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迟疑，王熙凤还是决定上前，以她那特有的方式开场：“苏哥儿，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借一步说话”的邀约，对苏哲而言，已非首次，且每次背后都藏着贾府里那些错综复杂的琐事。
他不禁苦笑，心中暗想：莫非自己在这贾府中人眼中，已成了无所不能的智囊？
“二嫂子，看您这神色，定是心中已有计较了吧？”苏哲微笑着回应，他清楚王熙凤此刻的为难与考量。
“苏哥儿，你这一问，可真是给嫂子出了个不小的难题，让嫂子我这心里头啊，是左右为难。”王熙凤也不再掩饰，以她一贯的直率，带着几分笑意说道。
“既然咱们现在是合伙做营生的伙伴，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实话告诉你，府里最近的开销实在是大，手头紧得很。
嫂子我思前想后，想着能不能在你们苏家暂时借些银子周转一下。
利息嘛，自然是按照市面上的规矩来，不会让你吃亏的。
日后府里若是有什么好事儿，嫂子也定不会忘了你这一份。”
苏哲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二嫂子，您这可是错怪我了。
这借银子的大事儿，哪里是我这个晚辈能轻易做主的？
苏哲心中早已洞悉王熙凤的算盘，他既不愿让贾家公中插手此事以分一杯羹，又渴望独自掌控这其中的利益，然而自家财力有限，难以独自承担这份投入。
王熙凤的“借银”之计，实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占便宜之局，名义上的借贷，实则意在以低廉利息长期占用苏家资金，其中的算计，苏哲自然是一清二楚。
苏哲怎么可能轻易让她得手，这稳赢的买卖自己可舍不得让她白嫖，起码给摸一摸吧！
面对王熙凤的言辞，苏哲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思量：“这琏二奶奶倒是会打主意，世间何处不能借银？只要利息诱人，她这张脸面就足以换来三五万两的银子。
但偏偏找上我，无非是看中了苏家的家底，想以寻常乃至低息之利，行长久占用之实。”
王熙凤见苏哲沉默，以为他有所动摇，便进一步游说道：“苏家与贾府不同，日后家业终归是你一人的，因此行事间自可少些顾忌。
你去与你，母亲书一封说说，凭你们母子间的深厚情分，她怎会不允？”
苏哲的目光在王熙凤身上轻轻扫过，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仿佛能看穿她内心的盘算。
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坦诚：“二嫂子，您对我们苏家的了解之深，着实让小弟我吃了一惊。
不过话说回来，这银钱之事，尤其是动辄上万两的数目，哪里是我能轻易做主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您也知道，这可不是三五百两银子的小事，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
即便是小弟我，也不敢轻易替母亲做主。
更何况，母亲虽疼我，但在这样大的事情上，她定是要与家老商议的。
毕竟，上万两的银子，不是小数目，怎能不经过当家主母就轻易借出呢？”
说到这里，苏哲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二嫂子，您也别太为难我了。
您还是另想办法，或是直接与我母亲商议吧。”
苏哲极力推脱这一件事情，王熙凤不犯错，自己怎么能有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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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互相算计
王熙凤对苏家的洞悉之深，着实让苏哲心中微惊，他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目光轻轻扫过王熙凤，似在衡量这背后的深意。
随后，他语调平和却不失力度地回应道：“二嫂子真是心思细腻，对我家中的情况竟是了如指掌。
只是这银两之事，非同小可，尤其是数额庞大，绝非小事一桩。
若是区区三五百两，我或许还能替母亲做主，权当是个顺水人情。
但听二嫂子的意思，这数目怕是要上万两之巨，这等大事，岂能儿戏？
我即便是心有善意，也断不敢未经母亲首肯便私自借贷如此巨款。
至于小弟我，虽在外略有薄名，但家事之上，尤其是银钱往来，终究还是长辈们的决策范围，我这做晚辈的，哪里敢轻易越俎代庖呢？”
就算是她王熙凤，要动用公中上万两银子，那也一样要向姑母报告，若是私下挪用，那一两个月或许蒙混得过去了，时间长了，那就得要有个说法。
而且一旦事情泄露，那就算是姑母也保不了她，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敢冒险，须得要另寻他途。
王熙凤也没想到这苏哲是如此刁滑，话说的滴水不漏，心里也是暗恨。
苏哲闻言，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尽量保持平和，轻声道：“嫂子言之有理，家中事务确实多赖母亲操持，我不过是个晚辈，岂能轻易置喙。
但嫂子既已开口，我自然是要尽力而为，只是……”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变化，只见那双丹凤眼中的怒火似有所收敛，但仍旧紧盯着自己不放。
便继续道：“只是这事情涉及家中财务与诸多琐事，我需得先与母亲商议一番，看看是否能行得通。
再者，贾琏兄之事，我本有心相助，却也怕力有不逮，反而坏了你们的好事。”
凤辣子闻言，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几分，但仍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决：“苏哥儿，你我是亲戚，自当相互扶持。
此事对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对你母亲而言，也不过是点头之易。
你若真心想帮，又何愁不成？至于银子嘛，嫂子自然不会让你吃亏，日后自有回报。”
苏哲心中苦笑，这凤辣子果然精明，话里话外都是算计，但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微笑道：“嫂子言重了，既是亲戚，自当尽力。
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我与母亲商议后，再给嫂子一个明确的答复如何？”
凤辣子见苏哲并未直接拒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点头道：“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苏哥儿，你可别让嫂子等太久哦。”说完，她转身欲走，却又似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对了，还有件事得提醒你，这贾琏虽是你表哥，但行事作风你得有个数，别到时候把自己也卷了进去。”
苏哲心中一凛，这凤辣子看似粗犷，实则心思细腻，连这都考虑到了。
他忙应声道：“多谢嫂子提醒，我会注意的。”
苏哲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坚持，他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二嫂子，你我之间，本应是相互扶持，共同进退的亲戚。
我拿出这营生来与你们合作，是出于真心实意，觉得琏二哥和嫂子都是值得信赖的人。
但如今看来，似乎我的好意被误解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温和却坚定地望着王熙凤，继续说道：“这京师城中，能人异士众多，确实不止王侍郎一家能成事。
我之所以选择与你们合作，是因为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情谊，而非单纯看重利益。
然而，若这份合作让嫂子心生不快，甚至觉得我是在强迫你，那苏哲也只好说声抱歉，或许我们真的需要重新考虑这件事了。”
王熙凤闻言，脸色更加复杂，她既为自己的私心感到羞愧，又不愿轻易放弃这看似唾手可得的利益。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澜，强笑道：“苏哥儿，你看你说的哪里话，嫂子不过是担心这营生风险大，怕连累了你和苏家。
既然你有这份心，嫂子又怎会不领情呢？
只是，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怎么把这营生做得稳妥，让大家都受益才是。”
王熙凤的这番话，虽然带着几分无奈与决绝，却也透露出她对这次合作的渴望，对金钱的着魔。
苏哲听在耳里，心中暗自思量。
他明白，王熙凤作为贾府的当家人之一，确实面临着诸多不易，但她所说的“帮一把”，却并非简单的个人恩惠，而是涉及到两个家族之间的利益纠葛。
“二嫂子，你的难处我自然能够理解。”苏哲缓缓说道。
“只是这营生之事，非同小可，需得谨慎行事。我并非不愿相助，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在公平、公正的基础上，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合作方案。”
他故意将话题引向了合作的本质，试图让王熙凤明白，这不是简单的施舍与接受，而是需要双方共同努力，共同承担风险的。
同时，他也想借此机会，探一探王熙凤的底线与诚意。
王熙凤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自然听出了苏哲话中的含义，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心急。
于是，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再次展露出她那招牌式的笑容：“苏哥儿，你说得对。
是嫂子心急了，没把事情说清楚。
咱们都是一家人，自然应该以和为贵，共同进退。
这样吧，嫂子回去后再好好想想，看能不能提出一个更为合理的合作方案。
你看如何？”
王熙凤又换了一副表情，嫣然一笑百媚生，甚至连腰肢都扭了一扭，那风骚入骨的媚态难道不知道对自己这种人有多么大的杀伤力么？
苏哲心中一阵狂跳，连呼厉害，下意识把目光别开。
难怪贾蓉被他迷得不知所以，贾瑞更是愿意为她而死，这份勾魂荡魄的本事，估摸着像林丫头和香菱怕是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一动作带来的杀伤力，再看到苏哲那不自在的神色，王熙凤更是暗自得意，没想到自己的魅力连苏哲这等才二十岁的少年郎都招架不住，这更让她对此事平添了几分自信。
苏哲的话音刚落，王熙凤的脸色便由阴转晴，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深知苏哲是个聪明人，懂得进退有度，也不愿真的将事情闹僵。
如今见苏哲松了口，她自然也不会再过分纠缠。
“哟，苏哥儿这是哪里的话，嫂子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嘛。”王熙凤边说边上前几步，拦住了苏哲的去路，语气中带着几分亲昵与调侃。
“你这孩子，就是太过认真了。好了，既然你肯帮忙，嫂子就放心了。
两万两银子就两万两银子，一切都按照规矩来，这点儿道理嫂子还是懂的。”
说着，她转身对身后的丫鬟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会意，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应道：“是，二奶奶，奴婢这就去准备。”
苏哲见状，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今天算是成功地从王熙凤那里“逃脱”了，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总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于是，他也回以一笑，拱手道：“那就有劳嫂子和平儿姑娘了。
小弟还有事在身，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他便不再多做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王熙凤的笑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显得格外清脆悦耳，但她心中所想却无人能知。
或许是对苏哲那番机智应对的欣赏，又或许是对自己成功说服苏哲的得意，总之，她的心情此刻是愉悦的。
待凤辣子离去，苏哲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想法越发的多起来。
苏哲在心底也在畅享着，如何能在不损害自己家族利益的前提下，帮助贾琏，又不得罪这位精明强干的嫂子，还需细细筹谋，男人有了钱，呵呵，再怎么强势也没用。
两个人算计起来，就看谁的手段高超了。
而另一边，黛玉与探春携手步入贾府，两人的关系在这一刻似乎又近了一层。
黛玉的突然热情让探春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也乐于享受这份来自林姐姐的关怀，于是两人一路笑语盈盈，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紫鹃则默默地跟在她们身后，直到确认众人都已离开，才悄悄地从马车上取下两个木夹子，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她的动作轻盈而迅速，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的使命。
终于，在将探春成功“绕晕”并安全送回后，黛玉也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她一进门便急切地吩咐雪雁：“雪雁，快把门关上。”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急切。
黛玉急匆匆地进入自己的卧房，一眼便看见了紫鹃那失神的模样，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惑与担忧。
她快步走到紫鹃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紫鹃？为何如此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