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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顺帝、忠怡亲王详加审度了姜念上奏所献十二策,从中选了七条可施行的策略,并拟定了施行方案。
这日上午,夏日炎炎,烈阳当空。
泰顺帝、忠怡亲王带着姜念的“奏折”及七条策略的施行方案,一同来到九经三事殿,向景宁帝请示。
泰顺帝神色恭谨,将“奏折”与方案呈上。
景宁帝又一次仔细审阅了姜念的“奏折”,并仔细审阅了七条策略的施行方案。待阅毕,他点了点头,抬眸看向泰顺帝,语气沉稳:“此七策可施行,以助清查亏空。”
泰顺帝、忠怡亲王闻言,心中皆是一喜。施行此七策,可大力推动清查亏空,原本阻难重重之事,将变得容易许多。
“易儿此番立功不小啊!此子果能为朕带来好运!”
泰顺帝心中感叹。
念及此,泰顺帝对景宁帝道:“父皇此前命儿臣为易儿安排婚事,儿臣已有合宜之人选。”
景宁帝好奇:“如此快便有了合宜人选?是哪家?”
泰顺帝答道:“太后身边的贾女史便合宜指婚给易儿。”
景宁帝都不禁有些傻眼了:“……”
当即,泰顺帝将缘由详述了一番,说荣国府已是衰微勋贵之家,元春容貌不俗,举止端庄,且贤孝才德,年纪也适合……
景宁帝听罢,却面露犹豫之色。
他与元春的祖父贾代善有着深厚的君臣之谊,而且,荣国府即便衰微了,也是开国国公勋贵。他本来可是打算将元春安排为泰顺帝的妃嫔,只因王子腾、宁国府接连坏了事,才作罢了此事。
哪怕他有些赏识认可姜念这个民间孙子了,也不想让姜念与荣国府联姻。
犹豫过后,景宁帝终是开口道:“袁易不宜与荣国府联姻,皇帝另择合宜之人选。”
泰顺帝恭敬答道:“是,父皇。”
对他而言,此事并非大事,既然景宁帝不同意,他亦不会力争,另择人选便是。
……
……
这日上午,当泰顺帝、忠怡亲王在九经三事殿与景宁帝议事的时候,荣国府的贾母则正在畅春园凝春堂求见皇太后。
凝春堂内,皇太后坐于主位,头戴珠翠凤冠,身披锦绣凤袍,虽年逾花甲,却神采奕奕,透着慈祥,亦显威严。
元春侍立于皇太后身侧,仿若画中仙子,静立间自有风华。
贾母坐于下首,特意穿着一品国公夫人的服饰,也年逾花甲,头发斑白,脸布皱纹,平日在荣国府倒还精神矍铄,然此时却显得局促不安。
皇太后微微一笑,问贾母:“未知今日求见所为何事?”
其实,她已推测到贾母此行多半是为了元春选妃嫔之事,却故作不知。
贾母瞥了眼元春,神色犹豫,恭声道:“太后,可否叫元春退避?”
皇太后一听这话,眸中便闪过了然,确认了自己的推测,却故意对贾母道:“元春不必退避了,若有何事连元春都听不得,也无需开口了。”
呵,太上皇景宁帝可是对她打了招呼,作罢了元春选妃嫔之事,这种情况下,无论贾母如何求她,她也改变不了此事了。
眼下她故意不让元春退避,故意暗示贾母,别开口求元春选妃嫔之事了,如此便是撞木钟,也会造成尴尬。
贾母犹豫了一会子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对皇太后问道:“头里来求过太后,使元春为圣上的妃嫔,却得知此事作罢了,未知何故?莫非是元春惹太后不喜了?”
这是在明知故问。
其实,她已知道是太上皇景宁帝作罢了此事,因近日泰顺帝选妃嫔之事正在进行,她很不甘心,心急如焚,今日才厚着脸皮来畅春园求见皇太后。
侍立于皇太后身侧的元春,不禁尴尬了起来。
皇太后心内感到腻味,故作平静地说道:“因王家、宁国府坏了事,惹怒了太上皇,太上皇命此事作罢。”
贾母虽已得知此事,眼下听皇太后亲口说出,仍是很郁闷。
稍顿后,贾母恳求道:“太后可否相助此事?元春若能选为妃嫔,必会尽心侍奉圣上。”
皇太后心内更腻味了,语气疏离起来:“此事求我已无益,须太上皇允许才成。”
元春愈发尴尬,心中波澜暗涌。她知此事已无转圜余地,然见祖母如此恳求,心中亦感酸楚。
贾母心中一动,暗忖:“既然皇太后无法相助,我便再厚着脸皮去求太上皇,或能成的。”
第91章 指婚元春
烈日炎炎,九经三事殿正浸在耀目的光瀑中,重檐歇山顶的黄琉璃瓦折射出碎金般的光斑,汉白玉须弥座被晒得泛起温润的象牙色,《耕织图》浮雕在阳光下浮凸如生。
与景宁帝议事毕的泰顺帝、忠怡亲王,一前一后从殿内走出,忽见一位身着一品国公夫人诰命服饰的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贾母。
贾母刚由凝春堂来此,是来求见景宁帝的,忽见泰顺帝走来,心中一震,忙行起了大礼:“臣妇贾史氏恭请圣安!”
在天子面前,诰命夫人属于“臣”的范畴,结合性别,加“妇”字,形成了“臣妇”这一自称。
贾史氏?
泰顺帝闻声止步,让贾母平身后,目光落在贾母布着皱纹的脸上,略一打量,挤出微笑问道:“许久未见你老人家了,今日何故至此?”
贾母神色略显尴尬。
她此番前来,可是为求景宁帝安排元春为泰顺帝妃嫔的,此事不便当面告知泰顺帝。
她略一沉吟,恭敬答道:“臣妇此番是来给太上皇请安的。”
泰顺帝听罢,心中略感疑惑。外命妇来九经三事殿给景宁帝请安?这种事可不多见,想来贾母必是有何事求景宁帝的。
泰顺帝并未追问,只微微颔首,淡淡一笑,道:“有心了,既如此,你且去吧。”言罢,便与忠怡亲王一同离去。
贾母松了口气,忙再次行礼道:“臣妇恭送圣上。”
待泰顺帝、忠怡亲王走远,贾母方直起身,抬眸望向九经三事殿,心中波澜起伏。她知此番求见景宁帝,名义上是求安排元春为泰顺帝的妃嫔,其实是为了保荣国府荣华富贵长久。她也知此事艰难,却仍要厚着脸皮一试。
……
……
九经三事殿。
室内。
景宁帝坐在一张围板浮雕云龙纹、铺设明黄缎绣金龙坐褥的罗汉床上,打量着步入室内的贾母。
贾母身着诰命服饰,步履虽缓,却显庄重,恭敬行礼:“臣妇贾史氏恭请太上皇圣安!”
景宁帝微微一笑,语气温和:“起来吧。”
贾母依言起身,神色恭谨。
景宁帝又赐座,贾母却未坐,恭声道:“许久未见太上皇了,太上皇气色越发好了,可见是福寿康宁的,如此臣妇便心安了。”
景宁帝笑道:“朕虽年迈,身体倒还康健。你呢?一向身上好?”
贾母忙答道:“托太上皇万福万寿,臣妇也还康健。”
景宁帝端起一个胎薄如纸、釉色如玉的茶杯,茶香袅袅。他轻呷一口茶,对贾母问道:“你今日来此见朕,所为何事?”
贾母顿了顿,道:“一是许久未见太上皇了,甚是挂念的;二是……有一事相求。”
景宁帝放下茶杯,睥睨着贾母,问道:“哦?有何事相求?”
其实,他已推测到,贾母此行或是为了元春选妃嫔之事。
贾母虽尴尬,仍鼓起勇气开口:“近日皇帝在选妃嫔,臣妇舍着我这副老脸来求一求太上皇,也求太上皇念及我家老爷昔日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可否使元春为皇帝的妃嫔?”
景宁帝神色不悦起来,语气转冷:“此事你是否已求过太后了?”
贾母岂敢扯谎?如实答道:“适才去求见了太后,太后说此事求她无益,须得您应允才成。”
景宁帝眉宇间凝霜聚雪,严肃地责备起来:“自贾代善去世,你们荣国府便如江河日下,日渐颓靡!朕前番接连降旨严惩王子腾、贾珍,乃至黜了宁国府世爵,亦因此作罢元春为皇帝妃嫔之事。你当以此为戒,安分守己。然你却为贪图荣华,强求元春为皇帝妃嫔,在太后那里撞了木钟,犹不知止,竟还有脸为了此事来这九经三事殿面求于朕?你可知耻乎?”
贾母闻言,愈发尴尬,亦面色如土,心中惶恐如坠深渊,低眉垂首,哪里还敢继续求情?
景宁帝摆了摆手,语气冷淡:“你退下吧。”
贾母灰心丧气,只得颤巍巍行礼,声若蚊吟:“臣妇告退。”
声落,她缓缓退出,步履沉重,像是每一步都踩在了自己的心头,心中悲叹:“天意如此,奈何奈何!老爷啊,若你仍在世,咱们荣府又岂会沦落至此?且不论别的,但论元春之事,但凡你开口向太上皇求一声,元春岂非轻易就能为皇帝的妃嫔?”
及至殿外,她抬头望了望天,只见烈日当空,金光灼灼,然其心中却如阴云密布,寒意彻骨。
……
……
贾母告退后,景宁帝却犹豫起来。
倒不是犹豫要不要使元春为泰顺帝的妃嫔,而是在犹豫,要不要将元春指婚给姜念。
适才泰顺帝请示将元春指婚给姜念的时候,景宁帝犹豫后未予应允。
然而现在,景宁帝再次犹豫后便改变主意了。因为贾母的求见让他心生腻味,对荣国府的轻视亦随之而生。既如此,他便干脆依了泰顺帝的请示,也觉得泰顺帝言之有理,元春确实合宜指婚给姜念。
念及此,景宁帝当即命太监去传唤泰顺帝。
太监领命,躬身退下,步履匆匆,顷刻间已至殿外,往澹宁居而去。
不多时,泰顺帝再次来到了九经三事殿,对景宁帝恭敬行礼:“未知父皇召见所为何事?”
景宁帝缓缓道:“朕细思后,觉贾女史确宜指婚给袁易,皇帝无须另择合宜之人选了,便令袁易与荣国府联姻。”
泰顺帝:“……”
他面上故意不动声色,心中却诧异。
什么情况啊这是?适才父皇还未予应允,怎一转眼又应允了呢?
泰顺帝心念电转,推测到,景宁帝忽然改变主意,应允将元春指婚给姜念,多半与贾母求见景宁帝有关,只不知究竟是何缘故?
呵,贾母今日来畅春园,本是来求皇太后安排元春为泰顺帝妃嫔的,在皇太后那里撞了木钟,又来求景宁帝,继而惹景宁帝腻味,以至于景宁帝改变主意,应允将元春指婚给姜念了!
圣心难测!
世事莫测!
第92章 贾母惊傻了
这日贾母自畅春园回到荣国府,郁结难舒,一直闷闷不乐。
她恐失了体面,没将自己惹景宁帝发怒、惹皇太后不喜之事细述给家人,只简单说了元春为妃嫔之事不成了。
王夫人因此也闷闷不乐。
王熙凤见状,只得两头奔波,既要宽慰贾母,又要劝解王夫人,忙得如陀螺般转个不停。
翌日,依然是个夏日晴天。
早晨,王熙凤趁着给贾母定省的工夫,用自己昨晚想出来的三个笑话,欲逗贾母一乐。
王熙凤笑盈盈对贾母道:“老太太,今儿灶王爷竟要向玉帝辞官,您可晓得是何缘故?”
贾母好奇:“是何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