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贾琏毕竟是在外边办过事的人,对于这里面的行道确实比只会空谈的人要强得多。
特别是这种具体经办的事务,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真的是一头雾水,需要从头开始一步一步学习。
平儿也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苏府的。
她跟随王熙凤嫁到贾家已经几年了,虽然这两三年王熙凤开始管家并执掌财权,但她只是个通房丫头。
虽然深得凤姐儿的信任,但也只限于处理府里一般的繁杂事务。
真正涉及到大宗钱银进出的事项,肯定是轮不到她的。
但这一次,王熙凤却是束手无策了。
她一心想要独揽这份营生,然而自家的私房钱却远远不够。
即便是能从公中挪用一些,也不敢太过放肆,否则一旦府里有个大宗用项,或是太太要查账,便会立刻露馅。
因此,她只能考虑在外边借银子。
然而,谁都知道,在外边借银子并非易事。
一要对方有这个能力,二要对方肯借,并且最好不要用抵押物,三要对方口风紧,不能让风声外传。
要同时符合这三条的,除了苏家,可以说就没有谁了。
要来借钱,王熙凤作为当家主母,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到苏府来办的。
平儿心里估摸着,自家奶奶王熙凤可能也不太放心让贾琏插手这些银子的事情。
毕竟,这涉及到的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且事关府外的借贷,风险可不小。
左思右想,似乎只有平儿自己去最合适。
作为王熙凤的贴身丫鬟,她的身份勉强能说得过去,但这也要看苏哲是否认可。
毕竟,平儿只是一个丫鬟,而苏哲是苏家的少爷,身份地位悬殊。
如果是苏母,那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你一个丫鬟,张口就要借走两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两百两的小数目,凭什么?
你自己又能值当几两银子?
在苏母眼里,平儿可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根本不值得信任。
而且,这年头遇上灾荒年景,一百两银子就能在城门外随便挑上三五个大姑娘小媳妇儿的。
三万两银子买的人,能把苏府塞得满满当当的。
这足以说明,银子的价值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高昂,而人的价值如何低贱。
平儿深知此行的艰难,但她也明白,这是王熙凤交给她的任务,她必须尽力去完成。
她只能希望苏哲能够理解她的处境,认可她的身份,并愿意借出这笔银子。
毕竟,这对于王熙凤来说,是一次非常重要的机会,也是她想要独揽这份营生的关键所在,王熙凤在这贾府里面的地位越发的不稳定,自然需要外援。
“平儿姑娘,二嫂子让你来经办借款的事宜?”苏哲对平儿印象很好,因此笑脸相迎。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温和,让原本忐忑不安的平儿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这是她第一次出门在外办事,而且还是办这种事情,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她暗自庆幸,幸好遇到的是苏哲,而不是那尖酸刻薄的人,否则自己只怕会徒招一场羞辱,无果而归。
平儿心中不禁暗自嘀咕,这苏家还真是有些奇怪。
在其他的府邸,像这般重大的钱银事务,通常都是由府中的老爷或者太太亲自掌管,或者是由他们信任的心腹来经办。
然而在这苏家,却是由一个管家来掌管,苏母只是监督流水。
想想无论在荣府还是宁府,亦或是自己原来所在的王家,这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让她对苏家的规矩和人事关系充满了好奇。
她福了福身子,脸上露出谦逊而又不失尊严的笑容,不卑不亢地道:“苏大爷,我家琏二爷和奶奶都说已经和您商量好了,让奴婢拿着条子来办就行了。
奴婢不过是个过手人,负责传递消息和条子,可当不起‘经办’这个词儿。
真正经办此事的是我家奶奶和二爷,他们才是决定此事的人。”
说着,她将手中的条子递给了苏哲,心中暗暗祈祷这次借款能够顺利办成。
苏哲哈哈一笑,摆摆手,示意平儿坐下,“平儿姑娘快坐,别这么客气。
我在你们府上可是大吃大喝,嗯,还在你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劳烦你侍候了半下午。
在我家可用不着这么拘束,没的日后回去之后你又要说我这个人昧良心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和自嘲,似乎是在故意缓解平儿的紧张情绪。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歧义,但如果你认真去听,会发现他说的都是实话。
苏哲一脸正气坦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没有丝毫的暧昧或轻薄之意。
平儿听后,内心不禁涌起一阵羞意,但她还是尽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侧着身子,歪着屁股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
“谢苏大爷,那一日不过是奴家分内之事,苏大爷切莫挂在心上。”平儿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谦逊和羞涩。
她深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敢与苏哲平起平坐,更不敢有任何逾越之举。
“嗯,也不能那么说,”苏哲微笑着回应,。
“能让平儿姑娘侍候,那也是得分人的,这我还是知道的。”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
平儿听后,也不禁微微一笑,心中的羞意也减轻了几分。
苏哲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思量。
王熙凤的贴身丫头,贾琏的通房丫鬟,这样的身份可不是谁都能享用得起她的侍候的。
这确实得看人,得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才行。
平儿不仅聪明伶俐,而且容貌出众,气质非凡,这样的女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接近的。
苏哲心中对平儿多了几分敬意,也更加珍惜这次与她共事的机会,挖墙角此时不来更待何时。
“嗯,条子带来了吧?”苏哲也不再多说其他,再多说就有点儿其他意思了。
他直接切入正题,询问起平儿是否带来了借款的条子。
平儿点了点头,从身上拿出了条子,递给了苏哲。
她的动作轻盈而优雅,仿佛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的雕琢。
同时,她轻声问道:“我家奶奶让我问一下,这银子如何安置?这是一个麻烦事儿。
三万两银子,换算成重量也是三千百斤。
哪怕全是二十两一锭的大元宝或者银饼,也得有一千五百个。
当然,也不可能全是二十两的银锭银饼,更多的是五两、八两或者十两的银饼银锭。
这要一算下来,没几个箱子根本没法装下,更别说这是三万两了。”
平儿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担忧。
三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对于贾府来说,虽然不算什么,但对于一般的家庭来说,却是一笔天文数字。
要如何安置这些银子,确实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你家二奶奶是个什么意思?是送到你们府上,还是……?”苏哲忍不住想要调笑一下这个俏平儿,眼中闪烁着几分戏谑的光芒。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玩味,似乎想要看看平儿会如何回应。
俏平儿俊脸一烫,这个苏大爷说话没个正经,明知道自家奶奶就是想要避开贾府里的人,还要送到府上,那不是一下就原形毕露了?
她心中暗自嘀咕,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起身又福了一福,小声道:“奶奶的意思是,先不忙,若是需要的话,再来取。
日后若是不方便的话,看看是否可以置放在哪家方便的钱铺里,这样也方便取用。”
苏哲听了平儿的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一边摇头,一边啧啧不已,“哟,你家奶奶可真的是打得好算盘,银子借给她,她却要放到钱铺里,嗯,这一进一出,啧啧,……”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和戏谑,仿佛是在故意逗弄平儿一般。
平儿被苏哲的话语羞得抬不起头来,心中暗自懊恼。
她早知道这个苏大爷没个正经,自己就不该来接这个差事。
现在好了,被他这么一调侃,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她低着头,红着脸,心中默默祈祷着苏哲不要再继续调侃自己了。
然而,苏哲却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他继续笑道:“不过,你家奶奶的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这样一来,她既可以借用我们的银子,又可以不用担心贾府里的人发现。
哈哈,真是个精明的算盘啊!只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成了你们贾府的‘钱袋子’了?哈哈……”
平儿心中自然明白,自家奶奶这个主意打得是何等精明的算盘。
从苏家借银子,本来就要算最低的利息,但如果将这些银子存在钱铺里,还能有一分收益。
两相抵消之下,基本上就没多少开支了,相当于就是拿着苏家的银子来做这笔生意,自家奶奶真是算无遗策。
这样的手段,既能够解决贾府的燃眉之急,又能够让苏家得到一定的保障,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她也曾私下里问过凤姐儿,这样做是否妥当。
毕竟,借来的银子再存到钱铺里,总有些不太光明磊落的感觉。
凤姐儿却毫不忌讳地说:“这等便宜能占就要占,没准儿日后贾家就要赔一个姑娘给他们苏家。”
只是凤姐儿却又不肯再多说,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平儿看着凤姐儿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她不明白,自家奶奶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更不知道这样的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平儿在心中盘算着,贾府里边的姑娘也就四位。
元春早就进宫当女史去了,怕是不太可能再出宫嫁人,而且年龄也要比苏哲大五六岁,显然不合适。
那剩下的就只有三位姑娘了:迎春、探春和惜春。迎春是琏二爷的妹妹,探春是宝玉的姐姐。
一个是大老爷的庶出女儿,一个是二老爷的庶出女儿。
但问题是,这两位都是庶出啊!
在那个时代,庶出的女儿身份地位远远不如嫡出的女儿,更何况是嫁到像苏家这样的成了气候的家族呢?
见平儿羞得低头不语,苏哲心中暗自好笑,他知道对方也只是个来跑腿办事的,再多说下去,就有点儿像是调戏对方了,实在是不合适。
于是,他收敛起玩笑的态度,认真地说道:“算了,平儿姑娘,这事儿也不是你做主,你家奶奶这个人啊,盘算人的主意还真的是算得精。
就按照你们奶奶说的办吧,三万两银子,她若要银子了,便说一声,我便让府里替她存进哪家钱铺银号,一切听她安排,可好?”
平儿来这一趟,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心中一喜,连忙起身又是盈盈一礼,感激地说道:“那就多谢苏大爷了,这是借条,请苏大爷收好。”
说着,她将借条双手递给了苏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