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泰帝目睹这一幕，淡淡地问道：“爱卿为何反对？”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其中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朱宇驰拱手行礼，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沉痛：“启禀陛下，苏哲不过是一时侥幸得势之臣，年纪尚轻，资历浅薄，能够占据龙禁卫散秩大臣之位，已是天大的恩赐，皇恩浩荡，陛下对他已是格外垂青。
不过都指挥佥事一职，非同小可，乃是军中高阶官员，需有丰富的军事经验和卓越的领导能力方能胜任。
苏哲何德何能，能够担此重任？臣恐他难以服众，更恐他误了国家大事啊！”
说到这里，朱宇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他瞥了苏哲一眼，继续说道：“都指挥佥事掌管军务，责任重大。
国家大事，一在于祭祀，以祈求天地神灵之庇佑；二在于军事，以保卫国家之安宁。
如此重要的职位，岂能轻易交付给一个乳臭未干、未经世事的小子？
陛下此举，无疑是将国家的安危置于儿戏之中，臣实在难以苟同！”
朱宇驰的这番话，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再配上他那一脸正气凛然的神色，使得四周的一众官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天子，但内心深处却对朱宇驰的这番话产生了共鸣。
不过隆泰帝却只是微微一笑，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朱宇驰的反应。
他缓缓说道：“史卿家怕是有所不知，苏哲虽然年纪尚轻，但却是卫所世袭百户出身，家学渊源深厚。
他自幼习武，练就了一身高超的武艺，又有着过人的智慧。
朕观他多次立功，实非平庸之辈可比。
朕没有直接封他为都指挥使，而是封为都指挥佥事，就是想要让他在实战中多加磨砺，积累更多的经验。
如此安排，又怎么会危及到军国大事呢？”
众人一听，顿时纷纷看向苏哲，目光中既有羡慕也有嫉妒。
他们知道，天子的意思很明显，他本来是打算封苏哲为都指挥使这样的二品高官的。
只是因为考虑到苏哲的履历和年纪问题，这才退而求其次。
但即便如此，这也是满朝文武中，谁都没有享受过的殊荣啊！
别说是百官羡慕嫉妒了，就是苏哲听了隆泰帝的一番话，心中也忍不住泛起一股暖流。
他深知自己能够得到天子的如此看重，实属不易。
隆泰帝这位少年天子，虽然年纪尚轻，但却有着超乎常人的眼光。他对于臣子的信任和重用，也是前所未有的。
深吸一口气，苏哲冲着隆泰帝声音中带着感激：“陛下皇恩浩荡，臣……臣何德何能，得蒙陛下如此看重。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不过朱宇驰看到苏哲竟然和隆泰帝在他面前上演起了一幕君臣相得的局面，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他嫉妒苏哲能够得到天子的恩宠，更不满天子对苏哲的偏袒。他怒不可遏地说道：“名与爵乃是国家之重器，岂能无功而赏？臣恳请陛下三思而行，切勿因一时之念而误了国家大事啊！”
隆泰帝的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仿佛乌云密布的天空，他冷冷地盯着朱宇驰。
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怒意：“这么说，卿家是坚决反对朕对苏哲的封赏了？莫非你以为，朕的决策竟需你来指手画脚？”
朱宇驰坚定地点了点头，他的声音虽微颤，但依旧透着决绝：“臣身为督察院左副都御史，职责所在，便是监督百官，维护国法纲纪。
封赏之事，关乎国家大义，臣不敢有丝毫懈怠。
非功不可赏，此乃古训，臣不敢违背。”
刘若雨见状，心中暗自盘算，随即跳出来指着朱宇驰尖声怒斥道：“好你个朱宇驰，你好大的胆子！
岂不知君恩浩荡，陛下贵为一国之君，其权威岂是你等能随意质疑的？
你如此阻挠，莫非是心中有鬼，生怕苏哲的崛起威胁到你的地位？”
刘若雨这一番话，既是对朱宇驰的斥责，也是向隆泰帝表忠心。
他深知，在天子面前表现忠诚，往往比实际的功绩更能赢得天子的青睐。
隆泰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看了看苏哲，又看了看朱宇驰，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缓缓说道：“苏哲，你先前曾说，罗志辉、闫立江、刘希闵他们交代出来的罪行，似乎涉及到了史卿家，此事你可有确凿证据？”
苏哲闻言，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是天子在给他机会，也是给他考验。
他深吸一口气，恭敬地回答道：“回陛下，据罗志辉几人交代，他们确实曾与史大人有过一些不正当的往来，且涉及到了贪腐之事。
臣已命人收集证据，待查证属实后，再呈报陛下。”
面色惊恐的朱宇驰听着苏哲那平静而有力的话语，整个人不禁瑟瑟发抖。
他颤抖着手指着苏哲道：“你……你这是污蔑！我朱宇驰一生清廉自守，绝不可能与那些奸佞之徒为伍！你若是拿不出确凿证据，我誓要与你对簿公堂！”
不过在天子那冷冽如刀的目光和满朝文武的注视下，朱宇驰的辩解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知道，自己今日恐怕是难逃一劫了。
他心中暗自悔恨，为何当初没有更加谨慎行事，以至于今日被苏哲抓住了把柄。
隆泰帝看着朱宇驰那惊恐万状的样子，心中暗自冷笑。他知道，今日这一局，他已经稳操胜券。
他缓缓说道：“朱宇驰，你身为督察院左副都御史，应当知法守法，若是你真的涉及到了贪腐之事，朕绝不姑息！至于苏哲的封赏，朕意已决，无需你再多言！”
第185章 天变虎头蛇尾
说完，隆泰帝便挥袖而去，留下了满朝文武和面色苍白的朱宇驰。
这一场风波，看似平息了，但暗流涌动，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四周一众官员，神色各异，宛如一幅复杂多变的群像画，将人性的善恶、震惊、恐惧与无奈展现得淋漓尽致。
有些人显得很是平静，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我早就知道，只是不愿说”的意味。
他们或低头沉思，或微微摇头，仿佛在感叹人性的复杂与世事的难料，又似乎在为朱宇驰的堕落感到惋惜。
然而，也有一些人则是面露骇然之色，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他们瞪大眼睛，嘴巴微张，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般的事情。
这些官员中，有的年轻气盛，有的老成持重，但无一不流露出对朱宇驰行为的震惊与不解。
他们不敢相信，一个身居高位、本应作为天下表率的官员，竟然会做出如此道德沦丧、杀人如麻的事情。
尚且还有几分良知的官员，则是用一种厌恶、嫌弃的目光看着风中凌乱的朱宇驰。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朱宇驰的鄙视与痛恨，仿佛在看一个道德沦丧的败类，又似乎在为自己与这样的败类同朝为官而感到羞耻。
至于说苏哲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说实话，倒是没有人去怀疑。
毕竟苏哲既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那么肯定是有着真凭实据的。
而且，看朱宇驰那惊恐万分的反应，只怕真的如苏哲所言，他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些秘密如同沉重的石块，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呼吸，无法逃脱。
苏哲冷冷地看了朱宇驰一眼，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与冷意：“史大人，您家后花园的那一片花圃花儿为什么开的那么鲜艳，难道您心中就没有数吗？”
他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直刺朱宇驰的内心。
接着，他上前一步，盯着惊恐万分的朱宇驰，声音突然提高，断喝道：“在那花圃之下，他们的冤魂不得安息，日日哀嚎，您就听不到吗？”
他的声音如同雷鸣般震耳欲聋，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噗通一声，朱宇驰被苏哲一声断喝吓破了心防，直接跌坐于地。
他惊恐地连连向后退去，口中叫道：“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啊……”他的声音颤抖而微弱，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他仿佛看到了那些冤魂在向他索债，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悲惨下场。
四下一众人看到这般情形，皆是连连摇头，有人则是露出戚戚然之态。
他们或叹息、或摇头、或面露鄙夷之色，仿佛在感叹朱宇驰的堕落与可悲，又似乎在为自己能够幸免于难而感到庆幸。
张绍全、袁继权这两位硕果仅存的阁老，更是面色难看，摇头不已。
他们身为内阁重臣，对于朱宇驰的行为感到深深的失望与痛心。
他们知道，朱宇驰的堕落不仅是他个人的悲剧，更是整个朝廷的耻辱。
隆泰帝无比厌恶地看着失魂落魄被吓坏了的朱宇驰，冷冷地说道：“这就是我大景的左副都御史，堂堂从二品的高官，本该为天下之表率，竟然是这等道德沦丧、杀人如麻的禽兽。”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忿怒与失望，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都倾泻而出。
噗通、噗通……四下所有官员尽皆拜倒于地。
天子这话可是相当之重，明着是说朱宇驰，但听在一众官员耳中，分明就是在敲打他们，提醒他们要洁身自好、不要重蹈朱宇驰的覆辙。
他们知道，天子对于官员的品德要求极高，一旦触犯天子的底线，后果将不堪设想。
深吸一口气，张绍全与袁继权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拜倒在天子銮驾之前，恭敬叩首道：“陛下，老臣身为内阁首辅，未能督查百官、以至于出了朱宇驰这等道德败坏之辈，还请陛下治臣之罪。”
他们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责与恳请，仿佛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袁继权在一旁也是恭敬拜下，口称有罪。
他深知自己作为内阁重臣，对于朱宇驰的行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痛恨自己的失职，更痛恨朱宇驰的背叛。
隆泰帝看着跪倒了一片的官员，目光扫过一众人。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奈。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要将在场所有的官员尽数罢免，然后命苏哲一个个地去查。
可是理智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他知道，在场官员占了朝中文武百官大半还多，每一个官员背后都牵连着众多的地方官员和豪族。
真的一次性清空大半的官员，不仅会引起朝廷的动荡，更可能会让天下大乱。
因此，他只能强忍下心中的怒火与不满，冷冷地看了一眼朱宇驰，然后挥袖而去。
留下了一群噤若寒蝉、瑟瑟发抖的官员在原地。
先前，隆泰帝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快刀斩乱麻般地罢免了权倾一时的谢子儒与公冶巩，同时，他还利用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顺势拿下了十余名与二人关系密切的官员。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在百官因意外打死近侍而陷入恐慌与自责，心神大乱之际所采取的。
隆泰帝深知，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一旦这些官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冷静分析，事情就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容易解决。
他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未来，知道今日宫门前所发生的一切，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国家。
到时候，为谢子儒、公冶巩以及那些被擒官员求情的奏章，定会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飞来，试图为这场风波画上一个不那么圆满的句号。
感受到隆泰帝那锐利如刀的目光，张绍全与袁继权心中不禁暗自感慨。
他们知道，这位曾经年轻冲动的天子，如今已经成长为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深谋远虑的君主。
此时，隆泰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他缓缓地问道：“首辅，你认为朕对苏哲的封赏，是否合乎理法？”
他特意避开了天家内侍与龙禁卫亲军的升迁问题，因为这些问题相对简单，无需过多讨论。
而真正关键的是，对于朝中文武官员的封赏，必须经过内阁的点头认可，才能得到百官的承认，具备真正的法律效力。
隆泰帝紧紧地盯着张绍全，仿佛要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什么。
张绍全闻言一愣，随即抬头迎上了隆泰帝的目光。他心中迅速盘算着，知道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然而，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陛下，老臣认为您的封赏既合情又合法。
苏哲在危机时刻挺身而出，为朝廷立下了大功，他的封赏是理所应当的，并无任何不当之处。”
本来还寄希望于张绍全会提出异议，从而为文官集团争取一些颜面的官员们，在听到张绍全那明确无误的回应后，不禁暗暗叹息，心中充满了无奈与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