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去天水郡,还听人说起过,说你们牧场的马婢既懂规矩,又会驭马,是远近闻名的。”
程栋闻言,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放下茶杯,咧嘴笑道:“马婢确实有一些,但不算多。
你也知道,陇上的贵女们出门,身边跟着男仆多有不便,所以咱们牧场就特意训养了些马婢。
她们不仅懂驭马之道,还学过礼仪,能在出行时随身侍候。
说起来,一个出色的马婢,价值可不比三匹良驹低呢!”
“哈哈,这生意做得!”
杜平平立刻接话,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女人们花钱,向来比咱们爷儿们大方。只要是合心意的东西,多少钱都愿意掏。”
“可不是嘛!”
另一位庄主也笑着附和:“倒不如说,那些豪门贵女出门,最讲究的就是排场和攀比。
你出门有马婢随行侍候,我若是没有,岂不是落了下风?
你带两个,我就得带四个,而且马婢的模样还得比你的俊俏,不然都不好意思出门。”
张云翊眼中闪过一丝算计,随即笑道:“哦?原来如此!
我前几日看到程场主送给杨执事的那两个马婢,明眸皓齿,模样特别俊俏,当时还纳闷呢,现在才算明白了。
这哪里是送马婢,分明是送了份最合贵人心意的礼啊!”
一旁的杜平平听得好奇,忍不住追问道:“马婢嘛,能侍候好马儿,人长得周正一些也就够了。
怎么听你这么一说,程场主送的还是个俊俏的小美人儿?难道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张云翊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故意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那两位马婢可不只是俊俏那么简单,她们还是一枝并蒂的莲花,是双胞胎呢!”
“啥?双胞胎?”
赵山河顿时两眼一亮,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这可不多见!我说老程,双生的少女,又生得俊俏,你怎么舍得拿来做马婢?这也太可惜了!”
另一位庄主也连连点头,语气中满是心疼:
“就是啊,这么难得的姑娘,就算不送出去,留在牧场里也是个念想。你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程栋却不以为意,悠然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慢悠悠地说道:“我这不是琢磨着,杨执事府上缺个得力的马婢嘛!
既然杨执事需要,那她们,就得是最好的马婢。”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程栋哪里是送马婢,分明是借着送马婢的由头,向杨灿示好!
一时间,有人指着程栋,忍不住哈哈大笑:“还是你老小子奸滑!这么隐蔽的讨好方式,也就你能想出来!”
那些之前送礼送得较轻的庄主、牧场主,听到这里,脸色顿时变了。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心中满是焦虑。
连程栋这么看似直爽的人,都能想到用双胞胎马婢来巴结杨执事,那我们之前送的,岂不是太寒酸了?
和程栋的这份礼比起来,我们送的简直不值一提啊!
杨执事会不会因为我们送礼轻了,就对我们心生不满?
往后在商业合作中,会不会故意给我们穿小鞋?
一连串的担忧涌上心头,让他们坐立不安,连喝茶的心思都没了。
他们现在只想着回去后该如何想办法补救,好让杨灿消了对他们的芥蒂。
于骁豹坐在上首的位置,那本是房间里最尊贵的地方,可他此刻却像个泥胎木塑的雕像,被众人彻底忽略。
无论是讨论经商细节,还是闲聊马婢的话题,没有一个人主动跟他搭话,甚至连目光都很少落在他身上。
他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中又是眼红又是嫉恨。
这些人,前几日还对杨灿避之不及,千央万求地哄着他来丰安庄,想让他给他们撑腰作主。
可如今,却一个个倒向杨灿,对杨灿百般谄媚,把他这个三爷抛到了九霄云外。
再也没有颜面继续坐在这里了,于骁豹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份被冷落的尴尬。
“呃,你们呐,也都老大不小的年纪了,一聊起女人,还是这么兴致勃勃,真是……”
他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故作的洒脱。
“得嘞,你们继续聊,豹爷我晚上多喝了两杯,有些倦了,先回去歇息了。”
“哎呀,这时辰确实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改日再聊!”
赵山河见状,立刻顺着话茬说道。
其他几位庄主也连忙附和,纷纷起身向杜平平告辞,各自回了房间。
原本热闹的客房,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于骁豹阴沉着一张脸,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关上门,便忍不住恶狠狠地咒骂出声。
“这群混账东西!前番还畏杨灿如虎,哭着喊着求我来给他们撑腰。
嘿,转头他们就对杨灿百般讨好,把我豹爷当成空气!
真是一群见利忘义的狗东西!”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呼唤:“豹爷。”
“滚进来说话!”
于骁豹没好气地吼了一声,语气中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
随从推门而入,一进房间,便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怒火。
他见于骁豹绷着一张脸,显然正在气头上。
虽然早已习惯了豹爷时不时的坏脾气,可他也不敢触这个霉头。
他忙躬身行礼,压低声音说道:“豹爷,您下午吩咐小的去查访那些鲜卑人的消息,现在已经有了着落……”
第95章 不告而别
晚餐之后,杨灿缓步回到后宅的花厅。
夜色已深,花厅内只点着一盏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其中一道倩影。
热娜仍然坐在那里,身子微微前倾,埋着头不知在专注地做些什么,就连杨灿进门的脚步声都未察觉。
杨灿心生好奇,没有出声唤她,而是放轻了脚步,悄悄向她走过去。
离得近了,杨灿才看清烛光映照下的桌面:
桌上铺着一块有细密格子的羊毛毡布,上面整齐摆放着数十根精致的骨棍。
这些骨棍约莫手指长短,粗细均匀,质地莹白,瞧着像是用某种禽类的腿骨制成。
若非如此,绝不会这般细小轻便,还带着淡淡的骨质光泽。
热娜正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
她双手灵巧地摆弄着那些骨棍,时而将骨棍纵向排列,时而又横向摆放,偶尔还会抽出几根放在一旁,眉头微蹙,像是在仔细计算着什么。
杨灿一看,心中顿时有了猜测: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算筹”?
虽说他之前早已用现代方法算过账,却从未用过这种古代的计算工具。
李大目用不用算筹他不知道,他没亲眼瞧过李大目算账。
其实这还真就是算筹,古人常说的“运筹帷幄”,其中的“筹”,指的便是这不起眼的骨棍。
在这个时代,算筹已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十进位制计算方法了。
按照规则,个位、百位、万位需用纵式排列,十位、千位则用横式,以此类推,遇到数字“零”便空出相应位置。
通过不同的排列组合,算筹不仅能进行加、减、乘、除四则运算,甚至还能完成开方、解方程等复杂计算。
当然,比起后世人所发明的算盘,算筹操作起来繁琐许多,效率也低了不少。
可如今算盘尚未问世,算筹便是这世上最便捷的计算工具了。
杨灿对算筹没兴趣,看了几眼,那双眼睛就开始瞄向了两座傲峙的雪峰。
“啊,庄主老爷!”
热娜正算得入神,指尖刚将一根骨棍摆好,忽然察觉两道炙热的目光。
她猛地抬起头,见是杨灿站在身边,顿时吓了一跳。
热娜连忙起身,手中的骨棍都险些掉落在地。
杨灿见状,温和地向她笑笑,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咳!你不必紧张,我只是过来看看。你这是在算什么呢,如此专注?”
热娜松了口气,重新坐下,指了指桌上的算筹和摊开的契约副本,眼中闪烁着认真的光芒。
“我在核算咱们的收益。按照今天契约上各位庄主、牧场主约定的出资数额,再结合商路的成本与售价,想估算一下咱们第一笔买卖,大概能赚多少银子。”
杨灿饶有兴致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手肘撑着桌面,托着下巴好奇地问道:“哦?那以你的计算,咱们这第一笔买卖,能有很大赚头吗?”
一谈起生意,热娜的眸子瞬间变得熠熠生辉,语气中满是兴奋:“那当然啦,很赚钱的!
呐!假如咱们的商队第一次从天水出发,带一千匹中等品质的丝绸。
按照天水的收购价,每匹丝绸约二两银子,一千匹就是两千两银子;
再加上沿途关卡需要交纳的税赋,大概三百两;
还有商队的粮草、护卫的工钱、马匹的草料等旅途开销,差不多五百两。
这样算下来,总本钱大概是两千八百两银子,换算成黄金,就是二百八十两左右。”
她顿了顿,指尖在毡布上轻轻一点,继续说道:
“可只要咱们能顺利将这批丝绸运到撒马尔罕,按照当地的市场价,每匹丝绸能卖到五两银子,一千匹就是五千两银子,换算成黄金就是五百两!
要是能再往前运,送到罗马城,每匹丝绸的价格能翻到十两银子,一千匹就是一万两银子,也就是一千两黄金,利润能翻好几倍!
而且这还只是去程,咱们回程总不会空手吧?
从西域带回宝石、香料,运到中原售卖,又是差不多的赚头!”
杨灿听完,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惊叹。
“西域之商,果然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难怪古往今来,有那么多人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走这条丝绸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