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中尉重伤痊愈捡了一条命之后,厌倦了战场,选择退役,在松江地区分配了一百亩地当了一个菜农,李党生找到他的时候,他还非常惊讶,感叹高高在上的国防部大老爷们竟然也开始发善心了。
李党生找了一个月寻访了多名112师幸存者,但谁都对金银铜铁这四人没有印象,找到这名中尉说明来意之后,中尉立刻就记起来了。
中尉坐在火炉边向李党生回忆起了那段血腥残忍的记忆,他说这四人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最大的老大任金柱足足有四十二岁,最小的老四任铁柱只有二十一岁,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那是因为全团都只有这一例四兄弟参军的事情。
根据中尉叙述,四兄弟都是被强制抓壮丁参军的,他们入伍前是被欺骗去县城给政府干活,到了地方之后就被送进军队然后开赴南京城了,当时营长发现了这四兄弟一块参军的时候,也是骂娘,痛骂那些抓丁的保长连一个后都不给人家留。
营长担心一仗把四兄弟全都报销了,就将四兄弟分开安置到了两个连队,中尉自己就是任金柱和任银柱的连长,营长当时还叮嘱自己好好照看两兄弟,不能一次性全打光了,一定要留一个让人回家报丧。
当时军中都是这么干的,兄弟一起参军,长官都会力所能及照顾一下,多少留一个收尸回家报丧,但可惜的是,任金柱率先阵亡了,死于日军狙击,没多久报仇心切的弟弟任银柱也在拼刺刀的时候重伤不治殉国了。
当时两兄弟都留了遗书在中尉手上,托中尉转交剩下的两个弟弟,但很可惜的是,当时兵荒马乱根本没有时间,中尉害怕影响剩下两个弟弟,也就留着遗书没有转交,直到城墙缺口血战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战役结束之后,营长阵亡了,全营三十七名军官只活下来了五个,三百五十九名兄弟只幸存二十六个,中尉也曾经试图找过剩下两个弟弟,但却发现他们被列入了失踪名单,中尉太清楚战争期间的“失踪人员"意味着什么了。
之后中尉就拒了晋升,身心俱惫的他选择退役来了松江当一个菜农,再也不敢回贵州老家了,害怕面对家乡父老的他,只打算躲在松江一个人了此残生了。
直到李党生找到了他,他才说出了那段不远提起的记忆,毕竟他也希望四兄弟能够有一个结果,不至于白白的葬送性命,根据中尉回忆,他们四兄弟平日聊天总是会提起家中的母亲还有最小那个残疾弟弟,这证明他们是有家人的。
但具体家人在哪里,谁都不记得了,因为四兄弟方言很重,他们连自己所在县城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村名,而方言说出口的村名根本没法写出来,都是俚语,中尉也不记得了。
谈话的最后中尉只拿出了两封带血的遗书,这样寄不出去的遗书中尉还有很多,他害怕交给那些当官的都给烧了,于是退役的时候就自己带走了,打算留一点念想。
这些遗书几乎清一色都是带着血迹的,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战地文书和路过的记者代笔书写,少数士兵找不到人代写,干脆就是在信纸上画画,想要让后来人辨认出他们是哪来的又干过什么。
李党生拿走了中尉所有的遗书,承诺会在余生竭尽全力将这些遗书寄出去,他也拆开了任家两兄弟留下的遗书,想要寻找线索。
首先拆开的就是老大任金柱的遗书,遗书字迹有些模糊了,但很工整―看就是请人代笔的,遗憾的是两兄弟都是没有离开过村子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所在的市县名称,代笔者也听不懂他们用方言俚语叙述的村名。
首先是老大任金柱遗书:老三老四,看到信请叫大哥,我和你们二哥在三连,不知道你们在几连,我给你们留了一身厚棉衣,还有几个罐头,埋在江边上,你们要是有机会回家请带回去交给娘,衣服给老五穿,很暖和。我估计自己回不去了,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老二任银柱遗书:老三老四听好,我是二哥,一定要回去,家里明年还得种地,老娘力气小拉不了犁,老五残废也干不了活,别信当官的,有机会就要跑回去,往家里跑,别回头,我们坐船过来的,顺着大河上游走就行了........
两兄弟的遗书都很短,当时的环境没有太多的时间,代笔者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写太长的内容,两人都很遗憾的没有留下有价值的地址信息。
但这一次调查还是很有收获的,至少确认了四人都是兄弟,一家出来的,而且籍贯就是贵州地区,这样的特征比起之前大海捞针强多了。
435.民间事(10)
从那名退役中尉处离开之后,李党生立刻带着自行车千里迢迢赶往贵州,继续寻找四兄弟遗属。
到了贵州省会贵阳之后,找到了民政厅,李党生刚进去就被轰出来了,人家以为他也是跑过来要求配合征兵的。
现在贵州以及西南这边,见到征兵官就头疼,尤其是官员们,那是压根不想自己治下的青壮被征走了,本来就人口不多,还被各种的工业、移民、基建需求不断抽血,每次南京大手一挥,下来什么政策,这些偏远省份就得遭殃。
因为他们属于人口劳动力输出区,高层对于这些地形差、发展环境差的省份地区都是持保守态度,在农业上干脆退耕还林,大片划为保护区;在工业上也没有过多建设,因为这些地方建设工业区的成本太高了,只有临近的四川成都平原才有工业区,并且工业区还在不断抽取周边山区省份劳动力人口。
贵州的官员们眼看治下都快被抽成了空心饼干了,肯定不乐意,故而见到征兵官也从来没有好脸色。
李党生反复解释之后才让贵阳民政厅的官员相信自己不是来招人的,而是来送抚恤的,这才顺利接洽工作了。
民政厅对标,也派出了一个副科长配合李党生工作,两人直接去了浩瀚如烟的人口户籍档案馆去查,贵州全省的人口档案还有户籍书册资料全都在那里面。
一九三七年时贵州人口还有一千一百多万,一九三八年一千零一十万,一九三九年九百五十万,到了今年一九四零年就只剩下八百七十五万,人口不增长也就算了,反而连年流失,而且几乎全都是青壮年流失出去了。
不是出去进厂打工的,就是被抽调去修路建水坝,还有大头数据就是参军入伍和生态移民的。
联邦成立之后,各省开始了大规模的人口普查登记,给所有老百姓造册照相发放公民身份证,现在档案馆里面这些资料几乎都是近两年登记完成的,毕竟只有上头下发大笔经费,这种工程才能够顺利开展下去,普查登记也是需要花钱的。
八百多万人的身份信息全都在一座档案馆里面,面对着浩瀚如烟的资料文案,配合李党生工作的那位民政厅副科长头都快炸了,因为李党生没有多余的线索,只知道姓任,一家五兄弟四人参军,家中还有一个老娘。
李党生打算一个个县的查下去,自己这边不断查,另外请求民政厅发函给各县配合调查,这种大海捞针的方式,让那位副科长想死的心的都有了,八百多万人的资料,每份资料就算是只有两百个字,全看完那也得两三亿个字,那得猴年马月去了!
但李党生坚持如此,他也只能配合,一边祈求发出去的公函有用,一边苦着脸开始翻阅资料文海,幸亏还是知道一个姓氏,按照拼音索引,一个个县镇的去找姓任家庭,减少了至少九成的工作量,毕竟姓任的不算太多。
事实上他们发出去的协助公函,到了基层县就被大发给了下面镇上,一线官员们忙大基建大移民的事情都焦头烂额,哪里有空去帮助李党生找人?所有的协助函都被石沉大海了。
而李党生则是泡在档案馆内一天至少十几个钟头翻看文件,寻找线索,对这种事儿他早就熟门熟路了,以往找那些失联官兵遗属,全都是像现在这般大海捞针的找,他坚信只要有足够的耐心,舍得花时间,那就肯定能找到。
翻了足足一个星期的资料文案,李党生终于算是找到了一家疑似家庭,家主名字叫任王氏,是个年纪七十七岁的老年女性,真名她不记得了,登记的名字就叫任王氏,户上还登记了一个儿子,名字叫任老五,户上备注一栏则是轻描淡写了加了一句“家中还有四兄弟外出务工不知下知落"。
这摆明了就是登记人员偷懒,图方便没有继续详细登记了,欺负家中老人不懂,随便乱写了,纯粹的应付了事,连年龄都明显弄错了,明明是母子关系,母亲七十七岁,儿子才只有十七岁,这特么简直乱弹琴,六十岁生子么?
类似的乱弹琴档案还有不少,全都是底下人登记的时候敷衍了事,只图方便就行了,完全没有责任心,搞得有事儿需要查的时候,看着资料满头雾水,甚至还有一家五口人全都是性别男,直接分不清哪个是爹哪个是娘了。
幸运的是李党生经验丰富,习惯这种错漏百出的资料,也能够敏锐从其中找到自己需要的有价值信息。
获得了这个线索之后,李党生没有耽搁,直接就告辞出发了,顺带还感谢了民政厅的配合,承诺事情办完会写感谢函过来的。
时间拉回到此时此刻,李党生跋涉在山间小路上,距离自己的目的地只剩下了最后一截山路了,路非常不好走,他只能够把自行车扛在肩膀上继续步行爬山路。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镇政府的官员,一个是副镇长,另一个则是带路的片区保长,现在这个职位不叫保长了,叫片区长,管辖几个村协助镇政府治理工作,这种职位在山区偏远地区很常见。
镇政府对于李党生的到来还有此行目的也是非常震撼的,他们从没见到过如此重视死者的官员,人家都死了,还在这千里迢迢耗费了无数精力来寻找,李党生刚到镇上说明来意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这人是骗子,哪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军队不吃空饷就已经是很不错了,人死了还主动千里迢迢找过来送抚恤,这让小镇没有见过世面的人都是不信,直到李党生明确说出来了任家的人口信息,还有四兄弟金银铜铁的名字,这才让镇上的人信了,甚至不用李党生开口,人家就主动帮忙带路了。
“李长官,就在前面这座山后面了,翻过这座山头就到了,望山跑死马,估计还得走两个时辰,您还能撑得住吧?要不你的洋车我来帮你扛着吧!“副镇长关心的问道,生怕城里南京来的军官扛不住。
“不用叫我长官,叫我同志就行了!"李党生虽然缺了几个脚趾头,但走过万里长征路的他却是一双铁脚板,这点山路不算什么。
“当年我可是红军咧,贵州我也来过,主席带着我们一块走的。”
“哟,李长官当年还是赤匪....啊不是,是.....是......"带路的片区长好心说了坏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改口了。
李党生毫不在意:“没事儿,随便称呼,反正现在都是联邦共和国公民了,不用在意。”
“哈哈,这倒是,都是一家人了!”
三人一边聊天一边赶路,倒也没觉得多么劳累,原来预计四个钟头的山路,只用了三个小时就走完了,到村子的时候已经快天黑,副镇长建议先去村长家去蹭顿饭,这里的烤洋芋配上辣椒面味道很不错,但李党生婉拒了,直言先找到任家再说。
这个村寨全都是苗家人,大部分人都姓任,村子原本的绕口俚语名称没人知道怎么写,后来普查的时候就干脆登记为了任家寨,三人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守在村口坐在一块石头上。
片区长立刻就把人认出来了:“这就是李长官你要找的那个人家老太太,任王氏!自从他们家四个儿子离家失联之后,这老太太就有些神志不清了,这三年来一直在村子里面到处转悠,看见人就问她家四个儿子回来了么,没人可问的时候,就坐在村口等着。”
李党生整理了一下军服,戴上了大檐帽,走上前去和老太太打了声招呼,走近一看才发现了任王氏满头白发,一张脸苍老的不像样,满是皱纹,显得非常憔悴,而且眼神也很恍惚,坐在石头上就跟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
看着对方这幅模样,李党生也明白为什么登记人员会把任王氏的年龄记错成七十七岁了。
“老太太,你好!请问您是任王氏么?”
老太太听到身前来人了,没有搭理李党生的问候,而是自顾自愣愣的问道:“你看着我们家四个儿子了么?他们出去帮官府干活了,快要回来了。”
李党生吃力的听着老太太的方言,低身弯腰扶起了老太太:“老太太,我带你的儿子回家了,走咱们回家!”
李党生几乎就是一见面,立刻就确认了这是自己要找的人,因为对方身上的那股子精气神和以往自己见过的那些遗属太像了。
李党生搀扶着老太太回家,片区长很熟悉任家寨就在前面带路,副镇长也一直跟着。
几人回到了李老太的家,这是一所夯土还有木板搭建的低矮房子,房顶上盖得也是茅草,进门之后几乎就是家徒四壁,只有一个残疾的年轻人坐在门槛上,衣衫破旧双眼无神,身边还放着一副木拐杖。
“任家老爹十年前摔下山就没了,任家现在就剩下两口人,一个老一个残,幸亏这两年年景好,粮食多,村上和镇上凑一凑,也能养活这两口人,以前任家四兄弟还在的时候,家里头劳动力多,日子还不错,四兄弟走了之后就是村子凑━凑养活他们。
那副木拐杖就是四兄弟给老五做的,平日里除了他娘谁都不让碰,碰了就打人。以前这家子连生五个儿子,都说他们家要兴旺了,可谁知道后来.....”
片区长进门就介绍着任家,李党生听得心中极其难受。将老太太扶稳坐下之后,任家老五撑着木拐杖站起来警惕的问几人来这干啥。
李党生摘下了军帽,深深鞠了一躬:“我是来带你的四个哥哥回家的,他们都是英雄。”
老太太神志不清已经没法交流了,李党生只能够向任家老五,也就是任木柱说明来意,任木柱听完之后顿时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他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四个哥哥之前不清楚下落,只知道被官府拉出去干活服徭役了,虽然失联,可好歹也是有一个念想,现在李党生说明来意之后,这个念想也就彻底没了。
任木柱是家中最小的那个,母亲生他的时候已经是高龄产妇了,再加上营养不良身体不好,任木柱生出来就是残疾,放在其他家这种孩子说不定就会被丢进山里遗弃了,毕竟穷苦人家养不起残疾儿。
可四个哥哥坚决要养活老五,他们认为是自己四个哥哥吸走了母亲的元气,才导致弟弟生出来就是残疾,所以打小就疼爱最小的老五,哪怕老爹都嫌弃老五残疾,但四个哥哥从不掀起,五兄弟感情好得很。
“这是您四位兄长的遗物,包括两封遗书还有四本证件,本来还有一些罐头军大衣,但因为保管不善全都遗失了。
这是您四位兄长遗留的军饷,折合成华元一共一百五十七元六毛,另外还有国家抚恤金,第一笔一次性抚恤四人一共三千五百七十元整,往后每月分期抚恤金四人一共两百四十元,一共支付二十年到期,只需要您前往县民政局就可以办理了....…."
李党生交代了所有的遗物和有关抚恤补偿,任木柱拿着四位哥哥的证件翻开,看到上面贴着的黑白照片,顿时泣不成声了。
这时候老太太也走了过来,捡起了地上的证件翻开一看,看到了儿子们生前的黑白寸照,老大和老二的证件保存完好,老三和老四的证件照片经过长时间浸泡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每个人照相的时候都是带着笑容的,似乎头一次照相感觉很是新奇一般。
老太太立刻认出了这是儿子,整个人念叨着:“儿子回家了,回家了,娘给你们做饭!”
李党生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感谢您四位兄长对国家的付出和牺牲,他们都是合格的军人,无愧于国家和民族,再次向您表示崇高的敬意和深切的安慰!”
任木柱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一旁副镇长和片区长赶紧上前劝慰,任老太太则是不断念叨着去了厨房,还是像多年前一般,生火做饭。
一顿饭被任老太太很快做出来了,最让人惊奇的就是,任老太太恢复了清醒,这让李党生还有副镇长片区长感觉到了沉痛,这样的清醒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任老太太按照四兄弟生前的喜好,做了一桌子饭菜,顺带邀请李党生三人吃饭,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闷。
吃完饭之后,李党生提出了告辞,领着副镇长和片区长离开了,翌日,李党生亲自出面去了县城帮助任家办理好一切抚恤手续,拿到抚恤金和账户存折,顺带将阵亡者遗属所有待遇都一次性办妥了,没有让任家母子继续奔波。
镇上也开始筹备为任家翻新房子,补上以前缺失的待遇。
等到李党生再次回到任家的时候,任老太太已经完全清醒了,似乎也接受了四个儿子阵亡的现实,拿着抚恤金还有存折,向李党生一个劲儿道谢。
李党生安顿好了任家善后手续之后,提出了告辞,他得继续执行下一个任务了。
分别前任老太太精神很不错,把李党生送到了村口,面带笑容的告别:“后生,你说你是红军对吧,红军都是好人呐!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跟看到了自己四个儿子一样。
那天我看到他们的确回来了,就是你带回来的,是你带他们回家了!”
“老人家,逝者已矣,好好带着你们家老五活下去,往后都会好起来的!”
“嗯,我听你的,你们红军都是好人,我当年就见过。”李党生转身离开了,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经历太多了。李党生离开之后不久,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任老太太一如往常的坐在村口的石头上,抱着四个儿子的照片安然离世了,对此没人觉得意外。
任家老五则是继续坚强的活下去了,一家人只剩下了他一个,许多年之后任家寨都已经没有人了,但任木柱依然还是住在翻新之后老宅里面,似乎还是在继续等待着哥哥们回家。
多年以后任木柱没有发财,他把所有有的抚恤金还有补助都捐给了学校,就像是当年乡亲们帮助他和母亲—般,他也没有结婚,就那么一个人孤零零的继续等待着。
再往后的事情,就没有人知晓了,就如同那些战场上生无显迹死无姓名普通战士—般,他们的经历和过往,注定会被遗忘的......
436.国殇词
1940年11月21日,南京,江心岛国家军人公墓。
寒冬时节,董建昌带着心腹随从离开了执政府,来到了江心岛军人公墓,这也是自南京保卫战之后,每年董建昌都必来的地方。
每次来军人公墓,董建昌都很低调,带的人也不多,通常就是三两心腹随行而已,来了公墓之后也是悄悄一个人进去悼念一番。
曾经有人建议带些记者官员过来,这种事情很适合做一些政治宣传,把他老董爱兵如子缅怀阵亡将士的形象宣传出去,但老董却果断拒绝了,因为那在看来就是一种对阵亡者的利用。
生前这些将士已经为自己霸业和国家民族的未来付出了生命,死后就应该让他们清净一些,不应该继续利用他们搞宣传了,往后或许会有政客来此作秀。
但董建昌绝对不会,因为他是那些战争的亲历者,知道那些将士们经历过怎样的尸山血海,又经历过何等的惨绝人寰,他们现在静静的躺在墓园之中,不应该被人继续打搅了。
整个江心岛国家军人公墓安葬了五十四万阵亡官兵遗体,其中包括了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平津反击战、江南决战等等—系列战役中阵亡官兵遗体,找不到遗体的那就是立衣冠冢。
基本上—九三七年七七事变之后,一直到今天联邦四面开战,所有战争期间阵亡官兵的遗体都被送到了此处安葬,江心岛墓园密密麻麻一望无尽全都是一块块方碑坟墓,官方名称这里叫做联邦国家军人公墓,但世人却称这里为国殇陵。
曾经有人建议把国殇陵的位置定在中山陵区内,但却被董建昌否决了,他认为中山陵不配拥有这么多为国献身将士死后继续拱卫,他们生前已经做得足够多了,死后没必要再继续去当大人物的匹配物了,真那么干就相当于秦始皇陵一般,相当于让数十万将士给孙中山殉葬一般。
随后董建昌下令为阵亡将士独立建设陵区,他要让每一位将士都拥有独立的墓碑和坟墓,这些勇士不需要给任何人当陪葬品,因为他们本身就已经是永垂不朽的存在了。
行走在墓碑之间,董建昌一个人走在前面,步伐沉重,但神态却非常的轻松,只有在这个地方,董建昌才算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变成了一个没有负担的普通中年男人,因为这个地方没有人会害他,这地方只有曾经忠诚于他的勇士。
身后的杨立仁以及侍从处卫队长两人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墓园之中每一个阵亡官兵不论职务大小还是军衔高低,全都是按照先后阵亡时间顺序依次入土埋葬的,在这里你有可能看到一位普通的二等兵旁边就埋着—位将军,墓园里面不再有任何的职务军衔之分,在这里只有阵亡的勇士这一个身份。
军中对于这样的做法也是毫无意见,士兵们认为自己战死之后可以和将军们埋在一块很是荣幸,而将军们也不介意死后和自己的士兵们埋葬在一起,甚至也是以此为荣。
当然了,军人公墓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埋进来的,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必须为国而死,此外就是获得董建昌本人的特批也可以被葬入军人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