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你说我能怎么办呢?双方都以为我是对方拉来的帮手,我只能赶紧跑路啦。”
杨灿一脸痛苦地道:“秃发大人,你知道我才刚刚成为丰安庄主,这对我的威望打击有多大吗?
我是于阀家臣啊,如果真是我拿了什么重要的货物,那当然是上交阀主了。
可你有听说过我上交给阀主什么东西吗?”
秃发隼邪怔忡半晌,不禁长长一叹,颓然放下了立誓的手指。
此事最棘手之处在于,他这个失主如同遭窃的贪官,根本不敢声张。
就算有心结交他的于骁豹,若是知道他丢的货物竟是一批甲胄,也要跟他翻脸。
可,秃发隼邪又没办法就这么认栽。
就算货找不回来了,他也必须得知道它去了哪儿。
不然,他就没法跟他大哥交代。
这货只要有个去处,他大哥的怒火也就有了发泄的方向。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只能咬死拔力末,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难道他不知道拔力末的嫌疑最小,甚至没有嫌疑么?
他当然知道,他比拔力末自己都清楚。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若回去说货丢了,而且他都不知道怎么丢的,那他大哥回答他的一定是当头一刀。
他若说货是被于家抢了呢?于家打击他家地盘上的走私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就算此仇不得不报,可是于阀的势力比起秃发部落来只强不弱啊。
而且秃发部落周围有群狼环伺,也不可能倾尽所有和于家一战。
那样的话,大哥再气不过,最多也只能冲过苍狼峡,屠了丰安庄。
可是如此一来于家又岂肯善罢甘休?
恐怕最后还是要用他的项上人头来平息这场纷争。
所以,他必须得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目标,以供大哥发泄。
今晚他来找杨灿,其实只抱了不到一成的希望,希望果真是杨灿拿了他的货,并且愿意交换给他。
只要杨灿答应,他是真的愿意倾其个人所有用来交换。
做为秃发部落的首领之一,他拥有以“山谷”、“川原”为计量单位的牛羊群。
他还拥有一千帐属民和三百多个奴隶,那些奴隶他愿意全部拿出来做为交换。
可惜……
希望破灭了。
难道此事真的与杨灿无关?
杨灿只不过是于家的一个家臣,甲胄对他来说确实没多大用处,难道他还能举兵造反不成?
又或者是“山爷”根本不想交易,是山爷用这种办法破坏交易?
这个念头刚刚从心头生起,就被秃发隼邪摁灭了。
得罪了他们,就是断了一条走山货的重要路线,那对山爷的损失更大。
而且现在货还不算交付到他们手上,山爷就不能吞了他们的钱。
看来,只剩最后一条路了。
秃发隼邪咬了咬牙,沉声道:“当时出现在苍狼峡的人,除了你们丰安庄,就只有拔力部落了。”
他缓缓抬眸,死死盯住杨灿:“我相信杨庄主。
所以,我会继续盯着拔力末,如果我确认此事是拔力部落所为……”
“放心,我杨灿绝不掺和你们之间的恩怨!”
杨灿挺起胸膛,答的无比爽快:“只不过,你们两位可都是我的客人呐!
如果被我知道你们在我这儿起了冲突,你说我做为地主管还是不管呢?”
秃发隼邪脸上露出一抹冷诮的笑意:“庄主放心,隼邪是不会让你为难的。”
杨灿欣然道:“那就好。对了,秃发大人你很喜欢做生意?杨某正打算做点小生意,以后还要请你秃发大人多多关照啊。”
“好啊,如果我有牛羊皮毛出售或者想买些什么,一定关照你杨庄主。”
秃发隼邪一口喝干茶水,便站了起来:“打扰了,告辞。”
秃发隼邪匆匆回到自己住处,立即唤过了一名心腹侍卫。
“明儿一早你就离开,快马加鞭赶回部落。”
秃发隼邪铁青着一张脸,沉声道:“你告诉首领,山爷那批货,被拔力部落的人给吞了。
拔力部落的人还想嫁祸他人迷惑于我,我将计就计,已经以探查山货下落的名义,把拔力末引走。
请首领大人火速出兵,趁拔力末不在,吞了他的部落,抢回咱们的货物”
“遵命!”那心腹也知事关重大,脸色立即冷峻了起来。
……
独孤婧瑶回到住处,把被子盖在身上。
不,准确地说,是盖到鼻子下边,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月色里,那双眼睛瞪得比月亮还圆,比星星还亮。
姓杨的那家伙喜欢我?
好吧……,本姑娘这么出众,当然是人见人爱了。
可你什么身份啊你就喜欢我?
你喜欢得起吗?我爹知道了打死你喔!
刚出虎穴又被狼惦记上了,还真是叫人有点烦恼呢。
小姑娘长吁短叹的,愁得有点睡不着觉了。
……
张云翊自然不需要夜宿丰安堡。
晚宴之后,他就返回府邸去了。
亥时四刻,静谧的月光透过碧罗的纱窗,映在精致的妆台上。
高脚半圆几上,花樽里的细长花枝,把那直欹横斜的疏影,清晰地投在了墙壁上。
陈少夫人睡的正甜,一头光滑油亮的青丝披散在鸳鸯枕上。
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睡在陈婉旁边的张云翊睡觉很轻,几乎是房门被叩响第二声时他就醒了。
“谁?”
“老爷,是我。”
门外传来万泰的声音。
张云翊立即坐了起来,示意陈婉儿不必起身。
他就着霜一般白的月光,披上丝织的睡袍,趿着蒲草睡鞋向外走去。
陈婉儿把薄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胸前丰腴,侧过了身子,又重新合上了睡眼。
老东西今天挺能折腾的,她真的有点乏了。
“老爷,山爷来了。”万泰的声音带了一丝紧张。
张云翊却是精神一振:“他在哪儿?快带我去!”
丰安庄的夜,异常的安静。
丰安堡位于整个村庄的中心,而张小米这座府邸却建在村东头。
引去做为丰安堡护城河的那道河流,倒好从他府邸后面经过。
所以张云翊倒不用穿过村庄出去,因为山爷就等在河边。
“丰安张云翊见过山爷!”
眼见亮灿灿的河流边站着七八个蒙面人,中间一人明显是被拱卫着。
张云翊急忙趋前拜见,并且及时报出了身份。
那些侍卫看到之前找来的万泰,就知道他前面的这位是张庄主,因此倒是没有阻拦。
山爷冷哼一声,慢慢地转过身来……
第82章 扑朔
张云翊的目光落在山爷身上,心头顿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失望。
他与山爷合作走山货,算来已有整整十年光阴。
十年间,他们彼此信赖、互通有无,却始终隔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张云翊本以为今夜能揭开这层面纱,一睹山爷真容,却不料对方竟谨慎至此。
不仅随从尽皆以黑布蒙面,山爷本人更是戴上了一张烧制精美的白瓷傩面具。
那面具做工极为精细,惨白的底色上勾勒出狰狞的鬼面纹路,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幽幽冷光。
面具下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两潭寒水,叫人不敢直视。
“张庄主,你我神交多年,今日终得一见。”
山爷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几分沙哑的回响。
张云翊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确实只能算是见面。山爷,张某眼前所见,不过是一张傩面罢了。”
山爷低低笑了两声,笑声更添几分诡异:“知道得太多,对张庄主未必是好事。”
张云翊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山爷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严肃:“这次的货非同小可,价值连城。
老夫特意修书一封请张庄主多加照拂,怎会出了这等纰漏?”
张云翊神色平静,娓娓道来:“实不相瞒,张某如今已不是丰安庄的庄主,自然也调动不了庄内的人手。
接到山爷来信后,我立即让万泰与你的车队取得联系,特意规划了一条绕过丰安庄、直抵苍狼峡的稳妥路线。”
他长叹一声,眉宇间浮现几分无奈:“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谁能料到,我们丰安庄的部曲长竟暗中拉拢亲族做起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