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他老张家已经大难临头了,你可不要自误。
不然的话,张云翊一倒台,你能一点都不受牵连?”
亢正阳嘲讽道:“受啥牵连?就像你一样,被一撸到底?”
“你……”豹子头须发皆张,勃然大怒。
不过,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冷笑一声,坐了回去。
“你要是不识相,那么等张云翊垮了台,接替你成为部曲长的人,那就是我,豹子头。”
亢正阳没理会他的威胁,思索片刻,缓缓地道:“也就是说,你们拿下张庄主,并不是阀主的意思?”
“当然不是,如果是,我还来找你干嘛?
不过,你觉得,事已至此,又有索家撑腰的少夫人顶在前面,阀主会不会保他张云翊?”
那当然不会了,整治这些烙着二房印迹的田庄管事,本就合乎阀主的利益。
他又怎么可能力保张云翊?
张云翊在丰安庄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可是在凤凰山庄,也不过就是个到处钻营的土财主罢了。
沉吟许久,亢正阳终于抬起了头。
“今儿你来,可没事先跟我打招呼。
所以,我就不招待了,下回再说。”
豹子头虽然没有读过书,可是亢正阳的这句话,他还是听的明白的。
“哈哈哈,你小子,拳脚不如我,可这脑子,就是比老子活泛。
我要是有你这脑子,也不用费这么多年功夫,才爬到侍卫统领的位子。”
亢正阳板着脸在他心口捅了一刀:“你是前侍卫统领,现在,啥也不是。”
……
亢正阳答应配合杨灿的第二天,被粮仓里的一众大小管事望穿秋水的张云翊张大庄主终于“回来了”。
丰安庄里有两股武装力量,杨灿不敢忽视。
走投无路的张云翊未必就不敢和他翻脸。
中原的人可以逃亡陇上,难道陇上的人就不能逃亡中原吗?
他要是敢忽视,很可能就会阴沟里翻船。
现在,由亢正阳掌握的部曲兵已经站在他这一边。
丰安庄里最强大的一股武装力量,掌握在他手上了。
而丰安庄的另外一股武装力量,就是由张云翊亲自挑选、培养的护院武师。
杨灿并没想过招揽他们,表面上……对他们也没有任何防范。
张云翊就那么被公开地押了回来,然后塞进了谷仓,当着那些护院武师的面。
做为丰安庄庄主,张云翊是有特权的。
比如,关押他的那口谷仓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李先生,怎么回事儿?庄主怎么被杨执事押回来了?
难道……难道阀主大老爷要对付我们庄主吗?”
小檀姑娘花容失色,惶急地拉住李大目的衣袖,眼泪汪汪的。
她倒不是对张云翊有什么感情,虽然她也被张庄主睡过。
只是,她现在赖以生存的一切,可都是来自张家。
张家一旦倒了,她一个小女子,又该何去何从?
李大目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道:“好一个杨灿,好一个杨执事啊,他连我也给骗了!”
李大目拍拍小檀姑娘的手,安慰道:“你别怕,这不是阀主要动张庄主,如果是阀主要动他,哪能这么费事儿。”
小檀一听,喜道:“那……咱们是不是可以派人去向阀主告状?”
李大目冷笑一声:“庄主带了十二个高手,都到不了凤凰山庄。
他现在成了阶下囚,你觉得别人就能上得了凤凰山?”
小檀脸色一变:“李先生,那怎么办?”
李大目沉着脸色道:“这分明是长房少夫人搞的把戏。
你也看到了,杨执事用的人,都是少夫人派来的。
这些人之前还伪装成什么劝农的、造犁的,我呸!
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
李大目拉过小檀,把这娇小女子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
“就算张家出了事,李某也会保住你。
你一个小丫鬟,想必他杨执事,也不会刻意为难你。”
小檀强忍恶心,和李大目香了个嘴儿,含情脉脉地道:“那……,人家可就全指着先生您了。”
“放心,放心。”
“不过,李先生,我们庄主,真就这么倒了?”
“倒?何止啊!”
李大目面露惧色,一字一顿地道:“小檀啊,你有所不知。
观杨灿此人,
容止温恭若斯文君子;心肠虺蜴实豺狼之徒。
敛爪藏锋似渊默之士;攫人而噬必绝命方休。
出手则雷霆震骇,招招皆摧心断魂;
用心则阴鸷狠戾,事事皆斩草除根。
虽虺毒不如其险,虽鸩酒逊其残酷。
盖视人命如草芥,弃天道若敝履也。”
小檀只听得花容失色,大惊道:“李先生,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账房森然道:“张云翊,死定了!张家,完蛋了!”
第56章 一了百了
“杨执事真是这么说的?”
张大少颤声问道,脸色极其难看,小檀用力点了点头。
张庄主被杨灿以其手下管事多有贪墨等不法行为为理由,把他拘禁了。
说是协助调查,可谁都知道,这只是他的罪名没有公布之前委婉的说法。
已经被杨灿一系列抽砖行为抽得摇摇欲坠的云翊塔,至此在丰安庄的百姓们心中,算是彻底倒塌了。
张大少带了一份厚礼去求见杨灿,奈何此前一直对他客客气气的杨灿,这时却根本不见他了。
然而,张家却没有因为张云翊被拘禁而受到任何控制。
张家的人趁机开始悄悄向堡外转移浮财。
六神无主的张大少,偏偏在这时收到了小檀送来的消息,一个叫人绝望的消息。
张大少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面如灰土。
杨灿敢这么做,恐怕是已经拿到了我家的大把柄了吧?
如果是这样,我家的浮财就算转出堡去又如何?
只要我们张家人逃不出于家人的地盘,最终还不是要任人宰割?
可我们现在也只能在丰安庄里搞点小把戏,如果就此潜逃,还有机会吗?
“我……知道了,小檀,你做的很好,张家不会忘了你的功劳,本少爷必有重赏。”
张大少随口给小檀画了张大饼,就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等小檀一走,张大少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房中来来回回的转悠了半晌,最终狠狠一跺脚,快步走了出去。
……
张小米是张云翊的本家叔父,张家如今辈份最高的人。
张大少和这位叔祖父平时没什么来往。
但如今大难临头,他唯一能够请教的本家长辈,也就只有这位叔祖父了。
毕竟,大家是一根绳儿上的蚂蚱。
“这个杨灿,是个狠人呐!”
张小米咳嗽两声,喃喃地道:“老夫如今算是看明白了!
这个杨执事,是要拿我张家人的血,染他的名声,以震慑六大田庄啊。”
张大少暴躁地道:“叔祖父,现在说这些话还有用吗?
怎么办,眼下该怎么办,咱们张家该怎么办,这才是最要紧的事。”
张小米沉默良久,缓缓地道:“你方才说,那个杨执事住在东厢,毗邻仓舍?”
“是啊,怎么啦?”
张小米眼中倏然闪过一抹厉色,森然道:“咱们火烧东厢,诿过于天灾!”
张大少蓦然瞪大了眼睛,骇然道:“那……那有个屁……什么用啊?
咱们不还是要死?”
张小米摇了摇头,恶狠狠地道:“火烧东厢,株连谷仓,把关在里边的那些管事,全都一把火烧死!”
张大少骇然,结结巴巴地道:“叔祖父,我……我爹也关在谷仓里呢。”
张小米慢慢垂下了眼皮,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仿佛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
张大少一下子明白过来,叔祖父这是要……
张大少往椅子里缩了缩身子,紧张地啃起了手指甲。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一个习惯。
张小米缓缓地道:“如果只是杨灿一个人死了,那咱们就难逃罪责。
可要是庄子里那么多管事都死了,那就是天干物燥,意外的天灾啊。”
在河套地区,春天刮的是西南风和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