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李先生请跟我来。”
那侍卫有些奇怪地看了李大目一眼,倒没怀疑他查账怎么会查的既亢奋又疲惫。
李大目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回头看了一眼。
小檀光着身子抱着衣服,从门后探头出来看了他一眼,就把门关上了。
李大目这才放心地跟着侍卫走开。
李大目赶到杨灿住处时,发现张云翊、青梅和张家大少爷都在。
张云翊一见李大目来了,便笑道:“李先生也来啦,老夫正想使人去知会先生一声呢。”
李大目飞快地瞟了杨灿一眼,故作从容地道:“不知庄主有何吩咐?”
张云翊笑吟吟地道:“本庄主刚和杨执事说完,丰安庄的春耕进展甚为顺利,尤其是有了杨先生研制的新犁以后。
张某打算去凤凰山庄一趟,向阀主汇报一下此间情形,此去最多耽搁两天时间。
张某不在庄子里的这段时间,杨执事、李先生和青梅姑娘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让犬子效劳。”
张大少向杨灿三人拱了拱手:“三位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来。”
杨灿笑道:“这几天杨某忙于研制新犁,倒是有些乏了。
如今正打算歇息两天。
无妨,庄主若有事,只管去办。”
张云翊向杨灿笑笑,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张某就告辞了。”
张云翊转身之际,若有深意地瞟了眼李大目。
李先生知道这是张云翊在请他多多关照。
本来么,人家一个花容月貌的年轻女子,竟主动对他这个老头子投怀送抱,他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他一开始就知道,色字当头,难自控呀。
如今杨执事刚发明了曲辕犁,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想必找他来,只是正常过问一下查账的进度?
李大目如此安慰着自己,便想,等杨执事问起时,我找些不轻不重的小问题搪塞一下也就是了。
这里是张云翊的家,杨灿三人是客人,自然没有把主人送出大门口的道理。
所以三人只将张氏父子送到小院门口儿,目送父子二人离去,杨灿脸上的笑容便呱嗒一下撂了下来。
“走,咱们回去,杨某对李先生有话说。”
杨灿说完便当先转身离去。
李大目瞧见他脸色发生了变化,不禁心中惴惴。
三人回到堂屋,李大目小心地坐下,赔笑道:“执事唤在下来,可是有事吩咐吗。”
不等杨灿回答,青梅便迫不及待地道:“张云翊马上就要出庄了,我去安排一下?”
杨灿点点头:“不要伤他性命,务必要把他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放心,我会亲自出手。”
青梅向杨灿傲娇地一笑,下巴仰得高高儿的。
在杨灿面前,她终于找到自己比他强的地方了。
比起你这只弱鸡,本姑娘可是很能打的喔。
青梅像只蝴蝶似的飞出去了,一旁的李大目却陡然变了脸色。
听他二人这番对话的意思,是要对张云翊动手吗?
杨灿不容他多做思考,便笑吟吟地道:“李先生?”
“啊?卑下在。”
“呵呵,男人嘛,只要你们是我情你愿,你那点儿事儿,本执事是懒得计较的。”
“啊?什么?执事是说……”
李大目结结巴巴地说着,一张老脸已经涨的通红。
杨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开口又道:“你这些日子查阅丰安庄账目,可有什么收获?”
“嗯……”
李大目迟疑着,就想说出事先准备的几个小发现搪塞过去。
杨灿盯着李大目有些飘忽的眼神儿,一字一句地道:
“随便说说就好,比如去年秋上,丰安庄那笔比起真实收成,不翼而飞了的三千四百石粮食?”
“卟嗵!”
李账房一个“滑跪”,就从坐在椅上变成了跪在地上。
他行云流水般从袖中摸出一本手札,立刻毕恭毕敬地呈了上去。
“杨执事,这是卑下这些日子盘账所获,请执事大人过目!”
开玩笑!
杨灿不但说出了时间,甚至说出了准确的数目,这还不跪何时跪?
张庄主啊,不是兄弟我不想为你通融啊!
这杨执事奸似鬼,咱们哥俩儿,还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
李大目这反应之神速,把杨灿也吓了一跳。
他故意让李大目看见青梅去抓张云翊,又故意说出一个账目漏洞,就是为了粉碎李大目心中的幻想。
但,李大目连一点最简单的挣扎过程都没有,就这么华丽丽地跪了……
这……人才啊!
杨灿不禁惊叹。
本来嘛,这世上从不乏人才。
刘邦麾下那些文臣武将,光是一个沛县就出了多少?
他们当初的身份又是何等卑微?
樊哙,一屠夫。
周勃,一个竹篾匠人兼丧事吹鼓手。
夏侯婴,一马夫。
萧何,一吏员。
任敖,一狱吏……
帝王将相的好风水都集中在沛县了?
当然不是,只要给人足够的机缘和成长空间,很多小人物都有成长为治世之臣的潜质。
只是这世间大部分人,根本没那个机会罢了。
杨灿如果不是遇到了身中毒箭的于承业,这时候他还在放牛呢,真有本事又冲谁使去?
对牛弹琴么?
李大目能有此决断,也就不算稀奇了。
杨灿把李账房献上来的手札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脸上露出了微笑。
这账理的很清楚嘛,而且,看来早有准备啊。
杨灿合拢手札,思索片刻,说道:“李大目。”
李账房还跪在那儿呢,闻言急忙一顿首:“卑下在。”
杨灿道:“这些账目的直接经手人,并非张云翊本人。”
杨灿把手札递了出去:“所以,你拿回去,再好好整理一下。”
李大目茫然道:“执事大人要卑下……整理什么?”
杨灿道:“把涉及到这些罪状的人整理出来。
他们与张云翊的亲疏远近以及地位高低,以此为序,一一罗列!”
第53章 调虎离山
张庄主赶去凤凰山庄,带了十二名侍卫。
他还煞有其事地准备了些账目资料,并且带了一架“杨灿犁”。
似乎,他是要去为杨灿表功的样子。
可,如果他对阀主说,这犁应该叫“于家犁”呢?
是功是过,有时候不过就是说话人一张嘴巴的事儿。
从丰安庄到凤凰山庄并不算太远,朝发夕可至。
临近晌午的时候,张云翊一行人赶到了一处河谷。
春天的河水不急也不深,但水颇凉。
张云翊从车中探出头来看了看,吩咐道:“就在这河边歇息一阵吧。”
队伍停了下来,一箭地外就是树林。
但此时还不是炎炎夏日,无需避入林中遮阳。
因为只是短暂小憩,他们连马鞍都没有卸下。
侍卫们下了马,先往河边取水、饮马。
就在这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突然响起。
陇上门阀自立,没有国家,自然也就没有军队。
但是在这种地方,就算寻常百姓,又有几个不懂点武艺?
就更不要说那些门阀私兵了。
张云翊的这些侍卫较之庄上的部曲兵还要训练有素。
一听马蹄声急骤,而且不止一匹马,他们立即从河边匆匆奔向自己的战马。
他们并不确定来人对他们一定有敌意,而且凤凰山庄周围相对来说,要太平的多。
毕竟在这里闹事,就是直接捋于醒龙的虎须。
但谁也不会把生死寄托于一个假设。
“嗖嗖嗖……”
一片箭矢如雨般激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