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灿向屠嬷嬷客气地打了声招呼,那模样,带着三分卑微、三分畏怯,还有四分的情切。
这非常符合他此时的身份和该有的心情。
屠嬷嬷没有看破他的伪装,瞧他那副模样儿,不禁满意地牵了牵嘴角儿,伸出一只枯瘦如老枝的手来:“把腰带解下来。”
杨灿的腰间系着一条素白的带子,路上条件简陋,这就相当于给公子带孝了。
屠嬷嬷显然不想他带着这么刺眼的一条东西进去,坏了索缠枝的兴致。
杨灿急忙解下素带,双手交给屠嬷嬷。
屠嬷嬷向四下扫了几眼,又冲杨灿一歪头,同时扬声唤道:“青梅,出来。”
声音传进帐中,索缠枝手中的象牙梳子忽地一顿,坐在床沿儿上的小青梅“嗖”地一下弹了起来。
“姑娘……”青梅下意识地呼唤索缠枝。
索缠枝看着镜中那张渐渐爬满红晕的女人的脸,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哼。
小青梅懂了,举步就往帐口走去。
杨灿正要走进大帐,迎面走来一个香扇坠儿般小巧玲珑的少女。
两人同时向左,又同时向右,彼此躲闪了几次,全都完美地避到了一起。
于是,小青梅双手掐腰,气鼓鼓地瞪向杨灿。
她可没有忘记,姑娘身上有好多淤青都是眼前这个臭男人的手笔,小姑娘有点同仇敌忾了!
杨灿微微一笑,向后退了两步,给她让开了位置。
小青梅这才轻哼一声,傲娇地扬起下巴,“嗒嗒嗒”地走了出去。
她的小屁股很翘,像一颗汁水充足的桃子,虽然还略显青涩,但已预示了它未来的甘美。
杨灿回头看了一眼,屠嬷嬷已经在帐围子边儿上坐下了。
那道干瘦的背影,像极了蹲伏在屋檐上的一只脊兽。
杨灿走进大帐,把帐门儿关了起来。
青梅想要离开,可不知怎地,却又想要留下。
踌躇了片刻,她还是悄悄走过去,和屠嬷嬷隔着一道帐门儿,自觉地蹲进了大帐的阴影里。
屠嬷嬷的脸上,再度浮现出了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
帐中,索缠枝依然在对镜梳妆,似乎全然不知杨灿已经走进来,直到杨灿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她的身子才微微一颤。
帐中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帐角的铜漏滴水声一下子变得清晰可闻了,一滴、两滴、三滴……
索缠枝的心跳也开始加快了,一下、两下、三下……
平均那滴漏每滴一滴水约为十秒,这段时间里,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的平均心跳应该在十五下左右。
可索缠枝感觉她的心跳频率至少翻了两倍,她都能听到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声了。
“一个头发还要梳多久啊?夜深了。”杨灿往榻上大字形一躺,一副懒洋洋的死样子。
索缠枝从镜中窥见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象牙梳子被她重重地拍在了梳妆台上。
“姓杨的,你要搞清楚,你的生死可是操在我的手中!”
索缠枝从锦墩上转过身来,柳眉倒竖。
她觉得,必须得给杨灿立点儿规矩了!
凭什么你要作践我!
凭什么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凭什么你让我盘着我就得盘着,你让我趴着我就得……
“你……你要干什么?”
一见杨灿站起来,索缠枝登时就慌了。
她想逃走,可屁股就像粘在锦墩上了似的,根本挪不开。
杨灿并没向她走近,而是悠然走向榻边的一张三足卷耳几,打开一只香料盒儿。
略一挑选,杨灿就选中一款宁神静气、气味幽淡的香料。
他熟练地用银勺填进香炉,又引烛火点燃,一缕幽淡不腻的香味儿,迅速流逸开来。
然后,他才走到索缠枝身边,轻轻一弯腰。
索缠枝的身子一轻,又被杨灿抱在了怀里。
索缠枝大怒,她想顺势掴杨灿一个嘴巴,她想用膝盖猛顶杨灿的小腹,她想声色俱厉地喝令杨灿给她跪下……
等她想完了,就发现自己再次腾云驾雾地飞到了床上,并且在大床上颠了几颠。
“你……你,你先把灯熄了。”
一见杨灿走近,索缠枝顾不上发怒了,她觉得规矩什么的不妨慢慢给他立,总得有个过程嘛。
杨灿微笑着答应一声,转身去把帐中的灯火一盏盏地熄灭,却在距离床榻尚远处留下了一盏。
索缠枝咬了咬嘴唇,声若蚊蝇:“还有一盏呢。”
“留着吧。”杨灿回答了一句,索缠枝就不吱声了。
没关系,留就留吧,你看我让他熄灯,他不也听话了么?
这就是一个良好的开始啊!
听人劝,上午这章改成七点半发布啦~
第10章 日升,日落
日升,日落。
日复一日,一支绵延数里的队伍,每天清晨迎着朝阳踏上旅程,每天傍晚沐着晚霞安营扎寨。
皂色戎装的佩刀骑兵,执戟的高大武士、骑骆驼的美貌侍女、华丽的四马安车、简陋的棺材……
如此别致的风景线,每天都会重复出现在陇上,给这枯燥的自然风光平添了一抹靓丽的风采。
“姑娘,喝点蜜水吧,赶了大半天路了。”
青梅说着,把一只鎏金的银杯递了过去。
趁着递杯子的机会,青梅认真地打量了索缠枝几眼。
青梅心中很好奇,姑娘这几天变得越来越漂亮了,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姑娘的肌肤原就粉嫩白皙,现在更是吹弹得破,仿佛时时都有玉光在她的肌肤之下流动着似的,简直美到不可方物。
姑娘这是悄悄用了哪家的胭脂水粉吗?
可姑娘的胭脂水粉一直都是由我采买的呀,似乎……
没有哪家的妆粉有这么好的效果……
索缠枝接过银杯,唇瓣轻轻触碰着杯沿,只抿了一小口。
蜜水调的恰到好处,不至于甜到发腻。
“还有……咳,还有多久到天水呀?”
索缠枝轻声问着,原本清越的嗓音现在莫名的有些沙哑。
不过,那种沙哑却不难听,反而听了叫人有种别样的诱惑感,心里头会痒痒酥酥的。
这团“三揉三醒”的面,似乎已经渐渐适应了杨灿的搓磨,变得筋道弹软,苦尽甘来也。
当然,对此,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青梅道:“婢子已经打听过了,咱们就按照现在这个脚程,明儿上午就能翻过前面那座山。
过了那座山,就进入天水地界了。”
索缠枝听了轻轻地嗯了一声,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远处山峦如黛,近处荒草萋萋,不远处则有几只野兔被队伍惊动,飞快地窜进了草丛深处。
索缠枝的目光迅速定位到了杨灿的所在,看着那道跨鞍打浪的优美身影,她的牙根儿情不自禁地又痒痒起来。
那个混蛋,作践人的花样儿越来越多了。
为什么他会懂得这么多?
一想到自己可能不是杨灿揉的第一块面,索缠枝的心里就很不舒坦。
进入天水的界山就在前面,按照屠嬷嬷的计划,杨灿的作用也要结束了。
他是翻不过那座山的,今天晚上很可能就是他的死期。
索缠枝暗暗决定,今晚扎营的时候,她就去找屠嬷嬷谈一谈。
这个杨灿,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她可不是不舍得,她就是觉得,杨灿是于家长房长公子的幕友,在于家长房长脉也是很有地位的。
所以,留他一命,显然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屠嬷嬷坐在马车中,微闭着双眼,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车子一侧,则有一名索家武士控制着马速,低声向车中禀报着:
“屠嬷嬷,按照咱们的脚程,明天翻过前面那座山,就进入于家地界了。”
“嗯,于家可已派人前来接灵?”
“于公子之死事发突然,于家若是派人来,也不会有时间提前告知了,属下无从察探他们的行踪。”
“罢了……”
屠嬷嬷摆摆手,慢慢张开了眼睛。
依照她估算的脚程,于家得信后即便马上派人过来,大概也要在他们进入于家地界之后。
所以……,哪怕最快,双方也要明天才能碰面。
这样的话,杨灿那小子今晚就可以死了。
不只是杨灿,以后找个机会,那个小青梅也得弄死。
如此一来,掌握这个秘密的人,除了索缠枝,便只有老身一人了。
想到得意处,屠嬷嬷不禁微微一笑。
在她派人向金城索家报丧时,她还没有想出这样的妙计。
等她想出这个办法后,豹子头已经加强了戒备,她已很难不动声色地把人派出去了。
不过,这时候能派人她也不想派了,因为,她忽然觉得,这个秘密莫如就让她一个人掌握着。
秘密只由她一人掌握,才有奇货可居的效果,才能为她攫取最大的利益。
为此,她还把这个打算告诉了索缠枝,免得索缠枝以后见到娘家人时说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