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从西北再造天下 第244节

  面对这种不交税的县,侯恂极其果断,直接派祖大寿等武将冲到当地剿匪,一般要不了半个月,当地的大户就会乖乖上交税赋。

  通过这大半年多的激烈斗争,江南的士绅大户也大致了解了朝廷的底就是收税,定额税收是标准,至于上交是多是少,大家各凭本事去争取夺,但不能不交税。敢不交税,朝廷就会放出祖大寿这些丘八。

  现在江南大族都有乡勇,手中用的兵,野心自然也大起来,这些人不是没有想过对付祖大寿。

  祖大寿什么玩意?不过是建奴与大同军的败兵之将,一路从辽东败到中原,又从中原败到江南,这种无能之辈能有什么本事,也想到他们的地头来放肆。

  当地的士绅大族联合起来组建了上万乡勇大军,想要灭了祖大寿。打击一下朝廷嚣张的气焰。

  但现实却极其残酷,上万乡勇大军被祖大寿上千骑兵轻易击溃,当地的大户被祖大寿杀的哀鸿遍野,最后还要付出一半的身家赎回自家的子弟。

  有了这场大战做范例之后,双方都大致了解自己的实力了,总体上维持了斗而不破的局面。

  这一通手段下来,今年的江南虽然看上去极其混乱,但税收却前所未有的提升了三成,虽然还不够填补财政的窟窿,但已经是好的开始了。

  金陵城

  夏允彝带着一些亲卫,再次回到了这座南方的经济和政治中心。

  虽然天下已经大乱,北方更是灾害连连,但金陵古都依旧富庶繁华,没有受到一点天灾人祸的。

  甚至因为在松江府开海之后,大量的丝绸,茶叶,瓷器出口到海外,加上侯恂也学习大同社,建立工业区,官营作坊以此来充实府库。

  原本江南的流民,一部分逃到了江北,一部分则去了这些作坊做工,这些工业区既生产财富,又吸引了人口,以至于现在的金陵比大明时期繁华更胜三分。

  尤其是秋收之后,南明朝廷的资政会要再次开启,江南的资政,地方大族,大儒都汇聚在金陵城之下,这更加剧了金陵的繁华。这段时间连秦淮河的花船都多了三成。

  “彝仲,今年是在溧水县宿水县做的事情,为兄听的真是热血沸腾,也去溧水。”张溥带着张采等人来到城门口迎接夏允彝道。

  张采也是今年十大优秀县令之一,他被任命为陵川县县令。他在临川任内摧强扶弱,整顿吏治。曾杖责权贵亲属,简朴自守,一年时间让临川田赋增加了两倍。

  张溥在留在金陵跟着文震孟做事情,他负责联络地方复社成员,利用朝廷的力量,帮他们解决在地方上遇到的难题。

  夏允彝拱手行礼道:“兄长过誉了,某不过是做了一些大明官员该做的事情。”

  而后他询问道:“听说今年朝廷北伐,战况究竟如何?”

  今年大同军发动了辽东大战,侯恂也明白唇亡齿寒,哪怕知道自己的部下打不过大同军,但他也想牵制大同军的几分军力。

  于命令四川总兵秦良玉,湖广总兵左良玉,福建总兵郑芝龙,出兵江北。同时命令金陵总兵宋伟组织2万大军,在水师的运输下,弄了一场规模庞大的北伐大战。

  结果这场南明朝廷组织的北伐大战几乎成为了一场笑话,四川总兵秦良玉,虽然听从南明朝廷的命令,进攻汉中府,结果被汉中府的田见秀打的打败,折损2000多精锐逃回四川。

  湖广总兵左良玉,那就干脆没听南明朝廷的命令,他现在的心腹大患就是在大巴山附近的大同军,去年征战他已经损失2000多精锐,让元气大伤,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他根本不敢进攻南阳,生怕引的南阳的第三师报复,进攻襄阳。

  而福建总兵郑芝龙对朝廷的命令,也是敷衍了事,双方在一年前早就闹翻了,他知道朝廷有对自己动手的想法,尤其是祖泽润更是想霸占他的钱财和家业。

  所以这一年多时间,郑芝龙处于听调不听宣的状态。他本人不断扩大他的战果,移民到东番岛,巩固自己的根基,额后大量贩卖中原的丝绸,茶叶,瓷器,铁器给南洋各国和西洋人,虽然日本开始闭关锁国,加上大同军的海军也开始在北方巡视,以至于日本航线被断绝。

  但他却把南洋彻底开拓出来了,现在他日进斗金,一年能赚上千万两银子,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搭理朝廷的命令。

  当然他也没彻底撕破脸,毕竟江南的货物都掌握在地方的大族士绅手中,彻底和朝廷撕破脸,他这买卖想做也做不下去。

  于是他派了几艘小船,在扬州附近的海域转了几圈,就当是完成了朝廷的命令。

  于是南明朝廷,原本计划当中从几千里战线共同发动进攻的大战,现实的情况却是宋伟这2万人才是真正主力。

  而这支军队刚登上江北,行进了不到30里,就被大同军发现包围,一场激战下来,明军战死3000人,1万余人被俘虏,只有宋伟带着少量家丁跑到了吴襄的战船,重新逃回了江南,还有大量的士兵被吴襄和宋伟舍弃。

  一场声势浩大的北伐大战最终成了一场笑话,以至于南明朝廷派遣锦衣卫,压制这场北伐大战的消息。夏允彝这个县令打探不到一丝北伐的信息。

  张溥尴尬道:“四路大军只有两路和大同军交战,但皆是大败而归。”

  张采则小声说着详细的战报。听完这次北伐的经过,夏允彝有点失望,其实他在内心已经有预感是这个,不然哪怕是打个平,甚至稍微小败,朝廷只怕都会宣扬出来。但现在北伐的消息封的这么严,显然是败的太惨了。

  夏允彝道:“朝廷要加快整军备战了,现在北方已经没有金国,我等也不可能祈求上苍每年都给北方降下大灾,大同社要不了几年必定会出兵江南,朝廷的军队如果还是这种战斗力,我大明就真亡了。”

  张溥苦笑道:“侯首辅也有这方面想法,但想练精兵就要有钱,偏偏朝廷这两年的情况大家也清楚,无粮无钱,我等又不可能学习大同社,盘剥地方大族的钱财和土地。”

  说到钱粮问题,夏允彝也是叹了一口气,他今年弄到了60多万石粮食,冠军江南,但这点税赋在江北的县,确是比比皆是,要知道江北的粮食收成可是远远不如江南,更不要说这两年北方还天灾不断,这就能看出双方税收效率差距极大。

  更不要说,江南大部分的县是收不到多少粮食税,而江北的县城大部分的田赋都比江南高。

  他这一年当县令的感触非常深,他发现想要解决地方上的问题,用大同社的方法是最直截了当,见效最快的,偏偏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方法,要真用了这些方法,他何不加入大同军,也不用在南方煎熬了。

  “如何才能让朝廷振奋起来?让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夏允彝感叹道。

  张溥听到夏允彝的问题囧囧有神,他可没忘记当初几社三问给自己带来的尴尬,现在又来一个三问。

  就在他们一行人往官署走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街道上的人群,开始有组织起来,领头的叫大吼一句道:“我们要生存。”

  后面一群穿的破破烂烂的女工,男工也声嘶力竭道:“我们要生存。”

  “我们要有吃饭的权利。”

  男工女工继续吼道:“我们要有吃饭的权利。”

  “我们要有生病得到医疗的权利。”

  男工女工继续吼道:“我们要有生病得到医疗的权利。”

  “我们要有休息的权利。”

  男工女工继续吼道:“我们要有休息的权利。”

  街道两旁的金陵百姓正议论纷纷的看着这一幕,他们当中既有露出幸灾乐祸表情的,也有露出好奇神情的,还有担忧的,可以说市井百态皆在于此。

  “怎么回事?”眼前的这一幕,让张溥等人有点不知所措了。

  张溥的亲卫当即冲到人群当中打听。

  没多久回来禀报道:“少爷,这些都是曹家纺织作坊的工匠,这两年朝廷开海,金陵城的纺织作坊越来越多,曹家纺织作坊利用他们在北方的关系购买了新式的纺织机,在这两年大发其财。”

  而后亲卫鄙夷道:“但曹家人贪婪无比,把工匠的工钱压到最低不说,他们还喜欢购买奴仆,而后拼命压榨奴仆,给曹家做事奴仆一日三餐只能吃红薯,而且做工时间极长,据说曹家人从北方买来了马灯,马灯把厂房照的灯火通明,工匠一直要做到晚上子时才允许休息。”

  “前两天好像是有一个工匠因为休息不够,不知怎的把手杵到机器当中被压断了。曹家人却无耻无义,把工匠丢出厂房就不管,继续开动机器生产丝绸,据说卖给曹家当奴仆的,从来就没有活过第二年。”

  张采勃然大怒道:“如此草菅人命,这个曹氏真该死。”

  张溥问道:“官府没有过问吗?”

  亲卫道:“那名工匠是曹家的奴仆,官府想管也管不了。”

  夏允彝冷脸道:“是管不了,还是不想管,人命关天,一句管不了就不管了。”

  亲卫苦笑道:“这些小人就不清楚了。”

  张溥道:“受伤者是奴仆,朝廷的确也不好管。”

  夏允彝冷笑道:“天如兄,有些事情朝廷不管,那其他人就会取而代之。”

  他指着这群人道:“如果没人管此事,他们是如何组织起来的?”

  张溥听到这话,内心一惊冷汗顿时流下来了,谁最喜欢组织百姓?这不就是江北的大同社,他们已经渗透到江南来了,他越想越是冷汗直流。

  如果江南都是大同军的探子,那等大同军来了,他们该如何守城?

  而此时工匠们已经包围曹氏纺织厂。

  一个穿着丝绸身材肥硕的人在几个家丁的护卫下,来到人群面前道呵斥道:“你们不进厂里做工,围在这里做什么,是想造反不成。”

  这时候一个青年站出来道:“我们要争取自己的权利,前日赵旭被压断的手,需要20两银子来救治,这笔钱必须要由你们出,而且他手断了,你们曹氏也要负责养他。”

  曹老板冷笑道:“赵旭又不是我爹,我凭什么养他。”

  青年道:“赵旭是为作坊受伤的,你凭什么不养?而且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作坊再这样没日没夜的干,我们都要累死,你已经赚了这么多钱了,难道就不能给我们一条活路吗。”。

  曹老板冷笑道:“我赚的钱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最好马上给我上工,江南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一抓一大把。”

  而后他又指着一群熟悉的面孔道:“还有你们已经卖给了我曹家,就是我曹家的奴仆,谁给你们胆子来造反的,老子哪怕把你们杖毙了,也花不了几个钱,我数三声,你们再不上工,老子就要你们的命。”

  那些有奴仆籍的工匠还真被吓住了,但前面的年轻人大吼一声道:“大家不要怕他,再这样被曹家压榨下去,今天大伙不死,明天也要死。同样是死,今天大家和曹氏拼个鱼死网破。”

  说完后方有一个工匠拿了一个瓷瓶递到他手中,所有人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年轻人忽然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瓷瓶口的一些布。

  “轰!”一朵火苗忽然升起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他把带火苗的瓷瓶丢给了曹老板。

  “啊啊啊!”顿时他就成了一个火人,不断挣扎,四周的家丁想要用水扑灭这些火,结果一浇水火苗更大了。

  “砰砰砰!”这个时候一个个燃烧的瓷瓶丢向了已经成火人的曹老板,另一部分则丢向了那个纺织厂。

  “呼呼!”滔天的大火瞬间引燃,4周看热闹的人也被这火焰吓到了,那些抗议的工匠纷纷逃离,百姓也乱窜,场面极其混乱,只有燃烧的纺织厂和那个曹老板,静静的待在原地。

第366章 ,为了大局牺牲的工奴

  熊熊的火焰在燃烧,火舌肆意地舔舐着天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炽热与混乱之中。亲自看到这一切经过的张溥等人,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拒之。”

  夏允彝见到金陵城时原本的好心情,被这把大火烧得一干二净。他本以为朝廷经过一系列的改革举措,已经有一定的改变了,金陵更是呈现盛世繁华的景象,他本以为南明朝廷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这场大火却如同一场无情的风暴,把这一切伪装都彻底撕碎。夏允彝望着那冲天的火光,眼神中满是失望与颓废,喃喃道:“可能让大同社打过江南,这才是对天下百姓最好的选择。大户的残忍是刻在骨子里的,小弟实在很难想象,何等残暴之人,才能用一年时间把一个人活活地给累死,此地人心中可有却一丝仁义。看来只有大同社的屠刀,彻底消灭这天下的大户,才能还这世道真正的太平吧。”

  张溥马上宽慰道:“朝廷已经有所改变了,只是病去如抽丝。彝仲应当多给朝廷一点时间。大户压榨奴工自然是不对,但大同社屠杀大户又岂是对的,如此以暴制暴之岂是王道之法?”

  张彩也在一旁说道:“只是双方都有错,都走入极端了。曹氏如果不如此压榨工匠,他不会被烧死;这些工匠烧了作坊,烧死了曹氏,但他们逃不出国法的处置。更重要的是这作坊一烧,几百工匠就失去了饭碗,他们一样很难存活。还是圣人教诲的中庸之道,才是弥合天下最好的方式。”

  张溥和张采两人不断宽慰夏允彝,言辞恳切,语重心长。夏允彝听着他们的话,心情才稍微平缓了一些。但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道理虽然说的没错,但为什么实行起来,会变那么难,百姓不过只是想要活着而已,大户们为什么连他们最后的口粮都要抢走。

  没多久,五城兵马司的人匆匆赶来灭火。他们手持水桶、灭火器具,奋力地扑打着火焰,附近的百姓担心火灾蔓延,也开始拿着水桶来救火。

  同时,锦衣卫也开始四处行动,像一群猎犬一样,到处抓那些逃走的工匠和奴仆。他们在大街小巷中穿梭,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角落。

  锦衣卫,南镇抚司衙门。

  祖泽润坐在案台上,不断地翻奏批阅着各地传来的情报。他的眼神专注而严肃,每一页情报都看得格外仔细。十三行的大掌柜,曹少安微微弓着身躯站在下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不安,时刻注意着祖泽润的神情。

  半天后,祖泽润终于把情报看完了。他抬起头,看着战战兢兢的曹少安,面无表情道:“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是一年一度的资政议会时刻,全国的士绅,大儒都来到这金陵城当中。你就让这些人看一把大火。”

  而后他加重语气道:“我们锦衣卫几个月的努力被你这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的,朝廷的脸就这样被你丢到天下的士绅面前了,本官的脸也被你打肿了。”

  曹少安听到这话,扑通一声跪下来,而后不断磕头道:“是小人给大人惹麻烦了。小人真罪该万死。”他的额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脸上满是惊恐和懊悔。

  “但临死之前小人还是有话要说。此事并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简单,江南的纺织作坊上百年来都是这样开的,从未出现过这么恶劣的事。这些工匠身无分文,一天不上工就会饿肚子,他们哪来的底气反抗,这背后必定有幕后黑手,大人难道不觉得这种组织工匠的方式非常熟悉。”

  “你是说大同社?”祖泽润脸色严肃起来了。经曹少安一提醒,他才想起来。大同社最开始就是组织工匠,后面又组织农户,最后等大同社实力足够,他们两三年时间就席卷了整个关中。祖泽润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心中开始怀疑这背后是否真的有大同社的影子,毕竟像这样组织工匠的举动太符合他们的作风。

  “去把沈千户叫过来。”祖泽润叫道。

  没多久,一个穿着飞鱼服的身影快步走进来,对着祖泽润行礼道:“卑职沈醉参见指挥使大人。”

  祖泽润严肃道:“曹氏纺织厂被烧一案,背后可能有大同社的影子,你亲自去督办此案,把那些逃走的工匠,奴工全部抓起来严刑拷打,询问幕后主使之人。宁可错杀千人,也不可放过一人。”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决绝和狠厉。

  沈醉道:“遵命!”而后他起身离开。

  曹少安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庆幸的神情。

  但祖泽润看着曹少安道:“这事没那么容易解决,翰林院编修张溥,临川县令张采,粟水县令夏允彝都上奏参你说你残暴苛待工匠。你这段时间给我小心点。能关的作坊给我关了,不能关的作坊,对工匠好一点,再出现火烧作坊之事,让朝廷丢脸,本官亲自把你点天灯。”

  曹少安满脸惶恐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他连连点头,能有现在的结果对他来说已经是万幸,大不了在这段时间他把作坊给关了。

  大同十年(公元1634年)十月十二日,文华殿。

  夜已深沉,整个南京城都陷入了沉睡,唯有文华殿内依旧灯火通明。无数的官员进进出出,手中捧着南京城各府县上交过来的钱粮账册,脚步匆匆,神色紧张。一大批的新科进士围坐在桌旁,手中的算盘噼里啪啦地响着,他们全神贯注地核算着账目,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侯恂和文震孟等各阁老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等待着最后的结果。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疲惫,这些日子为了朝廷的事务,他们日夜操劳,心力交瘁。

  左都御史史可法进到文华殿行礼道:“首辅,前日曹氏作坊被工匠焚毁,掌柜也被熊熊的大火烧死。就某探查的情况看,这个曹氏作坊开张不过三年时间,已经有32位工匠死纺织厂,曹氏的掌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公然宣称什么青壮到他手下干活活不过一年。其他作坊也是如此,金陵工业区已经被当地的百姓称之为阎罗殿,号称工匠活的进去,死的出来。”

  侯恂淡然道:“火灾有没有烧到其他地区?”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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