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把整个湖北摊开算一算,全部加起来,满打满算,应该能凑个一千清军。
剩下的?
剩下的都被湖广总督、荆州将军、湖北巡抚三个人才,带去了湖南镇压苗人去了。
关键,镇压了一年,都没打掉,反而越打,反清的越多,还有汉人百姓也加入了。
冯修永忽然问了一句:“大将军,小人斗胆请问,您手中盒子里放的可是清狗巡抚的行在大印?”
废话,不是大印还能是什么?
他天天跟在惠龄屁股后头,连装官印的盒子纹路都记得清清楚楚,哪能认不出来。
聂宇问道:“你想干嘛?”
冯修永闻言似乎“松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大将军,您把这方大印借给学生,学生可以为大将军伪造一封巡抚手书,骗开枝江县的城门!”
“小人”变成了“学生”,还愿意伪造巡抚手书,帮他骗开枝江县的城门。
这是在立投名状了!
冯修永想的明白,自己现在被俘虏了,又是一个文弱书生,跑是肯定跑不了的,说不好连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要想保命,只能从贼,或者说投奔义军。
至于以身殉国?
他凭什么以身殉国,能来做幕僚师爷的,都是考科举考不上,年纪又大了,自觉没啥仕途机会,才来赚钱和谋划一些人脉关系的。
他要以身殉国可以,但清廷肯定不会认。
一个县令,殉国了,清廷可能还给个追封,他一个师爷死了,清廷了不起就记一笔:“某年某月某日,白莲教造反,杀若干人……”
嗯,里面的“若干人”就包括了“壮烈殉国”的冯修永。
那这不是白死了吗?
当然,要只是这样,冯修永还不至于要纳投名状。
他从昨日白天到现在,一直都有偷偷观察这些义军,不像所谓的乌合之众,反而比他见过的官兵还要更为军容肃整,而且精气神十足。
就凭这一点,冯修永觉得,聂宇可能会成事!
“好!”
聂宇突然一笑,大手一挥:“来人,给冯先生松绑!”
随手将装着官印的盒子丢给白楠,又亲自上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冯修永。
“冯先生快快请起,这地上阴凉,莫要冻坏了身子。”
这番话说的有些过于样板化,但偏偏冯修永很吃这一套,或者说是在有意配合。
冯修永满脸激动:“学生冯修永拜见大将军!”
说着就又要下跪行大礼参拜,还是聂宇伸手上前抬住,才没跪了下去。
“哈哈,我们是反清复汉,不兴伪清奴才那套动不动就跪的奴才礼节!”聂宇笑道。
冯修永连忙恭维:“大将军有此意志,学生愿鞠躬尽瘁,助大将军驱逐胡虏、光复中华!”
说完,又拱手道:“这枝江县便是学生为大将军献上的第一份大礼!”
一番样板话的客套,冯修永很是识趣的进入正题,先把枝江县给拿下来,只要枝江县一下,自己才算是真正加入了这位聂大将军的反清复汉义军队伍。
聂宇就此收获一名狗头师爷。
虽然对方的身份不是很好,还临阵背主,骨头也软的不行,但好在也算是个读书人,还有着大用处。
不算宜都县被他逼着送来的那些各家大户子弟,这位冯师爷才是第一个主动投奔他的读书人。
解决了这边的问题,聂宇立刻让对方着手准备。
为了加快速度,又把其他几个幕僚师爷,也暂时先划给了狗头师爷冯修永利用。
这几人甭管愿不愿从贼,总之肯定都是怕死的,不怕死的也不会被俘虏。既然怕死,那就不用担心不配合,不配合大不了拖下去砍了。
约莫过了两天左右。
在冯修永与麾下师爷团彻夜经办下,一封巡抚手书就这么伪造成功,里面还盖上了巡抚的行在大印。
除此以外,聂宇又让工匠,紧急按照那面没烧完的巡抚大纛,重新仿造了一面。
新仿造的大纛有些略显粗糙,但布用的都是好布,是聂宇斥巨资从商城买下,近距离看肯定穿帮,但稍微离得远了,要糊弄过去也没那么麻烦。
谁会闲着没事,近距离去看巡抚的大纛。
活的不耐烦了?
第34章 不费吹灰之力
枝江离宜都很近,也就二三十里路程,清军大败消息倒是没有立刻传到枝江县城。
但一堆趁着夜晚乱战溃逃的败兵,他们不敢往北逃跑,因为北面是宜都县,是反贼的地盘,那就只能朝着南边来时的枝江县流窜。
枝江县城倒是没什么大事,可坐在城外的乡镇却是遭了殃。
这些乱兵刚刚经过大战厮杀,正是最恐惧,也是最残暴的时候,连血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们也不抢掠百姓,因为百姓穷,那就抢地主呗!
“什么?有乱兵在劫掠乡里,已有好几家乡绅被灭门了?”正在县城尽心尽力筹措钱粮的李辉光,听到消息人都有些茫然。
典史点点头:“是啊太爷!乡绅们颇为惶恐,正在请求衙门调兵,剿灭乱贼。”
李辉光眼色一沉:“调兵?衙门能用的人,都给巡抚大人带走了,老爷我哪来的兵可调?”
“那怎么办?”典史问道。
李辉光想了想,说道:“先晾着,等巡抚大人剿贼回来,再行商酌。说起来,这些乱兵都是从哪里来的,那些乡绅可有说明?”
“不清楚,好像说是从北面来的,会不会是巡抚大老爷剿掉的反贼?”典史提出猜测。
李辉光说:“嗯,有可能,不过还是要严加防备,现在去把北门闭了,不许任何人出入。”
“太爷高见!”
……
大概两天后的清晨,有一队衣甲鲜亮的满洲兵来至城下。
看着紧闭的北城门,领头的冯修永驱马上前喊话道:“我们是巡抚大人的兵,快放我们进城!”
这话喊出,城头看门的差役兵丁不敢怠慢,匆忙派了个腿脚麻利的去衙门找县令。
李辉光彼时还在衙门里头算账,同时心底也是愈发觉得不安,因为他总感觉外面到处杀地主的乱兵来的蹊跷,似乎不像是反贼的兵。
反贼的施政方针,李辉光也有听闻过,虽然也杀地主,但却不滥杀,反而只要愿意把田分出来,就可以保留性命,还能免税留下一些土地,且分出来的土地,也是用于分给佃户流民。
纯粹的杀地主抢钱抢粮食,倒像是官兵的行径。
嗯,不开玩笑,反贼分田笼络民心,官兵杀人抢掠财货。
很合理嘛!
“太爷!太爷,巡抚大人派人来了!”
李辉光正心神不宁,忽然典史跑进来大呼小叫。
“嗯……巡抚派人回来了?”李辉光回过神来,顿时有些惊讶。
惊讶归惊讶,但他也不敢怠慢,连细节也来不及问,就匆匆忙忙跑去城墙上。
过不多时,来至城墙上的李辉光,果然就见到了一面巡抚大纛。
因为离得太远,李辉光并未看出大纛上略显粗糙的纹饰,再加上举着大纛的那队满洲兵。
说服力就更强了!
“怎么回事?都这么久了,枝江县令怎么还没来,要是耽搁了前线军务,你们枝江县担待的起吗?”
冯修永在城墙下面估算着时间,对着城墙上大声喝令道,语气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李辉光一听到冯修永的声音,就觉得有些耳熟,待探头一看,果然之前跟在巡抚身边的师爷,心中暗骂一声“狗仗人势”,又连忙招手挥舞。
“冯先生息怒,本县这就让人放箩筐下去!”
李辉光很谨慎,哪怕看到了巡抚大纛,看到了满洲兵,还看到了冯修永,也没敢立刻开门。
毕竟反贼就在二十里开外,要是不小心一点,估摸着他早就跟宜都县令那个傻缺一样,脑袋搬家了。
冯修永也不恼怒,一脚踏上箩筐,被绳子拉着登上城墙。
两脚才一碰地,李辉光便卑躬屈膝告罪道:“冯先生见谅,这几日乡里突然冒出许多乱兵,已经劫掠灭门了好几户有德乡绅,本县也是无奈,才出此下策。”
冯修永不屑道:“只是一些反贼的溃兵,尔等居然也能如此惊惧,呵呵。”
李辉光到底是科举进士出身,还是个汉官,再怎么没本事,基本智商还是有的。
本来只是随意试探一番,结果看来,还真是巡抚大人把反贼击溃了,这才出现了许多乱兵。
巡抚大人果真用兵如神啊!
李辉光连忙赔笑道:“冯先生说的是,下官确实本领低微,比不得抚台大人用兵如神,才来几日,宜都反贼便已尽灭矣!”
冯修永微微点头,似乎对李辉光自降身份的话术很是受用,他说道:“宜都反贼已灭,仅余溃兵之势,不过流寇尔尔,多费些时间就可剿灭,现在抚帅准备趁胜追击,一路杀往宜昌,与宜昌军会合,共同进剿长阳白莲教残部,彻底将白莲教反贼悉数灭杀!”
“故而,我这次受命前来,是奉抚帅之命,由枝江县从速征集一批粮草辎重,还有沿路商船也要全部征调,供大军驱使!”
说完,又把面露难色的李辉光招至身前,附耳说道:“抚帅说了,此事若是办得好,荆州知府他做不了主,但荆门知州……”
这么一说,懂了。
李辉光做什么多,不惜得罪大户,也要尽心尽力,筹措钱粮,不就是在巴结惠龄,好谋求仕途官运。
现在,总算有了回报了,荆门知州肯定比不了知府,但对他一个小小县令来说,已经算是高升了。
最主要的是,他还搭上了八旗老爷、巡抚大人的线,往后升官也只会比其他汉官更容易。
巨大的政治利益下,什么怀疑警觉全都被抛至脑后。
冯修永准备的巡抚手书,也没能用的上,或者说用上了,但李辉光只是潦草扫了一眼,连字迹官印都没比对。
城门打开,李辉光跟在冯修永后面,一起清点钱粮骡车。
冯修永突然转头说道:“李县令,学生这里有个东西要给您看一下。”
李辉光习惯性拍马屁:“冯先生哪里话,下官怎担得起这句‘学生’啊!”
冯修永笑了,笑着取下了那顶瓜皮帽。
李辉光目光被吸引,因为他看到了一颗光头,还别说,这光头确实挺圆润油光,脑门顶上还能看见一撮黑,应当是刚剃的头发。
等等,刚剃的头发?
光头,没辫子……
“反……”
后半个“贼”没喊出来,李辉光怔怔看着冯修永,又低头看向剧痛的腹部,一把刀已经捅了进去,还故意搅和了几下。
李辉光死了,尸体才倒下去,典史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