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逸将最后剩的半个茶叶蛋丢入嘴中,喝了口小米粥消除嘴里的滞涩,笑着开口:
“对于军械保养的提议,本将看了,你做得很好,
既减少了损耗,又减少了工艺烦琐,赏钱发给你了吗?”
巩先之憨厚一笑,眼睛亮了起来,连连点头:
“回禀大人,已经发了,十两银子。”
陆云逸点了点头:
“很好,军中鼓励你们挑刺,找毛病,
现在你来了亲卫,就多看看多学学,
看看亲卫轮换以及防护中有什么差错,以及有什么可改进的地方。”
“是!”
巩先之腰杆挺得笔直,脸颊涨红,
他出身商贾之家,十两银子他看不上,但军中的认同他很是珍惜!
不到半刻钟,所有饭食都被陆云逸一扫而空。
他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温热毛巾,擦了擦嘴,
又喝了一大碗蜂蜜水,这才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还拍了拍肚子,
“吃好喝好睡好,人生一大快事啊。”
他甩了甩头,带领一众亲卫向庭院走去。
走过回廊,府中的绿植大多都已变得翠绿,散发着草木香气,
即便空气中带着闷热,但风轻轻吹过,还是会发出沙沙声的声响,带来一丝凉意。
陆云逸一边端详一边走,还不等到达庭院,就听到了一阵鬼哭狼嚎。
还有卢康一刻不停的敦促以及呵斥。
“站直立正不许动!在战场上,敌人可不会因为你无法坚持而不将长刀砍下。”
“军队也不会因为你跟不上队伍而等你!”
“你们既然从军,就要拿出一些军伍之人的气魄,哭爹喊娘的算什么本事?
在我看来,比那妓馆中咿咿呀呀的小娘皮还不如!”
“你胡说!”
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
但没有听到卢康的回话,而是简简单单的牛皮鞭抽打之声。
“啪!”
紧接着便是一声哀嚎,“啊——”
“在军伍中,任何人不经报告,不得讲话!
若是此刻在山林中,因为你的冒失,你们一队都会丧命敌军!”
“外人都说咱们军伍中人脑袋大脖子粗,做事冲动易怒,
但我想告诉你们,错了,不要被这些流言蜚语欺骗!
生死搏杀,最为磨砺,军中老卒,都是最精明的人,因为不精明的人都死了。”
声音越来越大,陆云逸带着亲卫转过回廊,
终于看清了庭院中的场景,不由得让他一愣。
只见十余名二世祖就这么穿着亵衣笔直站在院中,
周遭有十余名军卒举着长枪,对准他们,不停地突刺,在他们身前五寸的地方停止!
呼呼的风声以及锐利的寒芒充斥庭院,
让那十余名年轻人不敢有丝毫乱动。
甚至,他还见到了两人屁股上有着明显的破洞以及流血痕迹,皮肉也破了一些。
见此情形,陆云逸笑了笑,也难怪这些二世祖如此听话。
这时,一名个子不高,身体粗壮的年轻人看到陆云逸来了,眼睛猛地亮起,连忙开口嚷嚷:
“陆大哥,快来救救我,我是曹楷!”
陆云逸看了过去,认出了他,
昨夜的酒局上见过,是景川侯的二儿子,
今年十八,混迹秦淮河,无恶不作。
他这么一嚷,周遭的一些二世祖也开始嚷嚷起来,
一个个哭爹喊娘,委屈到了极点。
尤其是那两个被穿破屁股的二世祖,
分别是定远侯王弼的孙子王鼎,以及东平侯韩勋的儿子韩俊彦。
见他们开始嚷嚷,卢康没有客气,皮鞭随后就到!
他们抓紧嘴巴,不再嚷嚷,只是眼中的委屈无论如何都消弭不了。
卢康见他们安稳下来,连忙跑到陆云逸身前,低声道:
“大人,这些新卒有些不听话。”
陆云逸抬了抬下巴,见他们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笑道:
“这不是蛮听话的嘛,做得很好。”
陆云逸走到他们身前,挥了挥手,示意挥舞的军卒停下。
一群二世祖只觉得身旁的微风消除,久违的安宁涌上心头,
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疲惫,
他们作势就要瘫倒在地,想要歇一歇。
但陆云逸却冷声开口:
“军令如山,在下一步军令下达之前,所有人都要执行先前下达的军令!”
此话一出,庭院中的闷热似乎顷刻间一扫而空,
二世祖们顿时挺直腰杆,艰难地站了起来,
身上的内衬紧贴身体,能看到清晰的汗水,他们脸上也是汗流如注。
陆云逸满意地点了点头,朗声道:
“本将现在要去军营,你们所有人跟上,跑步前进,目标浦子口城!”
啊——
空气有了刹那间的停顿与凝固,
王鼎悄悄摸了摸屁股,能摸到那湿漉漉的衣衫以及还在涌出鲜血的皮肉,脸色愈发惨白,
他抬起头喊道:
“报告!”
“说!”
“陆大哥,我的屁股破了,还流血呢.”
陆云逸走到他身后,侧头看了看,朗声道:
“军令依旧,跑步前进,现在开始!”
一旁的卢康见他们露出不可置信,声音严厉:
“在战场上,莫说是屁股破了一个洞,就是手没了,脚没了,只要还能动,就要听从军令!”
“以你们的本事,只有听从军令,在战场上才有那么一丝活下来的可能!”
“现在,所有人向后转,跑步前进,前往浦子口城!”
“衣服.”
韩俊彦长得颇为白皙,容貌有些清秀,一头长发飘飘,是京城十里八乡的俊后生。
他看着身上的白色内衬,一想到要跑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仅仅是想想就让他羞愧难当,脸色涨红。
卢康已经跑了起来,一边跑还一边说:
“这世上的陌生人没人会在乎你,
今日出丑,下一刻旁人就不会记得你的相貌,
羞愧只是内心作祟,作为军伍中人,
为了完成军令不惜一切代价,脸面是最不需要的东西!”
“随我跑步前进,其余人后方跟随,若是掉队,军律处置!”
十几名二世祖似乎已经死了心,
一个个面容哀嚎,小跑着跟了上去。
行进间,他们见到了面带微笑的陆云逸,却没有感到丝毫亲和,反而让他们打了个寒颤。
魔鬼!
等到他们一行人慢慢离开,陆云逸才吩咐道:
“备马,咱们也去军营。”
“是!”巩先之应了一声,快速跑开。
应天河对面的浦子口城依旧如以往那般,
没有丝毫变化,严密的守卫,高耸的城墙、坚固的防御设施。
再次来到此地,
陆云逸惊喜地发现,对于攻破浦子口城,
相比于上一次来时的手足无措,只能照抄朱棣的作业,这次他心中已经多了一些想法。
即便只是想法,距离实现还有很大距离,但也足以让他惊喜。
这表明,经过这一年多的战事,
对于战场大局以及局部战事的体悟已经有了质变一般的提升!
陆云逸有些庆幸,有这么一座坚城立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