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回去之后好好睡一觉,忙了一天一夜了,养好精神,不要喝酒,晚上估计还有事儿得跟我出去一趟。”杜有德对于司机还是很宽容的,这是任何老板都必须注意的基本事项,想要成事儿,三个人必须是老板处好关系的,那就是司机、保镖还有秘书。
司机连忙道:“明白,一定不会误了少爷的事!”杜有德笑了笑:“开车吧,我吃完了,赶紧回去。”
小轿车缓缓启动,朝着杜家驶去,十分钟之后就到了地方。
杜有德走进家门之后,摘下了帽子脱下外套送到了佣人手上,自己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才步入了客厅内,见到了自家老爹杜康达。
杜家是广州城内有头有脸的商人,早在一九零五年的时候,杜康达就在广州经商,一开始是和洋人做一些药材生意,卖一些大黄或者樟脑之类的东西,后来慢慢有了一些本钱就开始涉足纺织行业,据说老董当年卖花布的时候还曾经跟杜康达是竞争对手呢。
杜康达浮浮沉沉三十多年,最终还是把杜家经营成了广州城有头有脸的富豪之家,直到现在杜康达依然还是执掌着杜家大权。
“爹,儿子回来了。”杜有德恭恭敬敬的走到了父亲面前。
杜康达坐在沙发主位上,认真的看着报纸,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淡淡道:“嗯,坐吧,我先看会儿报纸。”
杜有德老老实实坐下,静静等待了几分钟之后,老爹这才将报纸放在了茶桌上,推到了杜有德面前。
“你也看看吧,报纸上今天的头版,中央政府公布了今年的财政预算草案,只等大执政在国会做完政府年度总结报告,财算就可以通过投票生效了。”杜康达端起了茶杯细细品了一口,眼神不动神色的看着自家长子的表现。
杜有德拿起报纸认真的观看起来了来,看得极其认真一丝不苟,这让作为父亲的杜康达很是满意,但也还是没有开口夸奖什么。
杜家他现在是家主,但他今年也是六十岁了,迟早还是得把大权交给儿子的,杜康达有一妻五妾,除去夭折的儿女之外,他膝下有六个儿子和四个女儿,杜有德是庶长子,算是颇有能力,二子杜有才是个纨绔,三子杜有为是自己的嫡子,被送到军中服役去了,就是那个跟着张子康混吃等死的少尉。
四子是个书呆子现在都还在南京上大学,似乎在考什么硕士学历,一门心思只钻研学问,无心家族事业,老五则是一个能力平庸的家伙,老六最小还在上高中。
家族里面能够继承家业,在杜康达看来只有庶长子杜有德和老三这个嫡子杜有为了,所以杜康达着重培养的也就是这两个儿子了。
许久之后,杜有德看完了报纸内容,放下报纸之后,杜有德两手放在了膝盖上,一脸的郑重:“爹,我看完了。”
杜康达放下了茶杯,偏过头面带微笑的看着儿子问道:“看完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杜有德静静思考了片刻之后,就说道:“按照报纸上公布的内容而言,明年国家财政投入的重点依然还是国防、基建、工业、教育这四个大领域,文章内容里面提到了相辅相成以工业促基建,以基建固国防,以国防保教育。
国防部提出了国防自主,装备自造,重点扶持本土军工企业,号召创新发展自研自造,针对这一点来说,未来军工领域发展前途不可限量。
另外大基建对于我们而言也是一个机会,重点工程都是国家营造,我们肯定没法染指,但一些分支工程比如沿海非主要港口和码头都是允许私人投资营建的,这是一个机会。
还有工业,目前我们杜家的主业就是纺织厂、食品厂和入股王家合营的机械厂,国家决心振兴工业,虽然广东这里没有规划大规模的国家级工业带,但我们也还是可以自主发展,引进设备技术对纺织厂和机械厂进行升级的。
最后就是教育,我们杜家虽然没有教书育人的传统,但这种事儿出不了力气还是可以出钱的,今晚省教育厅长举行了一场慈善晚宴,我准备去参加,正想跟您说一声,您看看我们是不是捐个三五万元,好露个脸,毕竟教书育人修桥铺路可都是能够扬名的大善事。”
杜康达听到这里总算是开口了:“不错,你这些年总算是学到点东西了,也算是有了一些道行,见微知著,能够从些许文字中看出来这么多门道,我很欣慰,有你在,我也放心多了。
晚上的慈善晚宴你放心的去吧,不要小气,三五万太少还不如不捐,你去了之后代表我一口气捐五十万,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
五十万元对于杜家也算是一笔巨款了,这年头哪怕建个全新的厂子,规模千人左右的纺织厂,连带进口设备技术招募工人,也不过百来万,小点的厂子三四十万甚至是几万块都能够搞定,杜康达一口气要捐出去五十万,真可谓是魄力惊人。
“爹,这会不会太多了,家里头流动资金也就一百多万,一口气捐出去这么多,合适么?”杜有德劝说道。
杜康达摆手示意无需多言:“你不懂,有舍才有得,我们杜家发迹以来,缺德事儿干过不少,别以为没人知道,只是没到时候而已,这些年大执政上台之后,朝堂已经变化了,不再是以往的蝇营狗苟了。
如今的朝堂衮衮诸公都是办正事儿的人,上行下效,以往那些腌媵事都已经不合时宜了,大势已成,我们杜家就是滚滚洪流之中的微渺浮萍而已,这个时候必须要舍了,不然走不长远的。”
杜有德有些急了:“爹,你是说那些人还不打算放过我们?我们家都把三弟送到前线当人质了,当初那些脏钱也全都吐出来了,还要我们怎么........"”
杜康达脸上浮现了愤怒,张口打断了儿子的话:“住嘴!什么叫人质?那叫报效国家,为国征战!刚说你聪明,说完你就开始犯浑了!
有德,你经商操持家业的能力我很放心,但你为人处世,与官面打交道的能力还是让我揪心,这一点你不如你三弟有为,那小子虽然散漫懒惰,干什么都没有冲劲,但是却眼镜雪亮,知道谁是大腿可以抱,知道那条路最好走最轻松!”
杜有德赶紧认错:“爹,我错了,我会学的。”
杜康达重重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行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记得晚上去参加慈善宴会的精神点,支票我会让管家交给你的,记住,那种场合千万不要说不该说的话,告诉你,省长大人晚上也会参加晚宴!”
“儿子,明白!”
杜有德离开之后,杜老爷子一个人坐在客厅继续喝茶,还从怀里摸出来一张照片拿在手上细细观看,那是在前线的儿子杜有为寄回来的,照片上的杜有为少尉站在了一辆坦克炮管前方,身边则是他的长官张子康,两人嘴角含笑穿着合身的军官制服,照片背面写的地址则是朝鲜汉城,这照片还是三个多月前照的,直到一周前才送到了广州杜家。
杜康达扛着照片上变得成熟多了的儿子,满脸的欣慰,杜有为是杜家嫡子,他母亲作为杜康达第一任原配妻子,一共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嫡长子早夭,随后妻子也因病去世,只有一个杜有为继续陪着自己,那是杜康达最艰难的一段岁月。
直到现在杜康达都没有续弦了,只纳妾不娶妻了,他把对妻子还有嫡长子的亏欠都弥补到了杜有为身上,杜有为也因为幼年遭遇了亲生母亲和同胞哥哥相继离去的打击,自小就生性懦弱缺乏安全感,这虽然是缺陷,但却也给他带来了一些优势。
那就是这小子打小没有安全感,一直喜欢找大腿抱,在家的时候就盯着他这个老父亲的宠溺为依靠,去了外面也找到了新的大腿,没有听从自己的安排去师部团部,而是找到了张子康这个靠谱的大腿,这小子虽然—直都被罩着宠着,但却从来不恃宠而骄胡作非为,这就是他最聪明的地方。
唯独可惜的就是,他抱大腿抱习惯了,从来没有独当一面的魄力,没法支撑起杜家的未来发展,要是和平年代,杜康达肯定选这个嫡子作为接班人,守住家业就足够了,可现在是大争之世,守成之人撑不起这份家业,只能是培养更有魄力手段的庶长子杜有德了。
最让杜康达头疼的就是,老大有魄力有手段还有头脑,但却没有老三的眼光和舍得,这俩儿子要是能够互补一下就好了。
“有为呐,你也不知道何日才能归家,有你在的时候,我嫌你黏人,嫌你没出息,可你走了,为父感觉心里头缺了一块呐!”
杜有为长叹一声,收起了照片,对于杜有为这个儿子,他身为父亲也是曾经头疼无比的,按照规矩,家业肯定是交给杜有为这个嫡子,但这小子在家的时候就跟个粘人虫似的,毫无主见,终日吃喝玩乐,看似纨绔但却绝不干出格的事情,可你要说有能力却看着又像一个酒囊饭袋似的。
以前儿子摆在眼前自己看不清楚,现在远在天边了,却又是明白了儿子为何会如此,这反而让老父亲更加心疼了,但木已成舟,也没法子改变了。
当初重庆事变,老董搞大清洗,杜家也因为和重庆宋家有过交往和利益牵扯,被打成了兵变余孽,差点就被抄家了,杜康达求爷爷告奶奶找关系,把脏钱全部吐出去了,最后还把嫡子杜有为送到了前线参军,这才免遭劫难。
当时想着最符合家族利益的选择,现在想来,杜康达却感觉后悔了,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上思考,心软下来的杜康达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幼年丧母丧兄的杜有为一直视自己的这个父亲为依靠,不争不抢,给什么就要什么从来没有不满。
儿子唯一的念想就是自己这个父亲能够罩住他,可关键时刻,为了家族,自己这个父亲却亲手把儿子送到朝生暮死的前线战场,这事儿干的实在是太没良心的,幸亏儿子知道抱大腿,一直安安全全的。
现在不但没有恨自己,反而还时不时写信回来,没心没肺的说一些战场趣事儿,让他这个老父亲简直无地自容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战场上的危机四伏,但儿子从来没说过,一直报喜不报忧。
“唉,我这到底是对是错呐?”
杜康达扪心自问道,他越老就越是怀念过去了,这么多儿女,最贴心似乎还是远在万里之外的那个混球呐。
363.民间事(李党生)
寒冬时节,当南方广州还是温暖怡人的天气时,中原大地却已经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了,河南某地,气温现在已经是零下三度了,漫天大雪飘飘而下,天地间一片苍茫。
地面上一条骏黑的柏油公路上,一位扶着自行车身上穿着厚厚迷彩军大衣的人正在艰难跋涉着,明明带了雨披,但他却没有披在身上抵御风雪,而是将防水的雨披改在自行车后座的邮包上面,生怕雪花融化沾染了邮包里面的信件和文书。
扶着自行车的男人名叫李党生,顾名思义,这家伙曾经是一名红军孤儿,自幼在井冈山苏区长大,一直没有名字,曾经是一个无人关注说不定哪天就会死在路边的小乞丐,一直到红军路过时见他可怜就带上他了,也给他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就叫李党生!
一直到第五次反围剿的时候,李党生都还是一个没成年的孩子,跟着红军混口饭吃,长征开始的时候,李党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着红军踏上了一条艰难无比的道路,一路上险死还生的走完了全程抵达延安,一路上李党生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甚至说李党生的命就是不少红军老前辈牺牲自己救回来的,李党生一直没有入党,但他却对党员那个崇高的称呼充满了敬仰。
延安开始大裁军之后,李党生也被裁撤掉了没法继续留在老部队,因为他才二十岁出头,没有打过仗,只是一个跟着红军求活的苦命人而已,有了新的出路之后,李党生自然没法跟着部队继续走了,他爬雪山的时候被冻掉了三根脚趾,身体残疾肯定是没法参军服役的。
整个八路军改变之后都只有一个集团军编制,不少老兵都混不进去,李党生就更加不能了。
南京国防部给李党生评定了十年的服役军龄,给其按照中士待遇,询问其个人意愿到底是继续服役还是退役,老董执政之后的南京中央,是承认八路军前身的红军服役兵龄的,什么都愿意给补上了,这也是延安为什么痛快裁军的原因。
李党生选择了继续服役,但身体状况却没法在现役干,离开老部队之后的李党生,被照顾他的前辈们推荐送到了南京国防部军人抚慰事务处当了一个小小的办事员,上头也给了他一个少尉的文职虚衔,虽然没什么大前途,但却好歹是一份公职,并且还在南京城,未来衣食无忧还是没问题的。
但李党生这个人就是太轴了,凡事只认死理,而且除了原则什么都不坚持,本来在南京国防部军人抚慰事务处干一个科员好好的,天天坐办公室就行了,他却主动申请担负了寻找战争期间阵亡官兵失联遗孤的任务,这是最艰难也最不好干的事情!
这不现在寒冬时节,他的其他同事都在温暖的办公室里面吹空调或者烤火,而李党生却是在冰天雪地里面跋涉,寻找着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还存在的阵亡官兵遗孤。
“呼呼~”疲惫的李党生口中不断呼出热气,天气越来越冷,雪下的也越来越大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冬天天黑的很快,他必须要找到过夜的地方,不然在野外没遮没拦的地方吹一晚上寒风,第二天说不准人就没了。
李党生虽然轴,但却不傻,曾经走过草地爬过雪山的他,知道恶劣的天气环境有多么的难熬,并且也有过切身的体会。
李党生从挎包里面摸出了一个保温杯,打开盖子喝了一口还热乎乎的粘粥,舍不舍得一口全喝完了,只喝了一半,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热量之后,李党生就拿出了信号枪,这也是国防部给所有单独出差人员的福利,野外出差遭遇极端情况随时可以发射。
就近的友军、警察或者公职人员政府机构发现之后都必须救助,这是义务,并且也是命令,见死不救被发现了那就是国防部追究的大罪,并且民间人员发现了信号弹发射之后,也得进行救援,但却不是义务,救了人之后可以到当地驻军所在领取对应报酬。
李党生没有着急发射信号弹,而是先从怀里摸出了一直在脖子上挂着的一口鱼钩,这口鱼钩已经磨损的完全钝掉了,通体都是红色的锈迹,挂在胸口很路人,但李党生从来舍不得扔掉,这是以为红军前辈的遗物。
过草地的时候那位红军前辈就是靠这口针做的鱼钩,钓鱼养活了他们几个小鬼头,可惜他们几个小鬼头或者走出了草地,那位老红军却是永远留在了那里。
“老前辈保佑,再救我一次!”
默默祈祷一声,李党生将鱼钩重新放回怀中,然后对着天空扣下了扳机。
“啾~”—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李党生仰望着信号弹的光芒,只能默默祈祷有人看见了,否则寒冬腊月,在这种野外顶风冒雪,没有补给没有燃料,自己还是残疾人,李党生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咔咔咔.....…”老前辈的庇佑没有让李党生失望,仅仅两分钟之后,他就听到了卡车引擎的声音,一辆装着防滑链,尾气管喷吐着黑烟的卡车缓缓朝着李党生驶来。
“惩弄啥呢?大冬天一个人拐着自行车跑?”卡车停下来之后,司机下车就惊奇的问道。
“不好意思,同志!我着急赶路,没有看天气预报,结果正好半路遇上了暴风雪,实在是抱歉!”李党生态度温和,说话非常客气。
司机一听,然后一看对方身上的迷彩军大衣,没有继续多问了,这一看就知道是军队里面的人,问多了对自己没好处。
“打算去哪,我送你过去!”
“太感谢了,您把我往前面捎一段路,有村子停下就行了,我来这一片是找人的。”
“找哪个?奸细么?”司机很感兴趣,毕竟锄奸惩恶这种事儿他非常乐意干。
“不是你误会了,我是南京国防部军人抚慰事务处办事员,叫李党生,这次是来寻找阵亡官兵失联遗孤的。”
“那行,我叫赵根生。先上车吧,别冻着了。”
司机上手帮忙,将自行车抬到了卡车车厢里面,但邮包却被李党生珍而重之的抱在怀里一块带进了温暖的车厢。
“一个包而已,有这么重要么,里面难不成装的是军饷?”司机看到李党生一上车进来之后自己身上的雪都来不及拍打,先帮着包拍完雪,于是就好奇的问道。
“不是军饷,全都是一些阵亡官兵生前登记的信息资料复印件,里面有他们亲人的地址和姓名,但却都在战后联系不到了,所以我才会专门找这些人。”李党生回答道。
赵根生一脸诧异:“这得多少人呐?满满一大包都得靠你去一家家找?”
李党生一脸的理所应当:“这里面有一千二百多人的资料信息,他们都是为国征战献身的英雄,我有责任和义务帮他们找到亲人,让后把应有的荣誉和补偿还给他们的遗孤。”
赵根生听完之后连档都忘记挂了,卡车直接就熄火了,他敢发誓,这位李党生是他这辈子见过最轴最死心眼的人,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而且老董上台之后各种各样的大工程上马,人口迁徙来来往往,因为战争的、因为饥荒、因为讨生活,各种各样的人口流动都有。
通讯不发达的现在,一千多位阵亡官兵的失联遗孤恐怕遍布天南海北,这完全就是大海捞针。
赵根生重新启动了卡车,看向李党生的眼神都变了:“我说兄弟,你这也太死心眼了。历朝历代,能把那些找到的遗孤安顿好都是不错了,失联的这怎么可能全都找到嘛,不可能的事情。
你这一个包里面的人,恐怕你一辈子都找不完,看你也是年轻,还是公差人员,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也得给自己想想。”
李党生微微摇了摇头:“全都为自己想,那谁去为那些战死沙场的英灵想?我的前半辈子是别人给的,后半辈子那就给别人,很公平!
我这一辈子找不完,我相信还会有后辈继续找的,有些火焰不是那么轻易就会熄灭的。”
赵根生一边开车一遍吐槽:“你这人太认死理了,人死如灯灭,谁会记得那些战死沙场的士兵呢?你做的这些事情全都是没人知道的,那些死去的士兵也不可能感谢你吧?”
李党生摸着怀中的帆布邮包,还是一脸的温和笑容:“怎么会没人记得呢,祖国会记得,人民会记得,我也记得。我也不在乎感谢,因为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难道不是吗?”
赵根生被问的哑口无言了,只能是沉默的继续开车了,但悄悄的把空调温度开得更高了。
赵根生明白,自己今天遇到了一位真正的好人,并且往后的余生大概率再无可能遇到这么纯粹的人了,虽然仅仅只是一个相遇,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也没法帮上自己什么,但他还是愿意力所能及的送对方一程帮他一把。
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赵根生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碰到一个,竟然碰到了,他就选择了力所能及的帮助,这也是小人物唯一能够做的一点事情了,他希望将来自己万一也战死沙场了,能有这样一位人来记得自己。
就像是李党生口中描述的火焰一样,能够一直燃烧下去。李党生安之若素的坐在位置上,怀中紧紧抱着包裹,眼神温和而又坚定的看向车窗外,看着那前方一望无尽的大雪飘飘而下,他知道自己的路很难走,但他还是想要走下去,哪怕走不完,但自己去过地方应该不会再被大雪覆盖的吧?
364.民间事(郑老屁,详见94~95章)
“老乡,您好!请问您认识一位叫刘小麦的女士么?”“军爷,俺不认识呐,俺是良民,没干过通敌的事儿。”“不是抓奸细呢,我是来找阵亡官兵遗孤的,您别担心。”
李党生站在了村口,找到了一位路过的大爷开始询问,这里是赵家庄,也是李党生此次寻找遗孤的目的地之一。
司机赵根生没有选择随便把他放下,而是认真询问了李党生的目的地,专门把他送了过来,此刻看到李党生的状况,赵根生也是忍不住上去劝道。
“我说兄弟,问人不是这么问的,农村人哪有直呼大名的,都是叫小名或者叫外号,女人的称呼—般都是谁家嫂子,实在不行你也得描述一下外观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点。
上来直接问大名,那个认识哟,尤其是女人,在农村没有人叫大名的!”
李党生听完了建议之后,立刻明白了不少,在部队混惯了,出来之后经常还是带着点名的习惯。
对于农村人而言,有可能两边邻居相处了一辈子那都是一直叫外号,一般民间直呼大名那就是有事发生了,所以很少会有人直呼大名的。
尤其是一个军人跑到村子里面,开口就要找人,那就有些吓人了,大家都以为是来抓奸细的。
国防军可不是什么人民军队,一直以来对于民间的印象那就是绝对的武力和威慑,看到当兵的谁不腿软,兵过如篦,匪过如梳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党生改变了问法,从挎包里面摸出来了两颗奶糖,送到了老乡手上:“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就是来找人的,你们村子这两年有没有从外地迁过来的人家,尤其是带着孩子的妇女,籍贯苏北一带的,名字叫刘小麦,她还有三个孩子,不知道是男是女,反正就是三个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