写!”
朱靖坤沉默着摇了摇头,心中感慨和思考了一会儿。
自己老爹在顺天府,真的知道这天下地方是什么样子吗?知道基层有这么多的不甚合理的地方吗?
不过想来应该是大致了解的,自己老爹并没有在臣子的恭维中失去理智。
否则就不会那么严肃的安排自己来调查了。
第391章 又是意外?
朱靖坤利用自己的地位,关键是自己带来的圣旨和皇帝的授权,以及自己的习惯和脾气,把会场的官员整体训斥了一圈。
首先定下了一个主要的基调,所有牵扯进女子科举事件的官员,现在都属于罪臣了,接下来的所有行动都是赎罪。
他们在后续调查过程中的表现,直接决定了他们以前罪行的最终处罚方式,也就是禁止升迁的时间长度。
而这个具体的评价标准,虽然不完全掌握在朱靖坤手中,但是朱靖坤的报告显然是最关键的因素。
然后询问了解各地的基本情况,现场重点问了几件相关事情,同时依靠这些事情,再做具体的提醒和警告。
既在气势上压制所有人,也给出一些对官员也有好处的提醒,总体上控制当前的局势,让所有官员总体上服从和配合自己。
最后给所有的提学官安排了一些具体的命令,主要是就女子科举的问题采集地方士绅的观点。
让所有的地方官员和提学官回到辖区之后,给辖区内的所有官吏和拥有生员、举人、进士功名的百姓发通知。
让这些地方士绅提前准备自己的观点并撰写报告。
作为江南提学官的朱靖坤,接下来会在江南地区巡视并接见这些士绅,查阅他们的报告并与他们的代表现场讨论。
最后整理出江南士绅的意见汇报给朝廷,最终决定是否允许女子参加科举,以及如何科举。
朱靖坤觉得自己能够大致猜到结果,但不敢用猜测取代实际调研。
该具体做的工作还是要做完,然后在与自己实现的分析总结做对比,验证自己的分析逻辑是否有问题。
朱靖坤这种皇子接受的教育与普通士绅不同,甚至于实际做事的官员都有很大不同。
事情的具体结果如何,对他们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们已经习惯利用这个过程,验证和加强自己的判断能力。
这总判断能力的高低,其实是对社会运行逻辑的掌握程度决定的,也就是俗话说的“世事洞明皆学问”。
去地方调研倒也不需要朱靖坤专门安排,提学官本来就不能常驻在三司衙门驻地。
本来就要在辖区内的各府巡视并主持岁试,检查学校和学生的情况。
这里的学生包括已经取得功名的秀才,以及学校的学生。
天工朝以来,大明的教育和科举系统,正在迅速分化成两个互不统属的体系。
一个当然是传统的科举路线,朝廷不管启蒙的学习过程,学生在社学或者私塾学习甚至自学都行。
自认为有能力了的时候,可以请里正和一个秀才以及四个同乡共同签字保举,然后就能去去参加正式的考试了。
历经县试、府试、岁试成为生员,也就是俗称的秀才,成绩比较优秀的,有机会直接调到衙门当吏员,同时也就有俸禄了。
廪生制度已经废除了,别说成绩好的秀才,就算是举人和进士,如果没有在衙门任职,也没办法从朝廷领到俸禄。
不过现在朝廷用人规模远超以前,所有的吏员都全部用秀才担任,并由朝廷发放俸禄,相当于廪生了。
成绩不是很好的生员,可以继续参加每年举行的岁试,衙门会继续根据需要选人进衙门。
同时也可以去参加乡试,通过之后就会成为举人,举人就有机会直接当官了。
与此同时,各种形式的新式官办学校越来越多,与学校配套的科举路线也逐渐形成新潮流。
官办小学的毕业考试对应传统县试,官办中学的毕业考试对应传统府试,官办大学的结业考试对应岁试。
大学毕业,且通过结业考试,同样能获得生员身份,成绩比较优秀的,同样可以直接进衙门去任职。
成绩不是最优秀的,同样可以继续参加每年举行一次的传统岁试,然后根据成绩进入衙门任职。
或者和传统书生一样,继续直接参加乡试,准备考取举人进而直接当官。
崇祯朝以前,县试和府试由县令和知府直接组织,天工朝以后逐步改由专职的提学官负责。
岁试始终由三司的提学官负责,选拔举人的乡试由中央朝廷直接派遣官员主持。
朱靖坤在江南提学官的驻地休息了三天,等待苏州本地的士绅接受本地官员的通知,自行思考讨论并整理报告。
而就在这几天里面,新的意外再次发生了。
上海知州在会议结束之后,马上乘坐机动车返回辖区,回到衙门之后把判官和秘书们叫来,准备按照朱靖坤的要求发通知。
结果却首先收到了判官和秘书转达的一件不合时宜的坏消息。
“黄吕氏死了是什么意思?哪个黄吕氏?不会是硬要参加岁试的那个女童生……那个寡妇吧!”
上海州判官和秘书神色复杂的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今天上午,您走后不久,吕氏家中的仆人跑到衙门来报案,他们早上起来叫吕氏吃饭,发现吕氏被人杀了……”
上海知州确认了猜测之后,整个人直接就傻了。
这女人死的太不是时候了,如果大皇子再次问起这个女人,甚至要见见这个女人的话,自己该怎么回答?
大皇子会不会怀疑,是包括自己在内的江南官员,直接杀了这个女子科举事件的关键当事人?
应天府各行各业的工人叫歇齐行,攻打紫禁城导致皇帝直接迁都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
如果大皇子甚至皇帝,怀疑江南官员为了对抗朝廷而杀人灭口,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关键是,这件事情不是江南官员干的,特别是肯定不是自己干的,自己得赶紧证明自己的清白。
上海知州愣神了几秒钟之后,赶紧继续追问更多的细节:
“这到底怎么回事?有嫌犯的踪迹吗?是不是黄吕氏夫家兄弟做的?”
上海判官将事先准备好的供词拿出来:
“这是吕家仆人的供词,目前没有办法确认跟黄吕氏夫家的关系,不过属下已经让人去召他们来问话了。
“根据吕家仆人的判断,很可能是情杀或者是谋财害命,也有可能兼而有之……
“吕氏有几个关系暧昧的知己友人,时有往来。
“昨日有一个林姓友人来吕家,似乎与吕氏发生了某些争执,而后愤愤不平的离去。
“属下也已经让人去找林姓友人来问话了。”
上海知州听罢咬牙切齿的说:
“那多半是有奸情了,这寡妇真的就是一个扫把星,就是一个麻烦的源头。
“我现在和提学官得配合大殿下,召集本地官员和士绅讨论事情。
“你其他的事情都别管了,现在专门盯着这件事情,动员一切力量用最快的速度调查清楚。
“最好……最好是三日内就弄清楚怎么回事,在殿下来上海之前弄清楚怎么回事,一定要抓到嫌疑人。
“我会跟提刑按察使打电话求助,这女人的身份太敏感了,按察司应该会调动人手相助的。
上海知州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判官,然后直接给提刑按察使打电话。
江南提刑按察使正在写请罪的奏本,本来就心情郁闷甚至感到焦头烂额了。
收到上海知州的电话,听了上海知州的报告之后,差点直接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
“你们都干的什么事啊!你们能不能让我消停一点!”
但是提刑按察使也能够相信,上海知州这么突然的跟自己汇报,那这件事情大概率真的就是意外。
同时也知道这件事情真的麻烦而又敏感,这个女人在这个时候被杀实在是容易让人想歪。
所以提刑按察使把上海知州训了一顿后,也有气无力的做出了安排:
“我会马上安排人手去给你帮忙,但是我也会马上将这件事情通报给大殿下。”
上海知州听了前半句就想要赶紧道谢了,但是听到后半句就惊呆了:
“不不不……不能这样做啊,这时候太敏感了,还是尽量不要让殿下知道吧……”
提刑按察使语气低沉的说:
“就是敏感,才要跟殿下坦白。
“这女人的身份太重要了,这件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
“等到殿下自己发现了才是真的大麻烦。”
上海知州只能接受了提刑按察使的意见和警告。
挂了电话之后,提刑按察使就先放下写到一半的请罪奏章,慌慌张张的跑去朱靖坤的住处求见了。
让朱靖坤房门外的护卫通报,说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尽快报告。
朱靖坤也在写报告,不知道这个提刑按察使为什么忽然着急来见自己,但也不能故意不见对方。
万一真的有什么重要事情,因为自己不见他给耽误了,就是自己的过错了,就让护卫把对方放了进来。
见面之后,提刑按察使赶紧行礼,然后大致说明了自己得到了消息。
朱靖坤听完就忍不住皱眉,本能的想要发火训斥质疑对方,但是话到嘴边却又消散无形了:
“好了我知道了,安排人手尽快去把事情调查清楚,无论是黄吕氏夫家的问题,还是奸情导致的,都得有个结果。”
提刑按察使看着朱靖坤颇为淡定,反而变得更加的慌张了,本能的想要强调那是意外。
但是又害怕朱靖坤不询问,自己就主动强调,可能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剖白心迹。
朱靖坤却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态,直接叹息着摇头摆手说:
“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们没有这个胆子,故意在我过来的时候毁灭关键人证。
“就算是做了,在我怎么问起之前,也不会马上来告诉我。
“父皇对这件事情本来就很生气了,如果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老人家真的会在江南官场大开杀戒的。
“所以我觉得你们不敢,也没有人敢挑战父皇的容忍度。
“你去忙吧,赶紧把关于土地交易问题的请罪书写好,让通政司给你们送去顺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