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的真正动机自然是不能说的,屠嬷嬷告诉索缠枝的理由是:
毕竟此事关乎你的名节,而且干系重大,还是不要让更多人知道了。
屠嬷嬷思索已定,便低声吩咐车窗外的骑士:“今晚宿营之后,让咱们的人寻个由头,和于家的人做上一场,乱子要闹大一些!”
马上的骑士点点头,一提马缰,便向前轻驰而去。
……
屠嬷嬷没有想到于家的人来的,竟比她预料的时间还要早些。
按照她派出的人的脚程估计,于家的人本不该来的这么快。
她却不知,豹子头程大宽得到了杨灿的指点,悄悄派人抄小路抢先赶去了凤凰山。
于是,于家派来的人在当天傍晚就赶到了。
傍晚时分,他们正在山脚下扎营,忽然就有一行四十多名骑士从山谷中疾驰而出。
那些马俱都是高大骏硕的西北良驹,马上的骑士大多是些二十多岁身材矫健的年轻汉子。
他们穿着同色的十分结实的天青色棉布骑装,腰间系着足有六寸宽的皮护腰。
他们的皮护腰上插着匕首,得胜钩上挂着长刀,肩后各自挎了长弓,腰间俱都挂了箭囊,可谓是全副武装。
领头之人大约有四旬上下,身着一袭靛青色的织锦骑装,腰间挂了一口无穗的长剑,一袭灰青色的披风,随风飘扬。
此人方面阔口,眉重须黑,脸色冷峻,顾盼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象。
“易执事。”
于家的护卫们本已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待看清来人后,却马上收了兵器,纷纷向他拱手施礼。
“易执事!”
杨灿大叫一声,一偏腿儿就从马上纵身跃了下去。
他顺着马向前跑出的动作流畅地跑出几步,泄去了力道,便悲声大呼起来:“易执事,公子他……不幸被马贼所害了!”
屠嬷嬷淡淡地扫了一眼杨灿,并未太过紧张。
杨灿是于承业的幕客,看见于家来人,表现的悲恸一些也合乎情理。
一路行来,杨灿在她面前表现的一直非常乖巧,这些表现成功地麻痹了屠嬷嬷。
那个易执事并未搭理杨灿,而是径直从杨灿身边策马驰了过去。
这位易执事是天水阀于家的一位外务大执事,名叫易舍,在于家的外务大执事中排名第三。
易舍一眼就看到了那具简陋的棺材,他马上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随着越走越近,易舍的步伐也变得越来越慢,脸色愈发地凝重起来。
于家长房长子身故,于氏家族只怕要从此风波不断了,这让他压力很大。
屠嬷嬷缓步下了马车,那名骑士凑到近前,低声道:“屠嬷嬷,于家来人了,今晚的行动要不要取消?”
屠嬷嬷淡淡地道:“于家来了人又如何?于公子是死于马贼之手,这事儿可赖不到咱们头上。
如今再死一个无关轻重的幕客又有什么打紧?”
屠嬷嬷说罢便不再理会那名骑士,而是举步向易舍走去。
此时,杨灿已经快步追上易舍,大声叫道:“易执事,公子之死大有蹊跷啊!”
易舍闻言霍然一个转身,凌厉的目光刷地一下看向杨灿。
正要走过来的屠嬷嬷心头一紧,一双老眼也蓦然盯紧了杨灿。
四马安车中,索缠枝听杨灿这么一喊,不由得心头一紧。
此时她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杨灿说出真相,身败名裂的我,该怎么办?
巨大的紧张感,让她的娇躯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易舍紧盯着杨灿,沉声道:“杨先生,你说公子之死大有蹊跷,这是什么意思?”
杨灿毫不理会屠嬷嬷向他投来的威胁的目光,对易舍道:“易执事,我等一路行来,公子的近身防务全是由索家人一手包揽。
而马贼突袭,本该是为了求财,可他们却舍了大宗财货不管不顾,径直冲向营地中心袭杀了公子。
如此种种,太过有违常理,可见索家一定有问题。”
豹子头眼见如此一幕,不禁惊讶地瞪大了一双眼睛。
卧槽!杨爷这么勇的吗?
是,我是说过,于家和索家那是猫鼠同房,各自提妨,可这种事儿是不能往台面上摆的啊。
虽说我跟索家人都打起来了,可那毕竟是下人对下人,是留有余地的。
你说索家是杀害公子的嫌凶,这不就是爬上桌子扇索阀阀主的脸吗?
程大宽自觉已经猜到了杨灿的用意,杨先生这是要剑走偏锋,意图用和索家对立甚至仇视的态度,获得于阀阀主的青睐啊。
可是……阀主正在借助索家之力的时候,你这么做真不会弄巧成拙吗?
屠嬷嬷听到这里却是暗暗松了口气,杨灿这小子果然不敢说出他已染指于家少夫人的事来。
看来这小子不傻,已经猜到老身会杀人灭口,所以生拉硬拽的说什么于承业之死,我索家有重大嫌疑.
他是想用这种伎俩,让我对他有所忌惮吧?
如果在他指称我索家有杀害于承业的重大嫌疑之后,他就忽然死掉了,我索家当然就有了嫌疑。
只不过,你以为你这么说,老身就会为了避嫌,而饶你一命么?
呵呵,你别太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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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掌中之物
屠嬷嬷做出大怒模样,上前喝道:“姓杨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说,是我们索家谋害了自家女婿不成?”
杨灿道:“索家这一路行止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杨某心有所疑,难道屠嬷嬷还不许杨某开口了么?”
屠嬷嬷冷笑一声,对易舍道:“这位大执事,当日马贼逃走时,被我们生擒活捉了一人,如今正由老身的人看管着。
这些马贼究竟是什么来历,易执事你向他一审便知。”
杨灿马上道:“我们程统领曾想审问那个马贼,就是你再三阻挠。
如今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抓捕时机,你倒故做大方了,还说你们索家不是心怀鬼胎?”
杨灿说罢,马上转向程大宽:“大宽,你说,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豹子头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在杨灿口中,已经从程大统领、程统领、老程,现在堕落成了大宽。
杨灿这么一说,他非常紧张,就像是在赌桌上要投入最后一点赌本时一样紧张。
杨先生已经下注了,我要不要跟?
一想到索于两家已经联姻,索家又比于家强大,于家如今又有求于索家……
豹子就觉得杨灿这种剑走偏锋的办法不太靠谱,很可能弄巧成拙。
于是,豹子头干巴巴地道:“杨先生所言,确有此事。不过……”
他马上跟着又解释了一句:“不过,屠嬷嬷说过,当时那马贼气息奄奄,受不得刑。
而且,当下我们应该以护送少夫人安全抵达天水最为重要,所以……”
易舍本以为杨灿真的知道些什么,如今这么一看,竟是捕风捉影、胡乱猜疑,并无半点实据,不禁暗自恚怒。
这个杨师爷,初见他在公子身边时倒还一副机灵样儿,如今简直是昏了头了,索家有什么理由杀害公子?
他冷冷地瞥了杨灿一眼,对屠嬷嬷客气地点点头,和气地道:“某姓易,嬷嬷不必担心,易某自然不会听他信口胡言,且待易某先祭拜了我家公子再说。”
易舍转身走向那具既丑陋又寒酸的棺椁,看着那具棺木,不由深深一叹:公子啊,你这一死,可知我于家要从此多事了吗?
趁着易舍上香祭拜于公子的功夫,屠嬷嬷走到杨灿身边,用只有二人听见的声音低声道:“姓杨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杨灿嘴唇微动,也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回答道:“我只是想把水搅浑一些罢了。”
屠嬷嬷晒然一笑:“你以为这么做,就能逃得出老身的手掌心?”
杨灿淡然道:“那可难说,万一这水浑的,连你这头老蛟都睁不开眼,我这条小泥鳅,还真就能钻出网眼儿。”
屠嬷嬷还待再说,易舍向于承业的棺椁拜了三拜,已然转身,对屠嬷嬷道:“敢问这位嬷嬷是?”
屠嬷嬷脸上阴狠的神色迅速一收,忙上前去,自我介绍道:“老身姓屠,乃是我家姑娘的陪嫁嬷嬷。”
易舍点了点头,对屠嬷嬷的身份已经了然。
易舍道:“屠嬷嬷,不知索姑娘在哪里,且待易某见上一见。”
屠嬷嬷听他这样称呼索缠枝,不禁眉头一皱,微微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屠嬷嬷是娘家人,称呼索缠枝为“我家姑娘”并无不妥。
这位易执事是于家人,难道他不该尊称索缠枝为少夫人么?
不过,易执事是能够代表于家在外行走的外务大执事,不亚于一方封疆大吏。
屠嬷嬷现在的身份,在易舍面前根本不够瞧的,屠嬷嬷倒也不便因为一个可能只是疏忽了的称呼问题和他抢白。
屠嬷嬷便把手虚虚一引,客气地道:“易执事,少夫人在这边。”
易舍点点头,跟着屠嬷嬷走了过去。
此时,青梅已经把车上的帘笼打起,内着喜服外系孝带的索缠枝,搭着青梅的手儿,俏生生地走下车来。
易舍赶紧上前两步,双手抱拳,恭声道:“于门执事易舍,见过索姑娘。”
索缠枝听了他这样的称呼也不禁微微一怔,一双美眸飞快地向屠嬷嬷一瞥,屠嬷嬷满面疑惑地对她摇了摇头。
索缠枝便咬了咬唇,幽幽地道:“妾身已经是于家的人了,如何还能当得起易执事如此称呼。”
易舍微微一愣。
屠嬷嬷赶紧上前一步,对易舍道:“易执事,接亲路上,于公子就和我家姑娘同房了。
我家姑娘的元红帕子,老身这儿还收着呢。
若是运气好,我家姑娘说不定都已怀了公子的骨肉,易执事该对我家姑娘改个称呼了。”
“什么……”易舍一听,脸上不禁露出些许窘意。
他是匆忙间接到阀主于醒龙的吩咐,带人赶来接灵的。
来此之前,阀主就已当面告诉他:我们于家不能用一个死去的嗣长子,耽搁了人家索姑娘的一生。
新娘子既然已经行至半途,就此送返固然不妥,但也不必再以少夫人相称。
等办完丧事,老夫会把索姑娘认作义女,再把她风风光光地送回索家。
如此,既能全了于、索两家的情义,也顾全了索姑娘的终身。
因为有了于醒龙的这番交代,易舍才会对索缠枝以索姑娘相称。
这怎么……公子竟然已经和人家索姑娘圆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