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听了这话,只是淡淡地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这种话岂能随便乱说?你们可知‘妖人妄言福祸’的罪责有多重?若是被朝廷知道,那可是要治罪的!”
薛蟠却似乎并未领会到苏哲的警告,反而好奇地追问:“那具体是个什么罪名呢?”他一脸无知的样子,让苏哲不禁感到一阵无语。
苏哲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语气严厉地说:“轻则流放八百里,重则满门抄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薛蟠闻言,顿时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看向冯紫英,急忙用眼神示意他出面缓和气氛。
冯紫英因事先收了薛蟠的好处,只能硬着头皮笑道:“哥哥说笑了,朝中喜好周易卜算的大臣多了去了,也没见哪个因此获罪。
或许我们可以找个懂行的人,悄悄给王家女算算命,看看是否能化解这场灾祸。”
“你们真是太天真了!”苏哲叹息道。
“你以为朝中那些大臣都是吃素的吗?他们之所以没有因此获罪,是因为没有人刻意针对他们。
你们可知道,我身为龙禁卫兼武官领兵权,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一旦行差踏错,便会遭到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别说是我,就连整个薛家都要跟着倒霉!”
说到这里,他见薛蟠和冯紫英脸上都露出疑惑之色,便知道这两个人无法理解身为武官兼文职的诸多忌讳。
于是,他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再者说,即便我愿意帮忙,你以为王尚书那样的老狐狸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万一惹得王家大怒,对你们薛家可没有半点好处。
到时候,别说是我,就连整个京城都要看你们薛家的笑话!”
薛宝钗在屏风后听着这一切,心中暗自焦急。
她深知兄长薛蟠的鲁莽,更明白苏哲的顾虑。
她想要出面阻止这场荒谬的交易,却又怕坏了规矩,失了体面。
正当她犹豫不决之际,只见苏哲突然站起身来,似乎要结束这场无意义的酒宴。
“管他有没有好处呢!”薛蟠混不在意地赌咒发誓,那张胖脸上满是决绝。
“我宁愿做个太监,也绝不娶这女人过门!省得日后家无宁日,被她骑在头上作威作福,让我薛家颜面何存!”
“呵呵……”苏哲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以王家女那豪放不羁、我行我素的作风,你觉得人家会在乎你是不是太监?说不定反倒乐得有个借口,好方便她继续四处留情,勾引旁人。
到时候,你薛家的脸面往哪儿搁?恐怕连带着你那宝贝妹妹也要受人指指点点。”
薛蟠闻言,脸色更加阴沉,他闷闷不乐地灌了几杯黄汤,仿佛想借酒消愁,忘却这烦心事。
不过酒入愁肠愁更愁,他心中的怒火反而越烧越旺。
忽然,他把酒杯往桌上一顿,发出“咣”的一声巨响,愤愤道:“那特娘的老子干脆就离家出走,躲得远远的,找不到人,我看她还怎么嫁过来!”
话音未落,便见正北的屏风忽忽悠悠晃了几晃,仿佛被一阵风吹过,又很快停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薛蟠吓了一跳,他猛地站起身来,呼喝一声:“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快出来!”
苏哲却是眼尖,方才屏风晃动时,他早瞧见里面藏着四只绣鞋,其中一只颜色素净,却缀着几颗明晃晃的猫眼石,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显然不是丫鬟、婢女能有的鞋履,苏哲心中便有了数。
他揣摩着,那后面藏着的八成就是薛宝钗,这位传说中的红楼女主。
虽说苏哲也一直想见见薛宝钗,但眼下这个情境却让他有些尴尬。
要是让薛蟠将她从屏风后面揪出来,那可就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于是,他忙把薛蟠按回了座位上,正色道:“薛大脑袋,你先别急着发火。
令堂倒也罢了,她自然是希望你能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为薛家光耀门楣。
你难道就没想过,令妹为何也执意要你娶那王氏女过门?”
薛蟠正是满心窝火的时候,想也不想的便道:“我那妹妹向来嫌弃我没用,左右不过是想攀一门有用的亲戚罢了!好让她在贾府里更有地位,也好让薛家沾沾光。”
屏风后的薛宝钗听得这番话,心中如刀割一般疼痛。
她原本是好心好意地为兄长着想,却没想到他竟如此看待自己。
她只觉得一番好心都喂到了狗肚子里,忍不住泪湿衣襟。
正万念俱灰之际,就听苏哲道:“你这大脑袋里莫非是浆糊不成?王家女真要嫁到你们家来,第一个受影响的便是令妹的名声。
到时候,别人怎么看待你们薛家?令妹以后怕是想寻一门妥帖的亲事都难!你身为兄长,怎么能如此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的感受?”
苏哲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薛蟠的心上。他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决定会给妹妹带来如此大的影响,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而屏风后的薛宝钗,也是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复。
她虽然未露面,但心中却对苏哲多了几分感激。
她觉得他是一个有担当、有见识的人,与自己那鲁莽无知的兄长截然不同。
第199章 寡母李纨《西厢记》
“这种亲戚,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而言,实在是避之惟恐不及,哪里谈得上‘有用’二字?”苏哲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同情,他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更明白薛宝钗的处境。
作为一个外人,他本不该插手薛家的家务事,但看到薛宝钗那愁眉不展的模样,他实在是忍不住想要为她排忧解难。
“我看这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令堂、令妹八成是怕你一时冲动做出什么糊涂事来,才刻意瞒了你。”苏哲继续分析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洞察。
他深知薛蟠的性格,知道他是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人,因此更加担心他会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却说宝钗躲在那屏风后面,听苏哲侃侃而谈,心中竟是泛起了层层涟漪。
她惊讶地发现,这个与自己相处了不过几个时辰的外人,竟然比相处了十几年的亲哥哥还要明白自己的心思。
她听着苏哲劝薛蟠与母亲好生谈上一谈,莫要伤了骨肉亲情,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她不禁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遭遇,虽然身为薛家的千金,但却从未真正得到过家人的理解和支持。
如今,竟然有一个外人愿意为她说话,为她着想,这让她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
眼瞧薛蟠已然被说服,主仆二人这才悄默声的回到了西厢闺房。
莺儿见宝钗在那矮榻旁愣怔良久,也未曾想起要落座,那一张芙蓉粉颊亦是时喜时悲,更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心中有些担忧,便壮着胆子试探道:“姑娘,想不到这苏公子,倒比大爷还懂您的心思。”
这话却是一下戳中了薛宝钗的心坎。
她先是轻咬朱唇,仿佛要抑制住呼之欲出的喘息声,接着又微摇臻首,嘴里喃喃叹道:“虽是良人,可惜却非良配。”
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惋惜与无奈,显然是对苏哲有着几分好感,但却又深知两人之间的差距与不可能。
她知道,自己的婚姻大事岂能由自己做主?
更何况,苏哲虽然是个有见识、有担当的人,但他的家世、地位都与自己相去甚远,两人之间实在是难以走到一起,自己一个商女怎么可能嫁给朝中重臣。
莺儿听着宝钗的叹息,心中也是一阵酸楚。
她知道自己姑娘的心事重重,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只能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希望她能早日走出这片情感的迷雾。
而宝钗则继续愣怔在那里,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会怎样,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找到那个真正懂自己、疼自己的人。
但无论如何,她都希望自己能够坚强地面对一切,勇敢地走下去。
“怎么会这样?!”一时之间竟完全忘却了主仆之间的尊卑之分,话语如同连珠炮般倾泻而出,带着几分急切与不甘。
“无论是家世背景、能力才干、前程似锦还是人品道德,苏哲都是出类拔萃、无可挑剔的。
就连这府中人人称赞的宝二爷……也只是在文采风流上稍稍胜他一筹,怎能说他不是姑娘的良配呢?!这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情急之下,她险些连宝玉也一并贬低了,幸好在关键时刻及时回过神来,慌忙改口,以免祸从口出。
宝钗看着莺儿那副心急如焚、近乎失控的模样,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鼻尖,眼中闪烁着调侃与戏谑的光芒。
“瞧你这着急的样子,莫非是悄悄地看上了那位风度翩翩的苏大人?要不要我晚上跟哥哥说一声,让你去苏大人府上做个妾室,也好成全你的一番心意?”
“姑娘这话真是折煞奴婢了!”莺儿闻言,脸色一变,连忙屈身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惶恐。
“奴婢自小就跟在姑娘身边,姑娘去哪儿,奴婢就跟去哪儿,早已将姑娘视为自己的依靠和归宿。
奴婢又怎会舍弃姑娘,去依附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呢?”
“快起来、快起来,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怎么就当真了呢?”宝钗边说边将莺儿从地上轻轻拉起来,眼中却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她叹了口气,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感慨。
“我说那苏大人并非良配,并非是因为他本人有什么不好,而是因为他家中已有多位美妾,再加上和黛玉已经有了婚姻。”
他们之间那种一见倾心的情谊,后来人怎么可能轻易超过去。
日后无论是谁嫁入苏大人府上,恐怕都要经历一番激烈的争斗和磨合。
婚姻大事,岂是儿戏?”
方才在屏风后面,宝钗其实也曾有过片刻的心动和遐想。
她毕竟是个年轻女子,对于美好的事物和优秀的男子也会有所向往。
但她毕竟不是香菱那样单纯无知、容易为情所困的女子。
她深知婚姻的复杂和现实的残酷,更明白自己身为薛家的女儿所肩负的责任和使命。
因此,只这一会儿工夫,她就已经将那一丝情动深深地压在了心底,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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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怡然轩里众人的情形如何。
这日下午,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给这个宁静的空间增添了几分温暖和惬意。
李纨将贾母托付给她的《僧伽吒经》誊录完毕,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放入一个精致的锦盒中,然后送到了西厢房。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只见贾母正斜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李纨轻声细语地唤了一声“老太太”,然后将锦盒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贾母睁开眼来,看到是李纨,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纨儿来了啊,快坐吧。”
李纨顺从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陪着老太太聊起了家常。
她们谈起了府中的琐事、孩子们的成长以及外面的风土人情。
贾母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点头微笑。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倦容。
李纨见状,便识趣地主动告辞离开了。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外,生怕打扰了老太太的休息。
穿过二门夹道,李纨的脚步在石板路上轻轻踏响,每一步都似乎在衡量着心中的犹豫。
眼见离王熙凤那装饰华丽、热闹非常的院子已是不远,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微妙的涟漪。
王熙凤的院子,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与她那清静寡淡的居所形成鲜明对比。
李纨思量着,是否该进去打个招呼,毕竟按照礼数,作为妯娌,她应该时常走动,维系着这份亲情与和睦。
不过正当她举棋不定,心中的天平来回摇摆时,目光忽的被大门左侧花坛中的一个不起眼的物件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