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就赚20两银子,秋收那还不得赚30两,地主家一年也赚不到50两银子。”现场的农户有点不敢相信。
虽然大家都分了土地,没了地祖,税收也减少了,但中原人口多,一户农户二十几亩地,人口稠密的村庄甚至只有十几亩地。加上这些年旱灾,蝗灾不断。
大家虽然不至于饿死,但想吃个饱饭还是很艰难,一年下来缩衣节食,也就能赚个几两银子,给家人扯几尺布,购买几件农具,给娃购买一点笔墨纸砚。
所以他们很难相信,在辽东这样的蛮荒之地,当地农户赚的银子居然比他们多10倍,这不相当于去了辽东就能做地主,这怎么可能,即便是辽东有土地,但垦荒花费的钱财和精力可不少,怎么可能会赚这么多?
王芬道:“这在辽东赚的都算少的,那些辽东原本的军户,他们每户分了100亩田地,而且因为他们都是第一批过去的人,得到的田地都是最肥沃的,而且因为靠近水源不怕旱灾,人家一年下来能赚七八十两银子,家家户户都有耕牛,建起了砖房,粮食都堆满了屋子,辽东原本军户现在家家都吃大白面馒头。”
“怎么可能,辽东再大也不可能给每户分100亩土地。”现场的农户有点不敢相信,辽东的军户顿顿能吃白面馒头。
“王技工,你当我们没有开过荒吗,开垦出一两亩土地都能把人给累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赚到钱?”
王芬道:“怎么不能,辽东虽然荒芜,但不代表没有熟地,辽东原本有五六百万人口,现在只剩下不到50万,去了辽东就相当于一个人就得到了以前10个人的土地。
去年移民的农户去了就能分50亩熟地,50亩荒地,今年他们收入都算少的,等把那些荒地全部开垦出来,他们也会和那些军户一样,一年赚个七八十两银子,顿顿吃上大白面馒头。”
“你们要抓紧,今年去辽东只有3万户的名额,现在已经有两万户报名了,只剩下不到1万户的名额了,等名额足够了,你们想报也报不上去了。”
经过王芬一番解释,众人有点相信,毕竟这些年辽东一直在打仗,据说那些鞑子杀人无数,当地的土地自然就撂荒了。
想通了这一点农户还真有点心动,大家想要100亩土地,想要白面馒头吃到饱,但又不敢离开自己的家乡去辽东这种蛮荒之地,一时间内心极为矛盾。
元首行辕大帐。
巨大的黄河及中原地区舆图占据了整整一面帐壁。徐晨则在观看各地传来夏收的数据。
今年各地虽然有旱灾蝗灾,但蝗灾刚爆发,就被各地的家禽吞噬一空,以至于现在蝗虫干的价格都翻了一倍。
而旱灾虽然也有,但范围却在缩小,只能算10年一遇的小旱灾,比起前两年动不动百年一遇,这种规模的旱灾对修了四五年水利设施的北方来说,虽然有影响,但影响不大,所以各地夏收普遍增产。
帐帘被轻轻掀开,洪承畴手持一份加急文书,难掩喜色道:“元首,南边大捷!海军赵云飞总指挥、刘亚雄将军,陈诚将军联名捷报!”
徐晨闻声抬头,眼中疲惫一扫而空道:“快念!”
洪承畴展开文书读道:“我军于澎湖外海,全歼伪明福建水师主力,击沉俘获敌舰七十一艘,毙俘敌近万!伪明总兵吴三桂,顽抗不降,其座舰遭我炮火击中弹药库,当场炸沉,葬身鱼腹!东番岛方面,荷兰红夷最后据点热兰遮城已于五月三十日献城投降,守军全数就擒,缴获无算!澎湖列岛已光复!
另,我军兵临泉州湾,伪明官府摄于兵威,已同意以三千欲归南明之俘虏,交换七千愿留东番岛将士之家眷!首批家眷正陆续登船东渡!东番岛移民充实计划,开局顺利”
“好!打得好!”徐晨脸上终于露出畅快笑容道“这一战,不但东番岛被我军攻占,更是重创了福建水师,南明东南海防门户洞开,想要守住东南沿海,南明需要再招募30万大军。我倒是想要看看侯恂还能从什么地方搜刮钱财来养兵。”
说句实在话,南明这两年的局势变动让徐晨都有点惊讶了,比起历史上的四分五裂,内斗不断的南明朝。
现在的南明在侯恂的整合下,基本上维持了内部的统一,也训练了一些士兵,还进行了一些有限度的内部改革,增加财政的收,现在南明应该有南宋的水准。
洪承畴想了想道:“元首,我大同社应该用自己的税旗取代南明的税旗,截断南明想用开海增加税收的战略,激化他们内部的矛盾。”
徐晨想了想道:“可以让赵云飞他们在东番岛设立海关司。”
洪承畴想了想道:“元首,番乃国外,再用东番岛名字不利于大同社的统治,元首您还是换一个名字。”
徐晨想了想道:“那么就叫东宁岛。也叫东宁府,正好把南溪三地设县,移民垦荒。”
洪承畴笑道:“东宁这个名字好。”
徐晨继续道:“今年虽然因为我大同社,组织得力,减灾有效,但中原的灾情依旧非常,人口压力非常大,为了减轻中原人口压力,分流安置灾民,移民实边是最好的选择。如今东番岛已下,正是天赐良机!”
徐晨道:“传令河南巡抚陈子昂!命其亲赴豫西、豫北旱情最重、人地矛盾最突出之州县!特别是那些人多地少、土地贫瘠、今年收成注定难以为继的村落。
告诉百姓:元首府有令,愿携家眷迁往东宁岛屯垦者,每户授良田百亩!大同社提供安家之资、开荒农具、耕牛及第一年之口粮种子!官府负责组织船队,护送东渡!务必讲清利弊,全凭农户自愿,不得强征!”
就在侍从记录了徐晨的命令,传达给河南巡抚衙门。帐外卫兵通报:“报!元首,荷兰东印度公司使者威廉求见!”
徐晨笑道:“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使者?来得倒是快,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一个身着考究但难掩风尘仆仆的荷兰人入帐,他正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使者威廉。
他入帐之后,向着徐晨深深鞠躬,用略显生硬的汉语说道:“尊敬的大同社元首阁下您好,我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股东威廉.克劳斯,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徐晨微微颔首示意他免礼:“威廉先生,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威廉深吸一口气,姿态放得极低:“尊敬的元首阁下,首先,我谨代表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及董事会,正式承认贵国对东番岛无可争议的统治权!
此前在热兰遮城发生的……不幸冲突,完全是一场令人遗憾的误会!是驻守东番岛总督等人擅自妄为,违背了公司寻求与贵社和平贸易的宗旨!公司总部对此毫不知情,并深表遗憾和谴责!”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着徐晨的脸色,见对方不动声色,心中更是忐忑连忙抛出核心目的道:“对于被贵社俘虏的公司员工和英勇的士兵,公司恳请元首阁下能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允许我们将其赎回!公司愿意为此支付合理的赎金!
我们最诚挚地希望,热兰遮城的不愉快,不会影响到我们双方之间长期、稳定且互利的贸易往来!荷兰东印度公司,始终视大同社为东方最重要、最尊贵的贸易伙伴!”
威廉的姿态近乎恳求,大同社是荷兰在东方最大的粮食购买商,仅此一项,每年就带来上百万两白银的利润。
更不要说丝绸、茶叶、瓷器等东方奢侈品都需要在北方购买,甚至还能提供质优价廉的铁器等大宗货物!毫不夸张地说,大同社一家的贸易额,就占了东印度公司在整个东方贸易利润的六成以上!是真正的“衣食父母”。
失去东番岛,不过是损失一个中转站和据点,但自从北方开海之后,这个中转站的意义已经不大。
但若因此激怒大同社,导致贸易断绝,后果不堪设想!以大同海军如今展现出的、足以轻易歼灭福建水师和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的恐怖实力,他们甚至有能力封锁通往日本、朝鲜乃至东南亚的部分航线。
若真如此,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东方的贸易将瞬间崩塌一大半!董事会给他的指令非常明确:不惜一切代价,修复关系,保住贸易!
徐晨静静地听着威廉的表态。
洪承畴开口道:“误会?威廉先生,你们你们在天启二年就屡屡进攻澎湖列岛,炮击我天朝军民,侵占我华夏故土多年,这可不是一句‘误会’就能轻易揭过的。”
威廉额头瞬间冒出冷汗道:“我们是与大明为敌,不是与大同社为敌,而且我们想要占据澎湖也只是想要建立一个贸易点。”
洪承畴冷笑道:“大明百姓也是我天朝子民,澎湖地区也是我天朝的领地,你们的做法就是在入侵我天朝。”
威廉想继续解释,他们没有得罪大同社的。但徐晨抬手止住了他的解释道:“我大同社行事,向来有理有节。你们承认东番岛归属,此乃明智之举。贸易乃互通有无,互利之事,我大同社也不会阻止。
但我希望你们了解,几千年来,东方世界一直是由我天朝制定规则,你们荷兰人是外来的客人,我希望有这次教训之后,你们荷兰人要学会我大同社制定的东方秩序。”
“是!是!元首阁下请放心!公司绝对珍视与贵社的友谊和贸易!绝不敢再有丝毫怠慢和冒犯!”威廉如蒙大赦,连连鞠躬保证,后背的衣衫已然被冷汗浸透,只要保住了双方的贸易就可以。
徐晨继续道:“俘虏,可以赎还。具体赎金数额~。”
徐晨看到洪承畴道:“就由亨九你和他们谈。”
洪承畴行礼道:“遵命!”
洪承畴和威廉退出了大帐。
帐内重新恢复了宁静。徐晨的目光再次投向树立起来的巨大的黄河及中原地区舆图道:“黄河改造的工程,终于快要完工了,是时候给南明最后一击了。”
第384章 ,经济战与南明债券
大同十一年(1635年)七月七日,扬州城,富昌纺织工坊
盛夏的扬州,空气闷热粘稠,运河蒸腾起氤氲的水汽。纺织工业区内,巨大的厂房里,新式蒸汽纺纱机和织布机发出持续不断的轰鸣声。韦毅背着手在自己的工坊里巡视。
他看着工人们熟练地操作机器,纱锭飞转,布匹如流水般淌出,生产效率确实比几年前高了一大截,满意的点点头。
回到他那间还算宽敞的办公室,韦毅拿起账房刚送来的六月报表。出货量那一栏的数字,让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比上月足足增加了六成!但当他目光扫到利润总额时,那点微弱的笑意瞬间冻结,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只多了三成!”他烦躁地把报表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机器是快了,出货是多了,可这钱呢?都让狗吃了?”
问题的根源,他心知肚明。该死的江南同行把棉布的价格压低了三成,带动了整个北方纺织品的价格下降。
他站起身,忍不住抱怨:“人家江南那边,工匠一天能做五个时辰,咱们大同社治下,最多四个时辰!工钱还比人家高一截,又是劳保福利,又是工伤抚恤,逢年过节还要发点东西算下来,我这养一个工匠的钱,够他们在江南养三四个!
以前咱们机器先进,效率高,还能压他们一头。但现在他们也有蒸汽纺织机了,虽然不如咱们的新,可架不住他们往死里压榨人力啊!成本一低,丝绸价格就往下掉,我这出货量是上去了,可利润!”
巨大的无力感笼罩着他。但是再生气他也没办法,江南的机器也有他堂哥的一份。
他记得自己堂哥说的话,不要看现在江南的商家赚钱赚的多,等大同社打过去的时候全得被吊死。
道理韦毅懂,可现实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打过长江?到底什么时候,这都四年了,还在江北晃悠!再这么耗下去,不等大同军过江,我这作坊怕是要先关门大吉了!”
他只能祈求大同社早日统一江南,让所有人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缴纳同样的税,遵守同样的工时和工价规定。那样,他相信凭借自己的管理和技术,绝不输于任何人。
烦闷地丢开令人沮丧的账本,韦富随手拿起桌上新送来的《大同报》,想看看有什么新鲜事转移下注意力。
然而头版头条那触目惊心的标题和插图让他今内心一紧,以为是谁要对付,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里是写江南纺织作坊的。
血泪织就的‘繁华’!江南纺织业背后的人间炼狱!”标题下,是几幅用炭笔精心绘制的素描画,笔触犀利,直刺人心。
第一幅: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工匠,蜷缩在阴暗潮湿的织机旁,眼神空洞麻木,背上还留着监工鞭笞的清晰血痕。
第二幅:一双泡在浑浊碱水桶里的少女的手,皮肤溃烂红肿,布满了裂口和老茧,与她们稚嫩的脸庞形成残酷对比。
旁边文字注解:“江南染坊女工,双手长期浸泡腐蚀性染料,平均寿命不足三十岁。”
第三幅:深夜的作坊内,疲惫不堪的工匠们趴在织机上昏睡,监工提着灯笼凶神恶煞地巡视,随时准备用棍棒驱赶“偷懒”者。
第四幅:简陋的工棚里,挤满了形容枯槁的工匠,空气污浊,疾病蔓延,一个孩子正伏在病逝母亲身上痛哭。
这些图画用血淋淋的事实揭露了江南纺织作坊里骇人听闻的压榨,每日劳作动辄五六个时辰甚至更长,工钱微薄且常被克扣,动辄打骂体罚,毫无劳动保护,工伤致残致死比比皆是,生活条件恶劣如猪狗;大量使用契约奴工甚至债务奴隶等等。
即便是身为作坊主的韦毅,看着这些画面和文字,也感到一阵阵心悸和不适。那种赤裸裸的、毫无人性的残酷压榨,让他这个作坊都感到不寒而栗。
“为恶至此,难怪元首要吊死他们了!”
接下来的日子,韦毅惊讶地发现,《大同报》的头版几乎成了控诉江南纺织业罪恶的专版!不仅如此,其他如《江北商报》、《工匠之声》等大大小小的报刊,仿佛接到了统一指令,开始连篇累牍地跟进报道。
各种体裁齐上阵,什么记者乔装潜入江南作坊,揭露更具体的黑幕。什么受害者讲述,逃难工匠的血泪控诉,实名实姓,细节详实,字字泣血。
还有各个学社撰文从道德、经济、人权角度猛烈抨击江南的奴工制度,将其斥为毒瘤。
还有辛辣讽刺漫画的,将脑满肠肥的江南作坊主描绘成吸食工匠血肉的恶鬼以及被他们吸干的江南工匠。
这场突如其来的舆论风暴和汹涌的民意,让韦毅先是错愕,随即敏锐地嗅到了商机!
“这是打击江南纺织业的好机会。”他眼睛一亮。江南纺织业是他们在江北市场最大的竞争对手!
但如果江南那些靠着压榨奴工、成本低廉的丝绸进不了扬州,甚至进不了整个大同社控制的江北市场,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整个北方,扬州纺织业将一家独大,最起码他们的丝绸没有竞争对手。
韦毅一拍大腿,之前的烦闷一扫而空。他立刻联络了扬州纺织作坊的几位主要作坊主。大家一碰头,心照不宣开始行动。
很快,一笔笔“赞助”悄无声息地流向了各大报馆和那些擅长写“檄文”的记者笔下。
要求很简单:加大力度!深挖猛料!把江南纺织业的“血肉工厂”形象钉死在耻辱柱上!让舆论之火越烧越旺!
于是报道江南奴工的报纸更多了,几乎整个扬州的头版头条都是这些内容。
这些报道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在扬州城,这个拥有三十万产业工人的“工匠之城”炸开了锅!
“畜生!真他娘的不是人!”一个老织工看着报纸上女工烂手的画面,气得浑身发抖,她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大明治下的悲惨经历。
“五个时辰?还打人?甚至连工钱都不给,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年轻的学徒工们义愤填膺。
愤怒的情绪在茶馆、酒肆、工坊食堂、街头巷尾迅速蔓延,痛苦的记忆被唤醒,强烈的共情在发酵。
短短不到十天时间,江南的纺织作坊主在扬州彻底“臭大街”了!他们的名字成了贪婪、残忍、毫无人性的代名词。
这股民愤很快转化为了行动。一些激进的工匠们集体举着报纸,拿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素描画复制品,聚集到扬州府衙门前请愿。
“严惩江南黑心作坊主!”
“解救江南受苦的兄弟姐妹!”
“大同社不能坐视同胞被奴役!”
“请朝廷出兵,荡平江南,解救万民!”
口号声此起彼伏,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工匠们朴素的正义感被彻底点燃。
七月十八日,南直隶巡抚罗伟紧急召集了扬州府及周边地区的公民议员以及主要行业的工商代表,召开特别咨议会。
会议一开始,气氛就异常激烈。大家纷纷发言,引述报纸报道和工匠请愿,痛斥江南纺织作坊的“累累罪行”、“反人道暴行”暴行。
韦毅等作坊主口诛笔伐道:“江南作坊利用奴工进行恶性价格竞争,严重扰乱市场秩序,损害了遵守大同社法令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