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进去!”顾六领着数百义军汹涌而入,两股力量一汇合,那些负隅顽抗的护院被砍翻,惊慌失措的彭家男女老少被从各个角落拖出。
彭文举和他几个作恶多端的儿子、心腹管事,被一群奴仆和义军战士从假山洞里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来,狼狈地捆成一串,押到了府邸大院当中。
几个战士抬来几个沉甸甸的大木箱。箱盖被粗暴地掀开!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发黄的纸张——高利贷借据!地契!还有一摞摞用厚纸装订成册、散发着陈腐霉味的东西——奴仆契约!
彭文举看到这些箱子,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顾六走过去,随手抓起一大把沾着血迹和污泥的卖身契,高高举起!那些泛黄的纸张上,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名字和鲜红的手印,像是一个个屈辱的烙印。
“这就是大伙的奴仆契约,现在没有了。”顾六将手中那一大把卖身契,丢进事先找好的火盆当中。“
“这些吸我们血的高利贷,也没有啦。”他又抓起一大把高利贷借据,丢进火盆。
“还有这些夺走我们田地的地契!”他抓起厚厚一叠地契,丢进火盆当中。
“现在溧水县是我们大同社当家,田地归耕作的农户所有。”
火光映照着彭文举彻底绝望灰败的脸,也映照着周围无数张激动得扭曲、泪流满面的脸庞!
“烧了!烧了!”
“没了!都没了!”
“我们是人了,我们的田地回来了。!”
狂喜的呐喊、压抑了数十年的痛哭声、歇斯底里的狂笑……在冲天的火光中交织成一片。
“大同社万岁!”不知是谁,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第一声。
瞬间,这呼喊如同燎原的烈火,席卷了整个彭府!
“大同社万岁!”
“大同社万岁!”
“首领,彭家人对我动辄打骂,还杀了我大哥,我想报仇,能不能杀他们?”
顾六笑道:“我们都起义啦,如果还不能报仇,那不就白起义了。”
“不过彭家可不止你一个人的仇敌。兄弟们你们谁被彭家欺负了的,现在可以说出来,大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是一个汉子出来大喊道:“我和彭家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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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彭家为起点,史家、张家、陈家、周家……一座座深宅大院被攻破。往日的恩怨在这一刻得到了全部了解
大同社的旗帜插上了这些高门大户的屋顶。血与火共同构成了粟阳县这个血色黄昏。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地平线,整个粟阳县已彻底换了人间。
城头,一面简陋却崭新的“大同”旗帜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朱猛站在县衙大堂的台阶上,望着被夜幕笼罩的城池,眉头紧锁。顾六、汤志、红娘子等人站在他身后,脸上激战后的亢奋尚未完全褪去。
“县城拿下了。”朱猛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但这只是开始。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金陵。朝廷的兵马,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红娘子急切地上前一步:“朱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救李大哥?”
朱猛的目光投向北方金陵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道:“整顿队伍!清点武器!救治伤员!明日我们再次出征。这粟阳县的烽火,必须烧得更旺,烧到金陵城下。”
现在没时间建立稳固的根据地,只能用滚雪球的转速,不断壮大起义军的力量。
第399章 ,烽火遍地的江南
大同十二年(1636年)七月二十五日,南直隶,句容县。
句容县的天空格外晴朗,万里无云。朱猛带义军队伍杀到句容县地域。
“朱大哥,你看!“红娘子突然指着城墙惊呼。
朱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骤然收缩——句容县的城墙上,赫然飘扬着一面粗布缝制的红色旗帜,上面用墨汁写着“大同“二字。
“这“朱猛浓眉紧锁,黝黑的脸上写满困惑。他还没来得及下令侦查,城门已经轰然洞开,一队人马快步迎了出来。
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儒生打扮却腰挎左轮枪,正是顾炎武。他身后跟着几十个同样衣衫褴褛却精神抖擞的汉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胜利的喜悦。
“朱猛大哥!你们终于来了!“顾炎武远远地就高声喊道,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朱猛大步迎上前去,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书生:“顾兄弟,你们.这么快就把句容县打下来了?“
顾炎武收敛笑容,神情变得严肃:“得知金陵的大同社员被捕,小弟就集中了抗旱会成员,准备营救李大哥。后来接到朱大哥的起义命令,小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占了这县城再说。“
他转身指向城墙,语气中带着几分鄙夷道:“句容县的狗官不做人,税收都收到弘光十年去了。百姓们早就活不下去,我们振臂一呼,全县两万多人加入抗旱会!加上朱大哥带来的人马,现在我们有足够力量去救李大哥了!“
红娘子闻言眼睛一亮,急切地看向朱猛。但朱猛却缓缓摇头,粗糙的大手摩挲着火铳的枪管:“还不是时候。越靠近金陵,明军防备越严。我们需要更多人,联络其他各县的抗旱会,形成合围之势。只有我们这支力量足够强大,南明那些狗官才会投鼠忌器。“
红娘子咬紧下唇,眼中泪光闪动,但她知道朱猛说得有理。顾炎武也点头同意。
然而,局势的发展远超朱猛预料。他原以为南明仍有十万禁军和近十万水师,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但却不知道想要养这股军事力量花费却极大,原本大明朝财政收入一年收个2000多万石粮食,税金四五百万两银子。
而现在南明朝的税金却有2000多万两,光算税金是大明时期的5~6倍,哪怕算上田赋,也是南明朝稍微高一点。
但大明拥有整个天下南北十几个行省,九边重镇有一定的军田,可以养活士兵,甚至大明朝还有拖欠军饷这一招来减少开支。
但南明丢了半壁江山不说,湖广几乎不上交税,福建,两广等地,上交的税金也只有以前的一半,军事的开支就更大了。
南明绝大部分税金都在南明能控制的直隶,江西,江浙地区,当地百姓从弘光朝开始,税收增加了三倍,自耕农上缴的税金已经超过了他们田地的产出。
士绅地主又想办法把明朝压到他们身上的税转嫁给农户。农户纷纷破产,所以整个南明已经处于干柴烈火的状态当中,他低估了江南的民怨的深度,低估了这把火一旦点燃会烧得多旺。
朱猛一起义,南直隶的上元县,江宁县,高淳县这些有大同社的地区纷纷起义,这些地区的起义军,少则五六千,多则一两万,而后他们纷纷向朱蒙所在地句容县汇合。
江南其他地区的农户也受到鼓舞,他们认为大同社要打进江南了,也纷纷起义。
7月25日,太仓县,顾慎卿起义攻占县城,组建乌龙会,带领会员向当地大户索要奴隶契约。
7月26日,金坛县,潘茂带领当地的奴仆起义,他们占领县,组建削鼻班,杀戮当地士绅。
7月27日,苏州,钱国华带领当地农户起义,而同样在太湖的常州,当地奴仆出身明承祖,带领奴仆攻占了常州,组建了里社营,要求当地的大户交出奴仆契约,他们攻占城池,自治地方。
整个南直隶如同一个巨大的火药桶,被朱猛这颗火星彻底引爆。
义军消息传到金陵时,南明内阁正在商议战事。首辅文震孟知道流民造反道:“区区流寇,不足为虑!调集禁军,速速剿灭!“
当南明朝还在准备禁军的时候,接到如雪片般飞来的告急文书时,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短短数日,起义已蔓延至十余府县,义军人数超过二十万,对金陵形成合围之势。更可怕的是,这些起义军把把矛头对准士绅,现在整个金陵城外已经成为了一片血腥之地,到处都是哀嚎之声。
“这这.“文震孟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奏折散落一地,他万万没想,本来在他看来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民变,居然会变得如此夸张,如此的可怕。
“阁老,不能派兵出去,叛军太多了,守住金陵城要紧,要是金陵城被叛军攻占,大明就彻底没救了。”
“现在朝廷外面是几十万的乱军,城中的禁军不够,阁老您还是想办法多调一些军队过来,天子在城中,我们不能让叛军杀到天子面前。”
“首辅不是在前线,他手中还有大军,让首辅赶快从镇江撤兵,保护朝廷,保护天子。”
这个时候南明朝官员露出了色厉内荏的本色,此时他们不但不敢派兵去围剿起义军。
还想尽办法,调集其他县城的守军,保护金陵城,还想办法通知侯恂,让他调兵回金陵,先镇压起义军。
与此同时,前线的侯恂也陷入两难。他本想回师镇压叛军,却遭到大同军扬州守将赵胜的猛烈进攻。长江上炮火连天,战船往来厮杀,整整三日未曾停歇。
“报——江防水师又损失三艘战船!“
“东线出现大同社的战船,但已被我军炮台击退,祖总兵请求阁老支援火药。“
一个个坏消息让侯恂焦头烂额,他此时甚至有点后悔,早知道杀一个李信会闹出这么大的麻烦,他就不会那么坚决的要杀李信了。
本来长江两岸,大同军和南明的军队都没有准备好,大同军各师还处于未满编的状态,各种武器装备也尚未囤积足够。
南明更是大量的征召新兵,他们都急需训练,双方都默契的保持着警戒的状态。
但这个状态被南明朝打破了,李信等大同社成员被抓,南明朝居然还想把李信等大同社员凌迟处死。
这引的扬州大同社成员勃然大怒,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待他们大同社的成员。
还有就是大同社和明朝交战,除了在战场击毙,又或者是审判之后明正典刑的官员和武将之外。
大同社从来没有虐待他们这些南明的官员和武将,他们愿意给粮食,甚至还能让他们赎身,不愿意给粮食的,大同社最多让他们做一些体力活,让他们写心得体会,甚至一天只做8小时的差事,每7天还休息两天,不说把他们照顾的有多好,但底线总是有的。
现在明朝的这些官员居然蹬鼻子上脸了,抓住了他们的人,居然用凌迟的刑罚来处置他们的人,这怎么能忍?
主持扬州军务的赵胜在知道李信被抓后,一方面把金陵发生的事情通报给元首府。
另外一方面则派出使者,告诉南明朝廷,他们愿意赎回李信等大同社成员,但被侯恂拒绝了。
这事已经公布出去,现在又不杀李信他们,这不是在打朝廷的脸,也极其影响前线的军心士气。
但被侯恂拒绝后,使者警告他们,敢杀害他们大同社的成员,大同社必定对等报复。
赵胜知道光语言上的威胁还不够,他一方面集结大军,同时调动扬州的水师,不断的进攻南明的长江水师。
从7月25号赵胜得到消息之后,双方在长江流域激烈交火,火炮连着轰鸣了三天,在这种情况侯恂根本不敢离开前线。
他这个主帅离开了。这对前线的士气打击是极大的,南明的军队甚至都有可能崩溃。
不过到了这一步侯恂也后悔了,他万万没想到,因为李信的事情,提前引爆了双方的战斗。
而侯恂被牵制在长江一线南明朝廷愕然的发现,现在他们外有强大的大同军,内部有几十万起义军,处于内外夹击的态势当中,朝廷随时都有可能覆灭。
八月二日,金陵武德殿内,一场决定南明命运的资政会议正在举行。
镇守在金陵的文震孟本想通过这场会团结南明的官员,大家想出一个办法解决眼前困境的。
然而这场会议很快变成了一场哭诉大会。
“陛下!叛军不是人啊!“一个张姓官员跪伏在地,涕泪横流,“我张家一百三十七口,全死在那些暴民手里!连三岁的孩童都不放过啊!“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前一道狰狞的伤疤:“这是臣侥幸逃脱时留下的!那些贱民.那些贱民“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现在奴仆造反,杀戮士绅,请陛下为我等做主。”另一个李姓的官员哭诉道。
其他的人看到这一幕也是心有戚戚,现在金陵城外,对他们来说就是阎罗殿。只要是官员大户出身,通通都逃不掉一死。
这比大同军还狠,大同军最多要他们的土地,要他们的钱财,虽然很喜欢吊死人,但大部分都是罪有应得。
而现在城外的义军说杀全家就杀全家,不审不问,不讲道理。
南直隶的士绅现在全家不是往南方逃,就是往金陵城逃。金陵城就成为他们的孤岛,能抵挡四周的洪水,让洪水蔓延的越来越高了,他们已经不知道该投向何处了,恐惧如同瘟疫般在朝堂上蔓延。
甚至有不少人暗中想着,要是大同军打过来就好,他们最起码有底线,还讲道理,不像现在的叛逆,如同疯子一般,见人就杀,见人就砍,已经失去理智,根本不能交流。
坐在轮椅上的弘光帝茫然地看着这一切。这位年轻的皇帝面色苍白,眼神涣散,对眼前的混乱毫无知觉。
他今年还不到10岁,自从登基以来,他更像一个傀儡,被各方势力推来推去,现在要他去解决问题,他怎么可能拿得出办法,他甚至被这些官员说的恐怖的景象吓住了,整个人在轮椅上瑟瑟发抖。
钱谦益抱怨道:“本来大家都有底线,抓人就抓人,何必大告天下,还要凌迟处死,这不是在激怒大同军。”
“对呀,对呀,不能把路走绝了,要不然的话我等就危险了。”大同社已经说了要对等报复。
他们要真敢凌迟李信等人,以大同社的秉性,他们下手肯定会更加狠的,到时候就不是死一两个人的事了,真有可能九族皆灭。
论杀性,大同社的徐晨那是远远超过了太祖,半个天下的士绅,他是说清洗就清洗,所以赵胜警告的话,没人敢不重视。
文震孟不满道:“一威胁朝廷就放了这些叛逆。前线的军心士气还要不要?”
钱谦益不满道:“你这是想拉我等陪葬不成,难道用这样激烈的手段朝廷就能打得过大同军?”
“朝廷和大同社交战多年,被大同社俘虏的官员和武将,人家都可以赎回,我等抓了几人,需要把他们千刀万剐,这不更显得朝廷底气不足,还是和大同做交易,让他们把人数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