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宇眉头一挑,问道:“宜昌也乱了?是那帮子白莲教反了?”
冯修永连忙点头恭维道:“大将军真是料事如神,确实是白莲教反了。先是宜昌府长阳县有一个叫张正谟的白莲教匪首起兵作乱,攻陷了长阳县城,接着又击败了宜昌清军。宜昌总兵战死,宜昌白莲教至此势大不可治。现如今整个宜昌府,已经彻底糜烂一片,宜昌知府王冶山只能保住宜昌府城一隅,而其余地方都为白莲教祸乱。”
“还有荆门、襄阳、郧阳、施南……”
聂宇也不等冯修永念完,就把文书夺过来迅速扫了几眼。
好家伙,感情这一出还是他自己整出来的,因为是他把张正谟给赶去了宜昌。现在宜昌已经糜烂一片,还引发了连锁反应,施南、荆门、襄阳、郧阳的白莲教已经全炸了。
这里头他甚至还看到了一个熟人:“王聪儿?”
冯修永一愣,接着说道:“这王聪儿据传是襄阳白莲教前匪首留下来的遗孀,年龄不过十七八岁,被襄阳百姓赞称‘襄阳花木兰’。”
这诨号乍一听似乎有点没文化,但仔细琢磨还是有几分道理,都是驱逐鞑虏,也都是女中豪杰。
关键在于,这还是个寡妇未亡人,按他记忆里的描述,对方长得应该也好看……咳咳,不是,他没事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他又不姓曹!
跟前,冯修永有些疑惑,大将军怎么突然发呆,又马上正襟危坐。
“大将军,因为白莲教的乱事,这四府一州已成糜烂之势,这些地方的伪清官府连自保都够呛,自然也没办法收拢处理这些流民百姓,所以……”
聂宇接话道:“所以,就只能来相对安稳的荆州了。”
冯修永纠正道:“也不全是荆州,荆州只是其中一部分,其余大部都在往安陆、德安、武昌迁移,还有部分应该是流入了川滇。”
聂宇点头:“你说的,我都明白了,现在因为这些突然增加的流民,所以咱们手头上田不够分了?”
“够分还是够分,只是不可能一直够分下去。”冯修永说道。
聂宇看着手里的文书,想了想后说道:“既然田目前还够分,那就先继续按原定的章程分下去,我们目前的地盘只有荆州半府,再怎么精打细算,田产也总是不够分的。”
“那军田赏赐?”冯修永问道。
聂宇瞬间脸色严肃道:“军田赏赐绝不能减,便是拿本将军名下的地去分,也绝对不能短了军户们的田,更不能缺了军户的赏赐。”
聂宇作为大将军,他的名下是有土地的,但土地不多,跟那些主动献土的地主们一样,都是只有几百亩田地,而且还会给大将军府正常上交田赋税收。
这乍一听,似乎有些多此一举,自己手里的田,给自己交田赋税收。
这不就是左手转右手,脱裤子放屁吗?
严格来说,确实没错,但聂宇不是白这么干的,作为目前汉军地盘里最大的特权阶级,聂宇要完全消灭地主是几乎不可能的。
因为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地主,在古代生产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消灭地主也是压根不现实的东西,就连工业革命的早期,也不可能消灭地主。
甚至于工业革命的开始,就是土地的大量兼并,地主与资本主义相互融合杂交,形成一个更加恐怖的怪兽。
英国当年就是如此,而他们是怎么解决土地兼并问题,搞定了地主的呢?
答案就是,他们没搞定,直接加大刑罚力度,制造大量罪犯,然后流放到殖民地,比如澳大利亚……
聂宇现在不能这么干,他也没法完全把地主干掉,包括他分田给流民百姓本身,就是在制造新的地主。
为了确保治下的税收系统能够稳定运转,而这套分田模式不至于一开始就被玩坏,那就只能由他自己来以身作则。
连大将军都要老实交税,他们这些普通地主,分了田地的百姓、军户,乃至于大将军府的官僚们,凭什么还要逃税漏税?
说白了,就是领导从众效应,作为大领导有时压根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带头做什么,那底下的下属官员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办?
冯修永对此相当佩服,他很聪明,立刻就明白了聂宇的想法,连大将军都主动分了自己的地,那其他官僚、地主还怎么好意思兜着这点土地不放手。
先跟着大将军一起梭哈干了,把流民分田给稳住了,用不了一两年,下面流民安顿下来,那就都是他们的基本盘。
聂宇忽又问道:“对了,募兵之事做的怎么样了?”
冯修永连忙应答:“已经募够万军,现下正当操练,多亏了伪清此前在荆州府囤积大量钱粮,倒是足够我汉军将士操练之用。”
二人正就军务说着,忽然有人急匆匆进来禀报。
“大将军,火器坊那边做出红衣大炮了,请您立刻前去一观!”
第54章 神炮
荆州府城,新火器坊。
这处火器坊没有建在外城区,而是在东城区(原满城)里就地开辟了一处空宅,实际就是之前发现的萨满堂子。
聂宇也不乱来,只是把里面的萨满巫师都移了出来,也不要他们做民,全都一股脑丢给了惠龄带走。其余杂七杂八的法器供奉,用金银做的就融了变钱,没有金银的就卖了,实在卖不动就扔了。
而后又专门找了和尚道士,在里头又是做法事,又是撒黑狗血,才算变成了现在的汉军火器坊。
不是聂宇迷信,而是城里的工匠害怕,不做法事,他们死活不愿意过来。
很快带着人来至火器坊,果然已经有学徒在门口等候,见到聂宇穿着常服过来,连忙躬身迎道:“拜见大将军……”
聂宇懒得费口舌,直接道:“快带我过去,我看看新大炮铸的怎么样了?”
“请大将军随我来。”那学徒不敢怠慢,引着聂宇往里走。
不多时,就来到一处空院。
这座新火器坊的占地面积很大,连带原来就宽阔的萨满堂子,又把左右两边的围墙砸了,全部合并扩建在了一块。
聂宇一眼便看到,在院子的中央摆放有一尊巨大火炮,当下鼓掌赞道。
“好!好!好啊!”
冯修永也是一脸惊诧:“这便是火器坊最新铸的红衣大炮?”
红衣大炮是什么,以他原来的身份自然有见过,主要都是从外省调运来,送往湖南战场的火炮。
可在冯修永的印象里,清军用的红衣大炮,那吨位确实够大,但却十分粗糙,或者说他现在才感到清军的火炮很粗糙。
清军的红衣大炮,在他印象中那表面都是坑坑洼洼,布满了细小漏洞,炮管外围为了防止炸膛,还套上了一圈又一圈的铁箍。
然而,现在眼前这门新铸的大炮却是完全不同,不仅炮管长的离谱,表面光滑宛如工艺品,也没有防止炸膛用的铁箍,就连合模缝都找不到。
凑近一看,炮管的管壁也薄的夸张,远比清军红衣大炮的管壁更窄。
按照常规铸炮,管壁越窄,越容易炸膛,因为古代的炼钢技术不过关,铸的炮越大,口径越窄,否则很容易承受不住膛压,导致炸膛。
冯修永忍不住道:“大将军,这炮……”
聂宇却是一摆手:“走,现在拉出城外试试!”
他当然能猜到冯修永想说什么,无非是这门炮完全不满足“红衣大炮”该有的特点,没有铁箍,口径更大,炮管更窄,还光滑无合模缝。
这是当然的,现代工艺出产无缝钢管,就是造一战大炮都完全合格了,更何况是红衣大炮。
而且,这也不是红衣大炮,只是他习惯性取了这个名,真正肯定不是红衣大炮,而是另外一个更耳熟的名字——加农炮。
有特么无缝合金钢管,不整点花活怎么行?
图纸是聂宇提供的,他当然弄不到最新型号的加农炮图纸,但原始加农炮还是能够办到的。
这玩意儿炮管长,射程远,威力和破坏力比红衣大炮大多了,几炮下去就能把城墙干塌了。
唯一缺陷,大概就是只能攻击局部敌人,没法像红衣大炮那样弹跳杀伤。
一群人费力用骡车,把这门长管大炮一路从东城区,挪到了城外空地,又找来两个学徒工充当临时炮手。
炮弹也是特制,用的实心弹,因为开花弹暂时不好解决,炮管不怕炸膛,但炮弹承受不住膛压,该炸还得炸,得用更好的材料。
“传令下去,可以准备开炮了。”
聂宇站在城墙上,手里多出来一副望远镜,正观看不远处操作大炮的学徒工。
“是。”
传令兵快步奔去传令。
身边站了一大票人,有汉军将领,也有大将军府官员,全都对这新大炮颇为好奇,或者说期待。
都已经上了贼船,人均反贼发型,肯定也是希望,汉军能越来越强,哪怕可能还是得被灭,但至少走的远一些,占个一省半省之地,死的没那么籍籍无名也是好的。
彼时的城外。
“大将军有令,可以准备开炮了!”
“好……好的。”
两个学徒工连忙点头,接着慌而不乱,开始给火炮清理弹室,又十分小心往里填装火药,再将最后的特制炮弹塞进去。
留出引信,用于点火。
“预备!”
“再对准点,算了,应该是这个方向。”
“点火!跑!”
两个学徒工费劲摆弄瞄准,实在搬不动,才算作罢,把长引信一点。
而后,撒腿就跑。
这一跑,几乎用尽了这一生最快的速度。
“轰!”
巨大的轰鸣,宛如打雷一般,一发炮弹射出去,连带火炮自身位置都向后退了几步,地面临时挖出的炮台满是龟裂。
远处设下的标靶,是一块不知什么时候就在江边的巨石。
运气很不错,炮弹打的很准,可以说一发入魂。
巨石轰然炸开,带起剧烈的响动,明明站在城墙上,众人都仿佛能感受到那惊天彻地的威力(心理作用)。
冯修永反应迅速,当下跪地伏身山呼。
“臣冯修永恭贺大将军,这红衣大炮铸成,威力比之伪清大炮,有过之而无不及,必能助我汉军今后克城复地,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也!”
“恭贺大将军,铸得神炮!”
其余人等后知后觉,匆忙跪地伏身拜道。
这次,他们跪地心甘情愿,有了如此大威力的火炮,清军算什么,这天下都未尝不能有着指望。
今日他们是反贼,明日或许就是登阁拜相,开国从龙!
聂宇面无表情放下望远镜,他对这威力不太满意:“果然,还是得要爆炸才行啊……”
“大将军,您说什么?”冯修永一时没听清。
聂宇摇头:“没事,你们先起来吧!这火炮既然能铸了,今后火器坊就开始全力铸新炮吧!炮管的问题不用担心,就让他们按照现在这门炮怎么合铸的来就行,务必要先铸够20门出来,还有火铳的量产也要开始提上日程了。”
有了火炮,自然还要有火铳,必须搞出一支完备的火器化部队出来,才能真正对抗清军,还有未来的列强外国。
聂宇又说:“新军操练,也要开始编入火铳、火炮的操练了,凡是操练火铳、火炮的新兵,待遇可以适当提高,我这里有本书,可以让他们先看着怎么操练,具体待遇细节秘书阁尽快拿出方案来。”
冯修永连忙拱手应道:“秘书阁一定办妥。”
聂宇转而看着军将吩咐道:“何顺安、白楠、陈有年、徐三郎,你们几个这段时日也好生操练,尤其是陈有年、徐三郎,你们俩如今已经做了指挥使,也算军中大将,按照伪清那边的规矩,也算有着官身了。原来你们不识字我不管,但现在不行,正好趁现在不打仗,先跟着白楠、何顺安两个边操练边识字吧!”
陈有年、徐三郎这俩本以为大将军叫自己也有事吩咐,结果没想到吩咐的居然是让他们去学识字。
“大将军,我们俩识不来字啊!”
二人顿时叫苦不跌。
说起来,如今汉军四将里,能识字的居然就两个,其中一个何顺安,识字识的非常勉强,因为他没正儿八经读过书,只是当做伪清的绿营军官,能看懂一些军队常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