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溥冷笑道:“起东先生,您终究还是没有把思想给转换过来,现在民朝,您以为大同社说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这是虚言吗?
如果您把这话看成是实话的,您就会发现大同社做的这一切非常合乎道理。”
大明的天下既是朱明的天下,也是士绅的天下,这不是虚假的与士大夫共天下,就这一句话,而是有实实在在的法令在支撑的。
在大明,士绅可以见官不拜,士绅与百姓产生纠纷时,地方无权进行拘审。
官绅不纳粮,不交税,不服劳役,百姓告官,先要三十脊杖。就是这些大明法令保护士绅的利益。
但现在百姓是民朝主人,他们自然可以制定有利于自己的政策。
比如百姓没有地种,那么就均分士绅的田地。
士绅规定奴仆,贱籍不能科举,现在百姓就规定士绅不能上学府。
大明规定百姓要承担徭役,现在民朝规定士绅要移民实边的徭役。
“东起先生,你只要把百姓看成士绅,把士绅看成是贱民,大同社做的这一切不很合乎天理纲常。”
“这,这!”刘宗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四周也被这番言语惊得瞠目结舌,还能这样解释的吗?
张溥继续道:“起东先生,您与其继续为士绅鸣不平,不如拥抱新的时代。”
张溥这番话让这场宴会不欢而散,不过方以智等年轻人还是愿意加入钱谦益的金陵学府,他家早就落魄了,这些年在江南他也饱受人情冷暖,所以他非常务实,学府的夫子好歹算是个受人尊重的职业。
而在另一边,大同军军方的高层,也汇聚招待所当中。
因为今年的战事尚未结束,加之又要保证秋收,大同军在攻克赣州之后,暂时停下兵锋,以秋收为重。
同时今年的议会在也改在金陵来开,所以大同军的高层,和军方没有在前线的将领都来到金陵。
一众老朋友几年没相见,现场的气氛自然热烈,众人把酒言欢,好不畅快。
张献忠询问道:“元首还没有回来吗?”
王二摇头道:“元首去了一趟南昌县,据说在那里待了3日,寻找了许久,但终究失望而归。”
张献忠皱眉头道:“也就是说元首的老家在南昌,难道元首的家人都不在了吗?”
赵胜小声道:“这个话题我等还是不要聊了,这可能是元首的伤心事。”
众人一想,这非常有可能,要是元首的家人在,这些人早就应该出现了。
张献忠马上换一个话题道:“看到你们征战万里,俺老张心都痒。”
赵胜叹息道:“估计也就这一两年时间,天下就要统一了,以后就真要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
王二安慰道:“这点兄弟们倒不用担心,前段时间吕宋的海商找到元首告状,说西班牙人压榨他们不说,还肆意吞并他们的货物,屠杀他们,居住在吕宋汉人受尽欺凌,苦不堪言。他们请求元首出兵,夺下吕宋岛,赶走西班牙了。
苏禄王国的使者也来到金陵告状,告西班牙人杀戮他们的百姓,他们请求元首保护他们,元首已经在探查西班牙人的情况,要不了多久只怕会发兵进攻西班牙人。”
张献忠也跟着说道:“北方朝鲜的商贾也在控诉日本王国欺压他们,俺老张已经打听到了,现在的日本君不君,臣不臣,他们的国王叫什么天皇,但掌权的却是什么征夷大将军,一个乱臣居然还敢拒绝我大同县社的贸易,俺也觉得这日本人也应该教训教训,不然他们不知道天高地厚。”
王耀文听到众人都想出兵,马上说道:“哥几个,给小弟一个机会啊。你们好歹已经从关中打到了中原江南了,小弟在西域吃沙子已经吃了六七年了,每天就是带着人种树,种草,修道路建城,小弟的人马都快成土木队了。
以前我也认了,毕竟中原跟江南更重要,但现在你们好歹让小弟有点发挥,要先收复西域。
最近准格尔极其嚣张,叶尔羌汗国,哈萨克汗国也是废物,有我们支持的火枪火炮,居然还是被准格尔压着打,现在准格尔居然要我们大同社承认西域是他的领地,叶尔羌汗国,哈萨克汗国是他的属国。”
张献忠听到准格尔居然敢说西域是属于他们,怒道:“这个蒙古蛮子的确是要教训一番,今天他敢说西域是属于他的,明天就敢说蒙古大漠,这种野心勃勃的枭雄不能留。”
第412章 ,功臣心思各不同
夜幕初垂,华灯初上。孙可望与张献忠等人在招待所酒酣耳热之后,独自一人漫步在金陵街头。
虽已是深秋,但金陵城的夜晚却丝毫不显冷清。街道两旁,新安装的煤气灯发出柔和的光芒,与尚未完工的工地上篝火交相辉映。空气中混合着水泥的尘土味和远处传来的饭菜香气息。
孙可望沿着新铺的水泥路前行,不时避让着夜归的工人和运送建材的马车。街道两旁的四合院墙上还统一刷着白灰,写着“讲卫生,树新风”的标语。
他不禁哑然,辽东也有这样的标语,这已经成为他们大同社的一大特色了。
转过鼓楼西大街,他来到一个三进四合院前。这处宅邸虽不奢华,但位置幽静,门楼修缮得整洁大方。孙可望抬手敲了敲新漆的朱红大门,铜环撞击在门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来了!”院内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应答声。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刘瑜清秀的面庞。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惊喜道:“你孙大伯?”
孙可望微微一笑点头道:“来看看孙磊。他在家吗?”
“在的在的!姐夫刚回来。”刘瑜连忙侧身让路,朝院内喊道:“姐!姐夫!孙大伯来了!”
孙可望跨过门槛,走进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庭院。只见院中种着几株金桂,正值花期,暗香浮动。西厢房隐约可听见孩童的玩闹声音。
正房的门帘猛地被掀开,孙磊快步走出,见到兄长先是一怔,随即激动地迎上来:“大哥!真的是你!信上不是说还有三天到?”
孙可望仔细打量着弟弟,拍拍他的肩膀:“我错误估算了火车的速度。好小子,比在陕西时壮了不少。”
孙磊不好意思地摸摸微凸的腹部:“金陵水土养人。快进屋说话!”
这时,西厢房的门也开了,刘氏领着三个男孩走出来。孩子们穿着整齐的棉布衣裳,脸上红扑扑的,一看就喜庆。
“快叫大伯!”刘氏轻声催促。
三个男孩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从未谋面的大伯,老大虽然有点印象,但也极其模糊,听到母亲的话,三人怯生生地齐声道:“大伯好!”
孙可望看着这三个白白胖胖的侄儿,心中涌起一阵暖意。他从随身行囊中取出三个用银子制造的长命锁,挨个给孩子们戴上:“这是大伯给你们的见面礼。”
接着他看了看刘氏,他在身上摸索片刻,掏出一颗鸽蛋大小的东珠:“弟妹为孙家开枝散叶,劳苦功高,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刘氏受宠若惊,连声道谢。
孙可望心中原本对这位耽误弟弟前程的弟媳有些微词,但刘氏争气,6年生三娃,个个都是男娃,而且养的白白胖胖,这下连孙可望都觉得刘氏是孙家的大功臣,那点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众人进屋落座,刘瑜忙着沏茶倒水。孙磊迫不及待地问:“大哥,信上说你已经成亲了,怎么这次没把嫂子带来?”
孙可望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你嫂子有孕在身,不耐长途奔波,留在辽东养胎了。”
孙可望的老婆是吴克善的妹妹海兰珠,金国覆灭之后,科尔沁部落彻底投靠了大同社,但即便是彻底倒向了大同社,寨桑还是觉得自己科尔沁部落的地位下降了。
这几年徐晨培养了大量的蒙古大同社员,在有充足的人才中,在大漠改土归流,推广定居放牧,推广青贮饲料养殖,把大漠的草场划分给各个部落,用大同社员取代原本的部落首领,加强了对大漠的控制。
对下层分草场,修铁路,打通物流网络,让大漠的羊毛,各种牲口能够没有障碍的卖到中原来,让蒙古牧民收入翻了好几倍,他们乐意接受大同社的治理。
对上层分股票收买,把蒙古部落首领安置在长安,燕京这些大城市,帮他们在纺织业,奶制品行业,屠宰行业站稳脚跟,让他们融入到大同社的生活当中。
大部分蒙古部落首领看在大同社钱给足的份上,加上喜欢长安,燕京这一些地区繁华的生活,愿意“杯酒释兵权”。
还有少量野心勃勃的部落首领则被大同军毫不留情的剿灭,打散了部落分了草场。一套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组合拳,直接改变了大漠几千年来的政治格局,让大同社能直接管理的地方,从长城往大漠推了上千里。
吴克善父亲寨桑在知道大势不可违,选择了主动融入大同社,他长子吴克善成为了大同社的骑兵旅长。
他二子吴察考上了大同社的政务速成班,现在在辽东地区当县令。当然科尔沁最擅长的联姻手段,他们也没忘记。
寨桑把自己未出嫁的小女海兰珠介绍给了孙可望,孙可望询问了元首府,徐晨对这样的联姻也是乐于见成,专门让赵叔去辽东代表大同社主持两人的婚礼,现在两人成亲已经有大半年时间,海兰珠怀孕三个月。
孙磊闻言大喜:“太好了!大哥终于也要有后了!”
他猛地站起身,“我这个做叔叔的,得给未出世的侄儿准备点礼物。”
说着便走进内室,不一会儿捧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首饰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副长命锁和四个金项圈,一大四小,做工精美,金光灿灿。
孙可望见状眉头微蹙:“这些花费不菲吧?”
孙磊不以为意地摆手:“我在工业钱庄做掌柜,虽说没什么实权,但就是有点钱,俸禄奖金加起来,一年也有上万两银子。不瞒大哥,就连总理大臣的收入都没我高呢!”
孙可望脸色一沉,厉声道:“休得胡言!总理大臣也是你能非议的?”
孙磊自知失言,连忙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小弟酒喝多了,口无遮拦。”
工业钱庄是大同市最大的钱庄,光存款就有上亿两,他平时借贷的买卖就是几万到几十万两不等,想要做生意的商人自然就围着他拍马屁了,这让他反而有点飘了。
孙可望凝视着弟弟,语气严肃:“如此口无遮拦,我现在反倒庆幸你没入官场了。但你手中经手的银钱如流水,若把持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孙磊马上保证道:“大哥放心,大哥放心,就某现在赚的钱都花不光,更不要说督察府,御史府,议会都盯着我们,小弟万万不敢起不该起的心思。”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你可知在辽东,发配最多的是哪类人。”
孙磊道:“应该是地主士绅吧。”
孙可望冷哼道:“是我们大同社员。”
孙可望语气沉重,“元首待我等不薄,俸禄优厚,公使钱充足,衣食住行皆有福利,每半年还有大夫来检查身体,可谓关怀备至,父母对自己的子女关怀也不过如此。
但若有社员犯法,元首处置起来也绝不手软。光在辽东,因贪腐被处置的社员就上万了。我不想哪天你也步他们的后尘。”
孙磊连连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小弟最听元首的话。”
这时,刘瑜端茶进来,听到他们的谈话,不禁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大伯又添几分敬意。在他印象中,那位在金陵商界呼风唤雨的姐夫,还从未被人如此训诫过。
孙可望转向刘氏,郑重道:“弟妹,你要替我看着他。若他有行差踏错之处,定要及时劝阻。若他不听,立即写信告知我。”
刘氏恭敬应道:“谨遵大伯吩咐。”
孙磊有些不服气:“兄长,我也不至于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吧?”
孙可望冷哼一声:“每日从你手中流过的银钱如江河奔涌,就连为兄都未必能把持得住,何况是你?记住,新朝初立,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一步行差,万劫不复啊!”
屋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三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看着面色凝重的大人们,不安地依偎在母亲身边。
孙可望见状,语气缓和下来,从行囊中又取出一些辽东特产分给孩子们,屋内气氛这才轻松些许。
夜深了,孙可望婉拒了弟弟留宿的邀请,起身告辞。孙磊执意相送,兄弟二人并肩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大哥,”孙磊忽然低声道,“谢谢你今日的提醒。我确实有些忘形了。”
孙可望拍拍弟弟的肩膀:“咱们兄弟能有今日,来之不易。记住,无论地位多高,财富多少,都不能忘了本心。”
招待所内灯火通明,李自成站在窗前,望着远处仍在施工的工地出神。
“大哥!”刘宗敏粗犷的声音先于人至,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三个身影陆续走进来。
李过率先行礼:“叔父安好。”
他身着整齐的军装,肩章上的团长标识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李自成拍了他胸一下笑道:“我李家以后要出个将才了。”
高杰跟在最后,略显随意地拱了拱手:“大哥近来可好?”
李自成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刘宗敏身上:“都坐吧。宗敏,看你这一身尘土,是刚从前线回来?”
刘宗敏大大咧咧地坐下,抓起桌上的茶壶直接对嘴喝了一口:“可不是嘛!俺好不容易说服了师长,这次进攻广东的先锋交给我们旅,突然接到调令,让俺火速来金陵。”
李自成笑道:“是好事,十几日前元首和总理大臣说起税收之事,认为大明衰败就其收不到江南的税,为了加强税收的征收,元首打算成立税部。不知道怎么的看中你小子,打算让你做这个尚书。”
刘宗敏瞪大了眼睛道:“啥?让俺做税部尚书?”
他猛地站起道“大哥莫要开玩笑!俺连算盘都打不利索,怎能管天下赋税?”
他一脸不可置信,一方面他是武将,突然转到文官体系有点不敢相信,二就是他不过是一个旅长,虽然在大同社勉强能算是高层,但排在他前面的没有200,那也有100,凭功劳,凭资历,这尚书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他去当。
李过喜道:“恭喜恭喜。”
高杰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老刘是要高升了啊!”
李自成正色道:“当年你在耀州主持拷饷,追缴银两的手段令元首印象深刻。如今新朝初立,江南税赋事关国本,非得有个铁面人物来主持不可。”
刘宗敏挠头道:“那都是老黄历了。当年是为了军饷,不得已而为之,为此元首还责罚了俺,让俺写了好几篇检讨,学习了好多时日。如今太平年月,总不能还拿着刀枪去收税吧?”
“正是要你这份魄力。”李自成道,“元首说了,江南士绅狡猾,普通文官难以应对。就需要你这样的狠角色,才能镇住那些偷税漏税之辈。”
李自成不知道,徐晨想到刘宗敏,是因为刘忠敏在京城弄出了7000万两银子,这才是徐晨印象最深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