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收买人心。
以前穷的喝西北风,自己日子都过不下去了,管不了那么多。
现在手头宽裕起来,力所能及能帮就帮一些。
刘道规一直觉得钱留在手上只是一些破铜烂铁,只有花出去才能体现价值。
而且手上的钱,本来就是从盐渎抢来的,替天行道四个字的意思,刘道规还是知道的。
不过借粮的人太多,连很多军户也闻风而来,带来的那些粮食完全不够用。
比起中兵,这些军户更可怜,比奴隶还要凄惨,本就要承受繁重的徭役和田租,遇上战事,他们还要冲在前面。
如今水灾也就罢了,王恭屯兵京口,这些军户还要负责输送粮草,忙前忙后,苦不堪言。
“借,只要是人我都借!”刘道规横下心来,派人到京口去买,又让徐长命去琅琊借……
第132章 踪迹
桓弘现在异常低调,整日待在将军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他的两条狗桓道真和荀信之都低调了许多。
袁鹤反而水涨船高起来。
孟昶、刘毅都聚集在他麾下,在军府中说一不二。
刘道规弄出这么大动静,自然要跟袁鹤打个招呼,便主动上门。
“你又要找我借钱?还借三万缗?”袁鹤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刘道规半真半假道:“属下现在是走投无路,只能找司马借钱,不然年都不过去了。”
“我怎么听说你在军府中放了高利贷?”
“哪有?属下只收五成利息,童叟无欺……”
“你这买卖做的不小,一缗钱五成利息,一年后连本带利便是一缗五百钱,士卒还不上钱,你可以收他们田抵债……”
袁鹤对这一套熟门熟路。
“属下这不是走投无路吗?爬不上去,只能想点其他门道。”刘道规也不是真的找他借钱,而是先给他上点眼药,通个气,免得以后有人拿此事做文章。
其实他们这些士族根本不在乎下面发生了什么,只要不挡了他们的道,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袁鹤想了想,道:“你买两个都伯的钱,就当借给你了,一倍利息。”
“我……”
刘道贵险些骂出口,真他娘的黑,两千缗钱,一年之后连本带利,要还他四千……
这算盘珠子拨的一个比一个精。
“道则意下如何?”袁鹤笑道。
这明摆着是敲竹杠,刘道规不可能拒绝,“司马对属下还真是照顾有加。”
“你心中有数便好。”
废话扯的差不多了,刘道规这才将文牒递了上去,上面写的是出兵兖州的收获,全都照实了写,没有一字隐瞒。
这种事情也瞒不住,一查就清楚了。
“击败五千胡虏,还攻破了邹城、平阳,道则不愧出身彭城刘氏,难怪有这么多钱放高利贷。”袁鹤一脸惊讶。
“皆赖将士用命。”
比起刘牢之和朱序的大胜,这场小胜根本不算什么,本来就是边境上没人在意的两座城池。
袁鹤也没放在心上,敷衍道:“我会据实上报朝廷,为你请功。”
一听到这话,刘道规知道又没戏了。
眼下王恭和司马道子对垒,哪有时间管这等小事?
而且这次是擅自出征,弄不好上面还会追究……
正准备离去的时候,袁鹤漫不经心道:“王令君下令征虏军府,京口汇集,一同讨伐王国宝,道则愿去否?”
这话听着像是随口一说,但以袁鹤的心性,重要的事往往留在最后。
而且里面暴露的信息非常多。
王恭与司马道子势同水火,人尽皆知,讨伐的目标竟然变成了王国宝……
此外,袁鹤是司马道子的人,怎会将自己推向王恭?
弄不好这里面又有一个大坑。
“属下一介寒门,有勇无谋,不敢卷入朝廷大事,还请司马另择高明。”刘道规拒绝的非常果断。
朝廷大人物的争斗,最好避而远之。
王恭不像是一个能成事的人,刘道规个人觉得他不一定斗得过司马道子,自己现在发展的不错,只要续上私盐渠道,便会财源滚滚,没必要趟这摊浑水。
内斗往往比战场更凶险,战场失败,死的只是一个人,而卷入内斗,弄不好全家跟着陪葬……
“道则过谦了,你刚出征回来,的确不宜再去,我另择他人。”袁鹤眼神竟然温和起来。
刘道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置身事外是最明智的选择。
原则性的错误一定不能犯,没有实力最好不要卷入内斗之中。
一晃一年又过去了,王恭仍在京口按兵不动,几次上表,矛头直指王国宝。
朝廷办任何事情都拖拖拉拉,内斗也是如此。
孟干之答应一个月联络上私盐贩子,前后三个月才有了些许眉目,只联络上张麻子和其他几个小贩。
主要是盐渎的事情闹得太大,很多人参与了劫掠,怕朝廷追究,不敢露头。
“属下……无能。”孟干之一脸愧疚。
年轻人干劲足是好事,但有时候也容易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过这对他而言也是一次宝贵经验。
玉不琢不成器,不是每一个有资质的人都能成才。
“够用就行,本来琅琊那边盐场规模就不大,用不着那么多人,以后生意起来,这些人自然会闻着味过来。”
“属下打探到了蒯恩的踪迹。”孟干之低声道。
“蒯恩?他在何处?”刘道规精神一震,劫了盐渎后,这人就像消失了一般。
孟干之指着脚下,“就在广陵!”
“这厮好大的胆子。”刘道规又惊讶又钦佩。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难怪司马道子、王恭、天师道这么多势力搜寻,他却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见。
原来就躲在广陵。
广陵商贾云集,龙蛇混杂,他扮作商贾,一时片刻还真找不到他。
“楼船呢?他弄到的楼船何处去了?”
长江下游三吴之地,都是天师道的耳目,海上也有天师道的人,他能将楼船藏起来,这么长时间不被人发现,实力不俗。
孟干之道:“属下只查到他人在广陵城中,其他的都不清楚,不过可以联络上他。”
刘道规跺了几步,虽说对他有些好感,但两边不是一路人,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他知道你么?或者知道我的身份吗?”
“应该不知道,属下是从张麻子嘴中偶尔听到的,然后花了一个月暗中查探,才找到蛛丝马迹。”
难怪他花了三个月时间,原来都去查蒯恩了。
现在的局面是刘道规知道他的存在,可是他不知道刘道规的存在。
这是一个巨大优势。
“那就不要打草惊蛇,你暗中盯住,查清楚他想干什么,私盐贩子之事我不出面,交给你,单线联系,不要暴露我和八幢,人手你自己挑选。”
闷声发大财,私盐这么大一块肥肉,如果伸张出去,弄不好就会引来狼群。
人在暗处,可以随心所欲的做很多事情。
而一旦暴露,就会束手束脚。
“属下领命!”孟干之沉稳了不少。
第133章 鼓动
荆州江陵。
“王令君之所以按兵不动,乃是等待殷刺史回音,如今朝廷内外大权落入相王之手,待其稳住局面,试问殷刺史还能坐稳此位否?”
各方势力中,最急不可耐者,非桓玄莫属。
王恭和司马道子这么打又不打,和又不和,弄得他非常难受。
如果只是王恭一人畏首畏尾也就罢了,殷仲堪竟也如此怯懦,连正式响应王恭都不敢。
司马曜活着的时候,将二人当成左膀右臂,
当初殷仲堪赴任荆州时,司马曜依依不舍,还特意下诏:“卿去有日,使人酸然。常谓永为廊庙之宝,而忽为荆楚之珍,良以慨恨!”
足见对他的恩宠。
现在司马曜死的不明不白,司马道子不了了之,殷仲堪连吆喝一声都不敢。
“倘若王令君斗不过相王,我殷家岂不……”
殷仲堪满脸犹豫,殷家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一个出头的机会,升任荆州刺史,都督荆益宁三州军事,整个殷家都指望着他光大门楣。
殷仲堪自然不敢出头。
都指望别人鹬蚌相争,自己坐收渔利。
桓玄眼中的鄙夷一闪而逝,“国宝与君水火不容,唯恐不能速而除君。今其既执权要,与王绪相为表里,其所回易,罔不如志,王令君坐镇北府,为朝野之所重,未便轻动,此天以大事托付于君,成败在此一举,君为先帝所拔,超居方任,恩宠无以复加,今若不起,必为天下鄙夷,届时朝廷一纸诏令,召君回京,君何以自处?”
司马道子召王恭回京,王恭手握北府军,凭借太原王家的权势,可以置之不理,司马道子也无可奈何。
但陈郡殷氏没有太原王氏的权势,刚刚赴任荆州,根基也不稳,如果抗拒朝廷诏令,司马道子一句话就能罢免了他的刺史之位。
到时候殷仲堪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桓玄的这些话,直接说进了殷仲堪的心坎里面。
司马道子和王国宝绝不会放过他。
殷仲堪道:“忧之久矣,君谓计将安出?”
桓玄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国宝奸凶,天下所知,君若密遣一人,信说王令君,宜兴晋阳之师,以内匡朝廷,我等当悉荆楚之众顺流而下,推王令君为盟主,我等亦皆投袂,当此无不响应。此事既行,桓文之举也。”
春秋晋国六卿,智、赵、魏、韩四家联手,以为国除贼的名义,兴晋阳之师,灭了范氏和中行氏。
实则是晋国六大卿族权力的重新划分,有人上桌吃肉,有人则成了肉……
与今时今日之局面,颇有相似之处。
几大士族高门都指望借此战重新划分权力,而其他势力也想分到一口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