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镇纸压住,仔仔细细盯着上方文字,脸色愈发凝重。
[辰时:陆一夜未睡于府中用餐,后阅兵书]
[巳时:乘马前往军营]
[午时:返家用饭,刘陪同]
[未时:于府中操练]
[申时:乘马前往军营]
[酉时:返家于书房处理事务,翻阅公文,用饭]
[戌时:操练武艺,神态清醒。]
[亥时:回房看书,神情疲惫,又一夜未睡]
陆云逸眼窝愈发深邃,毫无疑问,
上面所写所记,都是他在不同时间下所做的事情,事无巨细,
而且完整无比,是一整日的活动。
陆云逸的视线继续向下挪动,看到最后,
那里有一句用红笔书写、触目惊心的提醒。
[你身边有锦衣卫]
字迹工整,与第一次收到的情书字迹一般无二。
陆云逸思绪发散,很快就在脑海中想着各种可能。
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女儿来给他送信?
钓鱼执法还是欲擒故纵,又或者真的是真心所向的好心提醒?
陆云逸觉得大脑混乱,有些想不明白。
他从一侧拿过纸张,在其上快速书写。
一:信件为假。
二:信件为真。
“若这封信是假的,是邓铭通过他女儿的手故意给我,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提醒我身旁有锦衣卫?还是在表明态度?又或者是缓和局势的试探?”
一连串的问题让陆云逸脑袋纷乱如麻,每一个问题都能深入。
他转而看向第二行字。
“若这封信是真的,我身旁有锦衣卫?
从记录来看,是在云南家中所记,是谁?
他又了解了多少?对于天罚等事他知不知晓?有没有猜测?”
陆云逸忽然发现,相比于第一种可能,第二种可能所面对的局面要更复杂许多。
一些暗中的事一旦出了纰漏,
轻而易举就能将他暴露在政敌视线之中,
到时群起而攻之,死只是时间问题。
或许皇党与太子党终究会赢,
但那时他已经死了,谁赢谁输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酒意正浓,让他的思绪忍不住向外延伸发散,几乎每一种思绪都很快走到了死胡同。
陆云逸抬起头捏了捏眉心。
他发现喝酒过后,总是会将事情想得极端且不可控制。
深吸了一口气,陆云逸将镇纸挪开,转而将纸张翻了过来,看向后面的文字。
相比于先前的监视,这里的文字更加简单,却骇人听闻。
[蓝玉—蒋瓛]
[西平侯—熊承宇、裴毅—苗鸿—定西街十八号]
[刘长世—李景隆—定西街十八号]
对于这种文字排序的方式,
陆云逸无比熟悉,这是事件发展的顺序,以及推演的逻辑链条。
他经常使用这种方法来想一些不明的事,
将一切不相干的人都写下来,一点点删减,
最后删减到只剩那么几个关键词,
到了此时,不论眼前的结果多么匪夷所思,就是最简单的事件顺序,或者说最可能的真相。
而眼前的这三行字,毫无疑问是邓铭对于几件事情的推演.
陆云逸死死盯着这几行字,脑酒意慢慢消散,不知过了多久,他喃喃开口:
“这封信能到我手中,是有意还是无意?还是纯粹巧合?”
“对!就是巧合!”
昏暗的书房内,邓铭无心入睡,
他坐在书桌后,看着手中文书,面露振奋!
他发现,一直困扰着他的两个问题似乎有了些眉目。
他开始在桌上堆积的纸张中来回翻找,
最后在书桌边缘,拿起了一张纸,
他死死地盯着上面,眼中锐利愈发弥漫!
最后,他提笔在先前的纸张上书写,这一次,他加了一个名字上去。
[凉国公—陆云逸—蒋瓛—草原人]
[西平侯—陆云逸—熊承宇、裴毅—苗鸿—锦衣卫]
笔锋落下,邓铭飞速拿起纸张,对着一旁的烛火仔细观看,
火苗倒映在他眼中,连带着他的眼眸也愈发的明亮!
“对对对对了!若是他不参与其中,凭什么凉国公、西平侯对他刮目相看,
今日这阵仗,凉国公的诸多义子都没有此等待遇,西平侯更是将女儿都嫁了,
只有真正的贴心人,才能如此!”
邓铭喃喃开口,说着心中猜测。
他又开始在桌案上来回翻找,不到半刻钟。
他手中就紧紧攥着几张纸,仔细端详,眼睛越来越亮。
“蒋瓛死在草原人手中时,陆云逸正在成婚,不在场。
苗鸿死在仇人手中时,陆云逸犯了癔症,城中大夫都去看病,不在场。”
对于陆云逸,邓铭经过了仔细调查,发现他几乎不接触外人。
除了军中的诸多事务,他深居简出。
而偏偏这两件事发生之时,他身旁都有茫茫多的外人,替他做证!
巧合!又是巧合!
想明白了这一点,邓铭眼中闪过精光,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不相信巧合,两件事虽然相隔千万里,造成的影响也是天差地别,
但事情却无比相似,
同样的大人物、同样征战后的歇息、同样的巧合手段、同样的不在场证据、同样的事后嫁祸、同样的提拔重用。
两件事在结构上几乎一模一样。
这让邓铭无比确定,在他推断中,最关键的一环补上了!
陆云逸就是执行者,所以他得到了提拔、重用、庇护!
不过,邓铭还有一个疑问,云南锦衣卫所在是怎么暴露的?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一旁书架,在上面左右翻找,找到了云南锦衣卫送上来的记录。
邓铭坐了下来,一页一页地翻着,一页一页地找着
很快,他找到了刘长世被从京军营寨移送到定西街十八号的过程。
[动用昆明军营中的暗子与在马厩处曹国公联系,告知来意,秉明身份,将人带走。]
“军营中?”
邓铭脸色猛地古怪起来,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一过程被陆云逸知晓,
并且将其禀告给了西平侯,探明了锦衣卫的聚集地点。
邓铭只觉得心中思绪万千,从未过的畅快。
一直压在锦衣卫头上的两件大事,
终于出现了一丝丝端倪,被他撕破了一个口子。
想到这,邓铭猛地站起身,
快速将桌上文书整理好,放在一边,
而他则拿着记录、推演过程以及结果的纸张快步离开房舍。
走出书房,门口的两名锦衣卫面露恭敬:
“大人。”
邓铭点了点头:“看好书房,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说完后,邓铭步伐匆匆,快步走向府中廊道。
邓府同样的宽敞巨大,要比五进的宅子还要大许多。
他的书房在府邸最里面,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走了许久,也才刚刚走到后堂。
当他看到后堂的烛火依旧明亮时,
邓铭慢慢地顿住脚步,定在那里仔细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