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党生详细描述了遗孤的有关信息,老乡听完之后喃喃道:“有倒是有,那还是民国三十六年迁过来的,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没有三个娃,来投奔亲戚的,好像就是苏北过来的........”
李党生听得一阵惊喜,立刻说道:“太好了,请您带我过去找一找她们,有要紧事。”
老乡虽然拿了两颗奶糖,但却也还是非常担心,他可不想好心办坏事儿,谨慎的问道:“到底什么事儿,您先说―说呗!”
李党生很干脆的说道:“如果您说的那位就是刘小麦女士的话,那么她就是我找的遗孤了,她的丈夫郑老屁先生,于一九三七年一月三十日,农历除夕夜阵亡于南京战场,他的阵亡通知书还有生前寄出的信件和物品都因为无人查收被退回国防部了,我这次来就是专门送交遗物的。”
老乡一拍大腿道:“那准没错了,麦子妹就一直说他男人被抓丁抓走了,是打仗死的,村子里头总是谣传麦子妹不守妇守道是被男家赶出来的,你这次来可正好,不然麦子妹一家都快熬不下去了。”
百转千回,李党生为了寻找郑老屁这位阵亡官兵的遗孤,已经走遍了苏北千里地,这次总算是找到了。
李党生此刻心中却没有半分的喜悦和成就感,反而是一股悲凉油然而生,为国征战的将士马革裹尸,但他的亲人却遭受的莫须有的污蔑,并且日子还过得极其艰难,这样的事情让李党生无地自容,因为这都是他们没有尽职的缘故!
被引领着来到了一户破烂的草屋门口,李党生看着眼前残垣断壁还有最后那间到处漏风的草屋,神态极其的严肃,甚至可以说是愤怒了。
带路的老乡说道:“民国三十七年的时候,大军北上打小日本,不知道从哪飞过来一发炮弹,就把这院子炸成这模样了,院子原来的主人刘老二是个鳏夫,也是麦子妹的亲戚,他当场就被炸死了,麦子妹来了之后村子就把这破烂院子给了她们娘仁住着。”
“虽然房子烂,但也有不少人怀疑麦子妹的身份,房子虽然归他们住着,但却不是麦子妹一家的,只能说是临时住户吧。”
刘根生也上前拍了拍李党生的肩膀,劝道:“别着急发脾气了,先找到正主办正事儿吧。”
李党生听完点头,脱下了身上了迷彩军大衣,整理了一身的军服,系好领带,戴上了军帽,拿出了最郑重的仪态,然后敲响了松垮漏风的房门。
片刻后以为面容憔悴的中年妇人打开了们,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三人,尤其是看到了身着军装的李党生之后,她有些不知所措了:“军爷,您这是有什么事?”
李党生温和的问道:“请问您是刘小麦女士么?”
妇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了有人叫自己的大名,顿时恍惚了,站在原地久久不知道说话,还是同村的老乡喊道:“麦子妹,军爷问你呢,不是来找茬的,是有关你家男人的事情。”
“是是是,我就是刘小麦!”妇人听到了有关男人的话,顿时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态:“我家男人被抓丁走了快三年了,军爷您有什么消息么,知道他到底在哪么?”
李党生单薄的身形站在了雪地里,顶着寒风没有说话,而是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刘小麦女士,很遗憾的通知您,您的丈夫郑老屁先生于一九三八年一月三十日,农历除夕夜阵亡于南京战场。”
随后李党生弯腰,双手递上了郑老屁生前寄出去的信件还有国防部签发的阵亡通知书:“这是您丈夫生前的遗物,还有阵亡通知书,还请您节哀!”
突闻噩耗,刘小麦再也站不住了,整个人一软坐在了地上,一旁的老乡还有刘根生赶紧上前搀扶。
老乡拉着李党生说道:“军爷别站在屋子外,进门说话吧!”
一行人扶着刘小麦进门回了屋子里面,破烂的房子里面也是一片简陋,狭窄的室内连火盆都没有烧,只有两个小娃过着破烂的棉被缩在炕上,李党生过去摸了摸棉被,发现里面棉花少得可怜,绝大部分填充物都是柳絮和稻草。
屋子里面取暖的设施少得可怜,几乎只能靠硬抗过去。
老董上台之后虽然惠民政策有很多,但却不包含扶贫,家里有充沛劳动力的,那就发家致富没有问题,若是孤儿寡母的,那可就是遭老罪了,还是如同以往那般过苦日子,政府搞大基建、大工业、大教育已经穷尽了所有,根本没有能力去扶贫了。
刘小麦一个妇道人家没有什么见识,更没有什么技术,还拉扯着一儿一女,根本没有功夫出门赚钱养家,勉强能够糊口过日子就不错了。
缓过来之后的刘小麦,对着李党生开始诉说这些年的经历,这也是李党生必须询问确认的,这年头没有户口身份证,必要的甄别确认还是不能少的。
郑老屁是在一九三七年九月被强征入伍的,按照刘小麦的讲述,,男人被强征入伍之后,公公也因为儿子被抓走气的病倒了,没两个月就过世了,家里头彻底没有劳动力了,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刘小麦打算投奔远在河南的一位叔叔,就带着长子、次子还有幼女北上了,最后长子路上发烧,没能够熬到地方,中途病逝了。
刘小麦来了赵家庄之后,发现自家叔叔也死于战乱,实在没地方可去的她只能带着次子幼女在这安家了,幸亏当时北方军群已经彻底赶走了日本人,战乱远离了这片村庄。
之后又是农业改革以及大基建,刘小麦就依靠零碎时间打一些零工养家,不是帮着工地上的工人洗衣服就是去农垦兵团那里找一些零碎活儿,勉强能够糊口,幸亏义务教育政策下来了,平日里儿子女儿可以去学校免费学习,读书倒是其次,主要学校里面免费提供一日三餐给孩子。
可这到了冬天之后,学校放假了,工程队也走了,农垦兵团也没活了,这就让刘小麦一家陷入了最难熬的岁月。
李党生听完了刘小麦的诉说之后,心中沉重无比,但也还是基本确认了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遗孤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只需要交给自己在军人抚慰事务处的其他同事继续核实就行了。
李党生转交了郑老屁生前所有寄出去但却被退回的遗物,其中包含银元四十六枚、家书一封,剩下还有一些大件物品比如军大衣、罐头之类的东西,李党生带不动,都在国防部军人邮局仓库里面存放着的。
刘小麦不认识字,只能够李党生给她念丈夫生前寄出去的家书。
“家里人过年好,今年我不回家了,得打日本人,日本人很厉害,我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回来,明年开春—定要把地伺候好,种稻子如果没人挖渠,那就换玉米,不能让地荒着。
这边长官很好,我攒了四十六块大洋寄回家,你们拿着,省着点花,给老大买身衣服,再送老二还有老三去上学,老大不用了,他负责种地就行了.........
家里头老人也得扯一身衣服,老爷子身体不好了,找村头姚木匠去打口棺材,要松木的!剩下的钱存好了,别急着买牛,等我死战场了,长官还会给抚恤,到时候你们拿钱盖房子买牛.........
最后祝全家人身体健康,学业有成,新春快乐!民国三十六年腊月二十九于南京城
郑老屁敬上”
一封家书念完之后,刘小麦抱着两个孩子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了,四十六枚带着血迹的银元被李党生完好无损的交到了刘小麦手上,还有那一封阵亡通知书:
“尊敬的刘小麦女士:
在此我们怀着沉痛心情,万分遗憾的通知您,您的丈夫郑老屁于一九三八年一月三十日不幸于南京战役中力战殉国,他的离去是军队的重大损失,此刻再多的安慰亦是无法弥补您心中的悲痛。
请您节哀,为国而战是每一位中华公民的责任,您的丈夫是一位勇士,国防部向您以及家人致以崇高敬意。
请您在接到阵亡通知书之后,尽快联系我们,办理相关抚恤................."
李党生念完了所有的书信文件,这时候村子里面看热闹的人也赶过来,村长也着急忙慌的挤进了屋子里面,听说刘小麦家的男人的确是参军打仗去了,而且还死在了战场上,以往的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村子里面的人或许也是为了弥补过失,搬来了自己柴火给刘小麦家烧热了炕生起了火盆,村长更是把办公室的棉被都搬过来送到了刘小麦家里。
欺负一个不守妇道被赶出家门的女人没有谁会管,可你要是敢欺负以为阵亡官兵的家属,那就是大问题了,军方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查明身份了,那谁还敢继续欺负就是找死了。
“刘小麦女士,这些文件还有遗物都交给您了,请您节哀,如果您现在没有其他要紧事的话,还是尽快前往南京国防部办理郑老屁先生的抚恤事宜。
郑老屁先生生前服役的部队是原31集团军58军181师85团,但这支部队已经经过改变取消了原有番号,所有阵亡于南京保卫战官兵的相关抚恤事宜都已经交由国防部后勤四厅军人抚慰事务处办理,您需要直接去南京城内办理手续。
郑老屁先生根据大执政颁布的命令享有在南京分配房产以及工作的待遇,只需要核实身份之后,您就可以依据直系亲属领取原则,享有这些福利,相关抚恤金也会进行补发还有延时利息.........”
老董对于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一向都是大方的,参加过南京保卫战的官兵都可以在南京城分房分地,活着的有,死了的更加有,但却只限于直系亲属领取,兄弟表亲那些旁系是没法继承的。
一旁的村民们听着这待遇,顿时艳羡不已,这刘小麦—家可算是发达了,南京城的房子工作呐,比他们穷乡僻壤的不知道强到哪去了。
刘小麦此刻却是沉浸在痛失丈夫的悲恸之中,她本来都打算过完这个年就回家丈夫老家继续守着,哪怕渺无音讯,可好歹还是有一个盼头,现在一纸书信送过来彻底断送了她心中的盼头。
李党生对此也是深表同情,但却无能为力,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办事员而已,现在做的已经是他力所能及的极限了。
—夜无话,李党生在村长家睡了一夜,第二天天亮之后李党生没有继续逗留了,遗孤已经找到,遗物还有阵亡通知书都已经送达,属于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婉拒了刘小麦一家的感谢还有村长村民的邀请,他得去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了。
365.民间事(李三喜与张勤)
临近春节了,天气虽然还是一天冷过一天,但此刻的湖广大地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繁花似锦,这里作为董建昌的老家,可以说是龙兴之地了,农业改革是在这里发起的,工业带规划也是这里第一批开始,大基建也没有避开这里。
哪怕寒冬时节,但湖广的繁华却依然还是难以遮掩的,现在的湖广尤其是湖南,他们最庆幸的就是这几十年出了两个大人物,第一个就是曾国藩,曾国藩率领的湘军镇压太平天国,造了多少杀孽先不提,但对于湖南的发展却是难以掩盖的。
近代湖南为何会成为风起云涌的中心,并且人才辈出?有—大半的功劳的都是湘军和曾国藩带来的,他们在江南富庶之地作战多年,给湖南老家带来了天量的财富以及人才,这才有了湖南近代的崛起。
一直到一九三七年战争爆发,湖南依然还是在享受着湘军的福利,但却也是享受的差不多了,可这时候又蹦出来了一个董建昌,老董也是一个念旧的人,他发达了自然就没有忘记湖南老家了,有什么政策不管好坏,第一个想到都是湖南老乡们。
上台之后第一项大政农业改革就专门照顾老家湖南,有什么拨款、援助全都是一股脑的怼上去,看得其他省份那都是嫉妒无比的,但也没法反驳,照顾老乡在这年头是天然的正确,现在可不是往后老乡老乡背后一枪的年代,这时候老乡就是你天然的盟友,同乡、同窗、同党三大铁!
老董多年来南征北战全都是三湘子弟撑着,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那时候情况危急,谁都不知道是成是败,压根就猜不到董建昌日后会一跃成龙飞黄腾达,当时大家都以为董建昌十有八九会死在南京城。
但老董最危难,都快扛不住的时候,振臂―呼疯狂摇人,老家的湖南老乡就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董建昌了,当时从湘江到长江数千里河道从河面到河岸,到处都是湘军子弟成群结队的疯狂驰援南京城,帮着老董打天下。
老董南京渡劫成功之后,前后有十余万三湘子弟战死沙场,从淞沪到南京可谓遍地都是湘人遗骨,家乡人染红可他董建昌的王冠,董建昌自然也是投桃报李了,他再怎么没有良心,那也不会亏待湖南老乡的。
湘中某山区小镇上,新修建的国道公路赶在了年关前最后竣工了,是的你没有听错,区区一个小镇而且还是山区小镇,竟然修通了双向足足八米多宽的国道主干线通车,换做其他省份,恐怕现在连县一级的省道公路都没有修通呢!
小镇上家家户户都赶着这两年的大基建春风攒了一些钱,临近年关时刻,镇上的大街小巷非常热闹,尤其是国营百货商店里面,简直就是人挤人挤不通的场面。
国营百货商店是隶属于南京中央国有国资产部旗下的国营资产集团,国营百货集团旗下拥有着遍布全国各地的所有商店、超市、书店等等资产的所有权,这就是一家南京中央敛财的白手套企业,利用政府权威在各地优先收购持有优质地产建设门店,然后向国内市场大肆倾销进口自东大的商品。
他们可以从南京拿到官方进口商品的成本价,而后加价向民间销售,这就跟供销社性质差不多了,但却没有供销社那种好名声,举国上下的民族资本和本土企业家都视国营百货集团为眼中刺肉中钉,因为这就是联邦最大的买办,没有之一!
中央利用国营百货集团大肆攫取利益,可这背后侵害的却是无数本土企业的利益,就拿简简单单的日用品来说,本土企业好不容易搞定了火柴低成本批量生产,结果国营集团开始卖打火机了!好不容易升级技术开始利用化工产业升级造起了蜡烛,人家国营集团竟然开始卖灯泡了!你造剪刀,人家卖指甲剪,你造锄头,人家直接卖联合收割机,反正就是各种降维打击。
高端市场全都是被国营百货集团垄断,本土企业只能够从偏远农村和不发达地区获取市场艰难发展,官方的采购和发达地区市场的利润他们根本争不过,因为人家国营集团的产品实在是太优秀了。
此刻国营百货商店内,李安乐老爷子正抱着自家孙子李小喜买完东西准备挤出去,给完钱之后,李安乐鞋都被踩掉了好几次,才成功离开了商店大门。
回过头看着疯狂向商店里面拥挤的人群,已经年逾六十的李老爷子忍不住感慨道:“这世道越来越不懂了呐!”
早些年哪有这种场面?平民老百姓人家,别说是腊月份,就算是年二十八,那也撑死就是去割二两肉解解馋,哪像现在这么疯狂花钱的,看见什么买什么,过年吃肉都还少了,还得买春联,买饼干零食,买爆竹才算是体面。
李老爷子自己也买了不少年货,国营商店里面的东西虽然贵一点,但却新奇实用,而且经久耐用,他买了一斤奶糖、一套厨具、还有一些春联爆竹以及零食之类的年货,都是拿小儿子李三喜的抚恤金买的,老人可舍不得吃什么奶糖零食,更加舍不得放爆竹,可孙子喜欢,那就只能买咯。
怀中的李小喜,是已经战死前线的次子李三喜名义上的儿子,实际上却是长子李大全生的。
李三喜战死之前,寄回来了一封家书,他也是可能看到了南京战场的惨烈,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就在信中委托父亲李安乐,将来老大生了儿子就过继一个给他,好歹也算是有了香火,往后逢年过节有人祭拜。
家书中,李三喜交代了很多事情,比如盖房子、买田,还有给他从军前的老相好十块大洋并且瞒着她那个赌鬼老爹,信中老相好她爹赌钱输了儿子李三喜一块半大洋,李三喜也叮嘱不要了,还让人家给他去村口烧三炷香。
当时看到这封家书,李安乐就知道儿子回不来了,因为儿子的秉性他知道,是一个没皮没脸的家伙,什么事儿都喜欢想得美,能够让他都悲观绝望知道回不来了,那就肯定是回不来了,老泪纵横的李安乐最终还是在年后正月十五接到了儿子的阵亡通知书。
李安乐按照儿子的嘱托,一件件的把儿子交代的事情办好了,长子李大全当年就拿着次子的抚恤金当做聘礼,娶了镇上米铺老板的女儿曾桃,李安乐娶了老婆之后,当年就生了儿子,然后李老爷也不管大儿子是否愿意,直接就是以一家之主的身份让长孙过继到了阵亡次子的名下,亲自带在身边抚养。
按照李老爷子的话来说,那就是老大你才二十五,能娶媳妇全靠老三的抚恤金还有寄回来的军饷,往后多生几个就行了,但第一个儿子必须过继给老三,并且今后要是有了女儿还得继续过继一个,得先让老三儿女双全了,然后才是你自己的。
作为补偿,战后老三在南京城的房产可以交给老大暂行保管,可未来必须交给老三的儿女继承,这都是老爷子拍板,而且还让老大跪在祖坟前发誓保证过的事情。
李老爷子回到家中,老婆李张氏正在烧饭,快要晚餐了,而且大儿子李大全带着媳妇儿曾桃也从南京城赶回来了,李张氏张罗准备的晚饭很丰盛,辣椒炒腊肉、腊鱼、腊肝、还有白菜炖粉条、红椒豆豉,这可都是往日里过年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
没办法,谁让儿媳曾桃肚子争气,这次回来之后又说怀孕了,不吃点好的怎么能行呢!
到了家之后,李安乐放下了孙子,让孙子和母亲曾桃亲近去了,自己则是找到了坐在门槛上的大儿子李大全,和他坐在一块了。
“大全呐,一个人坐这抽什么闷烟呢?”李老爷子打了一声招呼。
听到父亲的声音,李大全立刻拿出了烟盒,打算递给老爹—根,但李安乐却是直接一包全都夺了过来:“臭小子,去南京做两年生意竟然硬气了,抽烟都敢抽五毛一包芙蓉王了?听别人说这可是进口烟呐!
怎么着进口烟上面也都是汉字,洋人不是都写洋码子么?”
“谁知道呢,有的抽就抽呗,我给你买了两条,让娘给藏在橱柜里面了。”李大全满不在乎道,他现在托已故三弟的福气,在南京城有了房子,干起了饭店生意,专门做湘菜,南京城里面的湘人很多,生意非常不错,现在也算是老板了,抽个五毛一包的芙蓉王而已,对他就是小意思。
“你算是享现成的,老三卖命你享福,你媳妇肚子大了,你可别忘了祖坟面前发誓做过的保证呐,要是女儿,还得是老三的,交给我来带!”李老爷子抽着烟交代提醒道。
听到这事儿,李大全就是一肚子郁闷:“知道了,生了女儿就是老三的,生了儿子就是姓张的,反正就是没我的!”
李大全也是郁闷无比,他娶的媳妇曾桃,以前也有一个相好的,还是他们米铺的伙计,叫张勤,那家伙也跟着自家老三—块被征丁去了南京打仗,同样也阵亡在了南京城下,还写了一封家书回来给曾桃,把抚恤金和所有补偿以及阵亡优待都交给了曾桃。
所以说曾桃是带着无比丰厚家产嫁给李大全的,她在南京城也有房产,而且嫁给他之前还补办了一场同张勤的婚礼,只有这样她才能够作为直系亲属继承张勤的遗产还有优待政策。
曾桃带着嫁妆嫁进来的,所以很有底气,提出了要求,第一个儿子她不争,因为要过继给老三,可第二个儿子她就要姓张了,而且就叫张勤,并且未来南京那栋张勤用命换来的房子也得交给儿子继承。
当时李大全急着结婚,看着曾桃的美貌迷昏了眼,一口就答应了,可婚后第一个儿子是老三了,现在老婆肚子又大了,李大全就彻底郁闷了,因为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没他的份。
李老爷子也是知道此事的,但却也没有任何嫌弃,因为人家张勤也是和自家老三同生共死的兄弟,一块参军,一块战死沙场,李老爷子虽然只见过张勤几次也不熟,但现在也把人家张勤当成了自家半个儿子看待了。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颗钉,答应过的事情,你难不成想反悔?”李老爷子瞪大眼看着儿子。
李大全赶紧摆手道:“没有,我哪敢反悔,列祖列宗见证,对着诸位乡亲父老保证过的事情,我就是死也不能反悔,就是抱怨两句而已嘛,都是我的儿女,虽然名义上不是,但我也还是一视同仁嘛!”
李老爷子点了点头:“这还不错,你年轻,多生几个就行了嘛,大老爷们这点事儿也抽闷烟,害不害躁?”
“走了,去吃饭!”
晚餐时刻一家人围在餐桌旁享受着丰盛的晚餐,吃完饭之后,李大全出门找朋友玩牌去了,妻子曾桃则是带着儿子在家,二老则是听着收音机烤火。
第二天,曾桃拉着丈夫李大全去山顶上拜坟,拜的还是自家老三和情敌张勤的坟,当然了这里只是衣冠冢而已,李三喜和张勤真正埋葬遗体的坟墓还是南京紫金山孝陵旁边的国家军人公墓。
当初张勤在家书中交代要让曾桃每年带只螃蟹去山顶上兜风,曾桃就干脆在山顶上给张勤立了一座衣冠冢,李家也给李三喜照样在张勤墓旁边立了一座衣冠冢。
曾桃这两年清明过年都要回家抓螃蟹送山上祭拜,这大冬天的螃蟹实在是不好抓,水里面冻死人,而且螃蟹也钻洞里面去了,李大全实在是受不了,干脆从自家饭店厨房里面带了一只帝王蟹过来。
站在墓前,李大全带着一只帝王蟹摆在了情敌墓前,嘟囔道:“小溪里的螃蟹多窝囊?看看兄弟我给你带的帝王蟹,多威风?”
妻子曾桃揪了揪他的耳朵:“少嘴贫,赶紧烧香磕头!张勤的,你也磕了。”
“啊?往年都是我磕三弟的,你磕张勤的,今年怎么全都是我磕头?”
曾桃指着大肚子怒道:“我现在这样还能磕头?赶紧帮我磕!”
李大全没办法,只能恭恭敬敬给情敌烧香磕头,不过想着将来儿子也一样叫张勤,还得管自己叫爹,他心里就舒服多了。
烧香祭拜完毕之后,李大全搂着妻子肃穆的伫立在山头上,静静缅怀着逝去的故人,看着坟前的香烛还有纸钱缓缓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