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家族所有奴仆、侍女到中庭集合,立刻!”伯阎话语干脆冷肃,对奚勇吩咐完毕,转身回了自己雅舍。
过不多久,再次出现在家族中庭的伯阎,已然形象截然改观。
摘掉了金钗珠翠的头饰,用一块布帛将乌黑瀑发包裹好,褪掉了繁琐华丽的曲裾深衣,换上了便于骑射的窄袖短衣装束,外面还扎了一层轻便皮甲,腰间甚至还悬挂了一柄宝剑,加上她身量高挑,整个人面貌气质陡然变得英姿勃发,干练飒爽,让人望而侧目。
伯家身为临江王国顶尖贵族世家,服侍各位主子的奴仆、婢女足足有一百几十名,而今分成数列,在中庭规规矩矩站好,等待伯阎下一步命令。
伯丕的一干姬妾,见服侍自己的婢女、奴仆,被无比突兀集合在中庭,不明所以,齐自各自宅院走出,站立到中庭旁边的房舍内,面笼薄霜,大为不悦,冷眼看来。
伯阎视若无睹,一手按着宝剑,一手轻抖披风,宛如一颗亭亭骄杨,对着一干奴仆、婢女冷喝道:
“当前江陵城军情紧急,城外叛军随时都有可能杀进城来。我们伯家与江陵城安危已绑定一起,江陵城安,我们伯家继续安享富贵;江陵城破,覆巢之下也无完卵。因此,无论你们是伺候那位主子的奴仆、婢女,自现在起都不必再伺候,编成男女两队,跟随我前往城内军营,炮制军粮、喂养马匹、运用军械、缝制战袍、照顾伤员,帮助守城。”
听伯阎声色俱厉的话语,奴仆与婢女们大为意外,禁不住一阵骚动,相互“嗡嗡”发出一阵低语之声。
伯阎小脸一沉,眼神锐利如刀,左右依次缓缓扫过。
所过之处,所有奴仆与婢女心神一寒,第一次发现这位以往含蓄内敛、言辞和气的长女,竟然有如此威严的一面,齐齐低头,乖乖闭上了口。
“伯阎,你说什么,你要将奴仆与婢女都带走?那我们怎么办?谁来伺候我们?”
伯氏府邸规矩甚大,奴仆与婢女不敢造次,伯丕的姬妾却忍不住了,一名面容皎美体态风流的十七八岁模样姬妾,抢先冲了出来,对着伯阎愤愤道。
有了她挑头,其余十几名姬妾也跟随出来,围着伯阎,七嘴八舌,宛如一群山燕,叽叽喳喳,满脸不忿,不住口的叫嚷着。
见伯阎被姬妾们围攻,奚勇双眉一挑,勃然作色,然而见这些女子都是伯丕平日宠爱的姬妾,不免投鼠忌器,只得忍怒招过一名伶俐奴仆,让他去后院将此事速速告知夫人奚久。
“我刚才说过,眼下形势危急,我们伯家要以与江陵城共存亡的态度,全族压上,去争取最后的胜利。你们都有手有脚,也没有让你们去做粗活,给军士烹食喂马,仅仅自己照顾自己几天,难道也做不到?你们这几天的辛苦,伯家记在心里,后面我会禀明父亲与母亲,给予你们补偿。”伯阎放缓了几分语气,耐心解释着。
“呸,谁要你的补偿?我们差那点补偿吗?伯阎,你也少拿江陵城的安危来唬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江陵城有老爷在,有那么多军士在,安如泰山,用得着这几个奴仆去添乱?总之我不同意。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自己穿衣烹食。你就是在诚心折腾我们。小柔、小云、小竹、小染,安福、进福,你们都给我回来。我倒要看看,没有我的同意,谁敢将你们带走,让你们去干粗活?”
那皎美女子满脸怒容,凶巴巴的道。
这名姬妾名曼寻,向来最受大柱国伯丕宠爱,甚至到了千依百顺地步,故而平时也最为骄纵蛮横,有时候甚至连正室夫人奚久也不放在眼里。
见曼寻话语凶蛮,将伯阎顶得脸色煞白,其余姬妾精神大振,也都纷纷出声,将自己奴仆与婢女从队列中呼喊出来,就要带着扬长而去。
奴仆婢女闻听伯阎话语,要去做那等粗重活计,一个个心头惊慌,极不情愿,而今见各自主子给他们出头,大为欣喜。见伯阎气势完全被主子们给压下去了,看向伯阎这位家族长女的眼神也禁不住不屑又轻蔑起来。
“曼寻,你的意思,连这几日的辛苦都不愿付出?”伯阎长吸口气,心头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一双点漆般的美目慢慢眯了起来,有犀冷的光透射出来。
“不愿!你能奈得我何?”曼寻那张皎美动人的面容满是讥讽,冷冷吐出这句话,并且还特意示威般横了伯阎一眼,然后对着自己奴仆与婢女呼喝道,“走,立即跟我回去。”
伯阎“刷”的宝剑出鞘,二话不说,“噗呲”一声,就此将她捅了个对穿。
曼寻万万没有想到伯阎竟然敢对自己这位最受伯丕大柱国宠爱的姬妾下杀手,面上讥讽嘲弄一下凝固,微微低头,看着深深刺入身躯的长剑,神色大变,浮现出无尽恐惧、害怕,以及——哀求!
她伸手死死抓着伯阎衣甲,嘴巴张开,想要急促说什么,然而却被涌上的鲜血灌满,就此满脸绝望而恐惧的,慢慢软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整个庭院一片死寂。
所有的姬妾,所有的奴仆、婢女,看着那原本看上去颇为纤弱、而今看来却赫然宛如一柄犀利兵刃般决绝凛冽的身影,面色大变,身躯不受控制的微微哆嗦着,眼神中写满了惊惧。
“既然几日辛苦都不愿意付出,那干脆就不用付出了,——死了,就不用吃任何苦了。”伯阎看着地上的曼寻尸身,一脸认真的道。
“啊……杀人啦……杀人啦……”刚刚还活色生香的好姐妹转眼变成了死尸,这冲击力委实太大了,十几名姬妾此时如梦初醒,一个个魂不附体,握着拳头凄厉尖叫,有的甚至都吓失禁了。
“住口!吵死了!不想死,都闭嘴。”伯阎黛眉一蹙,一声断喝。
下一刻,所有尖叫全部戛然而止。所有姬妾浑身瑟瑟发抖,哆嗦不成团,却死死闭着嘴巴,没有一个敢发出丁点儿声音。
伯阎满意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服侍曼寻的那些奴仆、婢女。
那些奴仆与婢女全面无人色,这时纷纷跪倒,头深深扎在地上,屁股撅的老高,刚才的得意、不屑神色一扫而光。
“你们可愿陪曼寻一起去死,做忠心的好奴仆、好婢女?放心,我伯家最重忠奴,只要你们陪着一起死,保证将你们厚葬。”伯阎冷然道。
所有奴仆与婢女齐齐抬起头,用力摇头,一脸哀求乞怜的看着伯阎。
“滚回去!”伯阎面露厌恶之色,一声怒斥。
婢女与奴仆们如蒙大赦,第一时间跳起身,连滚带爬回到了原先队列中。这一刻,他们对刚才还无比厌恶的接下来前往军营繁重劳作,神奇的充满了期待。
“你们呢,能不能辛苦几天?”
面对伯阎的询问,所有姬妾连连点头,一边对各自的奴仆与婢女挤眉弄眼使眼色,让他们也赶紧滚回队列去。
好娘们不吃眼前亏,一干伯丕的姬妾们暗暗打定主意,表面虚与委蛇,低头顺从,待伯丕回府邸后,立即狠狠告上一状,以伯丕对她们的宠爱,势必重重责罚伯阎不可。
哼,一切到那时再说,却不闻谁笑道最后、谁才笑得最好?
当前世间家主权威至高无上,不容挑衅。伯阎这般粗暴行事,甚至一剑捅了他的宠妾,是真会触怒父亲伯丕,引得他大发雷霆的。
对于一干姬妾的心思,伯阎心知肚明,擎着明晃晃的长剑,看着上面沾满的鲜血,冷然抛出一句让所有姬妾心头猛沉的话语:
“如果你们以为待伯丕大柱国回府后,可以状告我,那只能说你们想错了。我敢这么干,就不怕你们告。不妨明白告诉你们,而今我已不仅是伯丕女儿,更还是眼下掌控了整个江陵城的大楚长公子项昌的姬妾。仅此身份,那怕父亲得知此事,恼怒万分,最后也只得突呼奈何,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伯阎成为项昌姬妾,属于伯家的机密,一直是被封锁的。此时才得知这个消息的姬妾们,一个个终于面色大变。
真个如此的话,伯阎不用说仅仅杀了一个受宠姬妾,就是将她们全都杀了,伯丕也无可奈何。
大楚长公子的姬妾,这个身份不用说伯丕,临江王也不敢动她分毫啊。
“杀得好!杀得好啊!奚勇,将这个狐媚子的尸身,拖到花圃埋了喂花。”奚久带着几名婢女从后院匆匆走来,距离老远,已然厉声喝道。
一见正妻到来,特别闻听此言,所有姬妾又是一惊,再没有一个敢炸毛,低眉顺目,屏息敛神,乖巧温顺的如同一只只小猫。
“易莲、易梅,你们四个也站到队列去。”
奚久此话一出,再看着奚久四名贴身婢女也顺从站到队列,——如此一来奚久这位当家主母也就与他们一样,接下来时日中将没有人伺候照顾,所有姬妾面色又变,此时才真正意识到江陵城的局势有可能真如伯阎所言极为危急。
她们看着被拖走的曼寻的尸身,一个个眼神复杂,情知这位伯丕最宠爱的姬妾,恐怕算是白死了。
伯阎也想不到母亲对自己的支持会到这个地步,原本她是想给母亲留下那四名婢女侍奉的,见母亲这般做,张口想要劝说,但看着周围一干姬妾,最终无奈闭上了嘴。
第125章 酿成大祸
“你怎么做这副装束打扮?”治粟内史德业府邸,当家大妇静姝仪态优雅姿容端正,一丝不苟跪坐软榻上,看着对面一身戎装面貌截然改观,处处透露勃勃英气的少女,目光挑剔而隐透不屑。
治粟内史是临江王国九卿之一,德氏也是江陵城有数的贵族世家之一,家主德业向来与大柱国伯丕颇有私交,连带两家日常也是多有往来,伯阎这位长女与德业的这位娇妻也甚是相熟。
“今日前来,我并非以伯家长女身份前来,而是以大楚长公子姬妾的身份。”伯阎将手中的温汤放下,微微抬头,眼神犀亮如秋空晨星,一股极具进犯攻击性的气势咄咄散发,静静逼视着对面的多年好友,话语间隐藏锋芒。
静姝面色一变,惊疑不定仔细打量她几眼,发现不是开玩笑,面色慢慢冷淡了下来,冷嗤道:“吆喝,原来是攀上了高枝了。怎么,这是到我这位旧日的姐们面前,示威来着了?”
伯阎轻轻摇头:“那怎么会呢,我是以大楚长公子姬妾身份,前来寻求你这位临江王国九卿之一治粟内史的正妻支持的。”
口里说着“寻求支持”,伯阎态度却是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俯视,那里有丝毫求人的低下态度?
站在伯阎角度,她眼下身份既然是大楚长公子的姬妾,代表的可是高傲高贵的大楚王室的脸面,——如此怎么可能随便低头?
静姝面色和缓了几分,言辞却冷淡依旧,甚至带了几分讥讽:“哟,原来是来寻求支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将我给砍杀当场呢。至于说支持嘛,我们德家支持的已经够多了。老爷传信回来,已经命我将家族所有私兵派遣前去协助守城了,你还要怎样?”
伯阎听出静姝话语间蕴含的浓重不满,也是,家主被扣在王宫不得脱身,时刻面临生命危险,还被掐着脖颈逼迫着将家族私兵给派遣前去守城,对于德氏这等旧楚世代贵族世家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心里能高兴才怪呢。
静姝的反应,与伯阎事先的设想一般无二,也是她今日此来的目的。
德家虽然名义上派遣出了家族私兵协助守城,但伯阎估摸,最多就一半而已,至少还留下一半守护府邸。此外对大楚、对伯家,肯定也是心存不满,怀有怨言,是极大的不安稳因素。故而伯阎此番前来,目的就是要彻底消除他们的不满,根治他们的怨恨。
“仅仅派遣出几名家族私兵如何能够?当前逆贼叛军在外虎视,局势这等危急,德家身为九卿之一,理应肩负起更重要的责任才行啊。”伯阎摇头,话语也是毫不客气,强硬的施加着压力。
“你什么意思?我德家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静姝愠怒,捏着温汤碗的纤嫩手指一时间隐隐发白。
“此言差矣,不是让我满意,应该说是让王上满意,让王国上下臣僚满意,以及让满城百姓满意。”伯阎大言不惭,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成了项昌女人后,受他影响,发觉自己脸皮也变厚实了许多,“至于如何做嘛,也是简单,将家族所有奴仆、婢女,连带家中所有粮食、布匹,统统交给我带走,王国从上到下想必就感受到德家的诚意了。”
“你说什么?你、你属癞蛤蟆的,好大的口气!”静姝勃然作色,气得娇躯浑身哆嗦,连带胸前的两座圆融都摇起了太阳。
伯阎没有看错,像德家这等世家大族的确不看好项昌与伯丕,一直存着别样心思,没有实心归附。
他们德家眼下虽然派遣出家族一部分私兵帮助守城,此后要是大将军黄极忠率北军取得最终胜利,将项昌、伯丕一派给打跑,到时候他们可以借口是受项昌胁迫不得已而为之,黄极忠想必也是不能为难他们。
但要按伯阎所说的这么去干,——这是毁家纾难啊,等于是死心塌地倒向了伯丕与项昌一派,再无转圜余地。如此一旦事情出现反复,黄极忠最后攻破江陵,来个秋后算账,他们德家是要万劫不复的。
不得不说伯阎这般干可是太狠了,比项昌仅仅逼迫贵族世家派遣出一部分私兵的行径,更要狠上数倍。
伯阎原本出身贵族世家,对这些贵族世家心思了若指掌,对如何做才能够真正将他们拖下水湿身,失去退路,是无比门清。
堡垒最容易被自内攻破,诚哉斯言,有了伯阎这等吃里扒外、铁了心要背叛的货色在,像眼下的德家又怎么可能撑得住?
“我们德家这么做,与被你们以莫须有罪名毁掉的颂家等家族,还有什么两样?还不都将变得一无所有?”静姝再也忍不住,手重重一拍案牍,“腾”站起身,大声怒斥。
“至少,你没有被拖到王宫前的广场,跪在那儿等待被赏赐给守城有功的将士。”对于静姝的愤怒,伯阎冷然不动,冷冰冰的一句话,却是让静姝再次面色大变。
“你,是在胁迫我?”静姝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危险的眯了起来,盯着静姝,一字一顿道。
话语蕴含的寒意,让人心头发紧。
伯阎却是依旧神色丝毫不变,这次轮到她的话语中,充满浓重的不屑了:“胁迫你?你也配?!一个小小的临江王国的治粟内史,不值一提微不足道的小家族,也值得我胁迫?”
面对伯阎这番居高临下到极点的话,静姝几乎要气疯。以前伯阎身份与她相比可是差了一大截,毕竟她嫁的是九卿之一,伯阎可不一定能嫁九卿,故而她是极具心理优越感的。想不到而今形势逆转。
但真正一想又不得不承认伯阎所言的确没有丝毫虚假,堂堂大楚长公子的姬妾,能够前来,的确是很给他们德家面子,不存在胁迫,毕竟他们德家距离当今至高无上的项家可是太远太远了。
也就是说眼下的伯阎,已实打实成为需要德家仰望的存在。
“也就是看在你我往日情谊的份上,我此番才亲身前来,给你一个机会。你以为大楚的战车,什么阿狗阿猫也收留吗?鼠目寸光,妇人之见,不知所谓。”伯阎冷冷道,一边将身前案牍的热汤向前一推,起身干脆就走。
静姝僵立那儿,怔怔看着伯阎离去的身影,再看着这碗热汤,面容复杂。
她无比清楚,自己只有这一碗热汤的时间来做出决定。
长长叹了一口气,静姝面上浮现出浓重苦色,情知如不乖乖按照伯阎的意思去做,那接下来冲入颂家的那群如狼似虎的兵士,就要冲入他们德家了,到那时她这位德氏家族的当家大妇,就怕真个要前去王宫前广场上,跪在颂家正妻身旁与之做伴。
最让静姝心寒的是,伯阎对他们德家的家底,是摸个大概的,此番前来索要的粮食、布匹、奴仆与婢女,要是做不到按她所言的倾尽所有,但凡稍有留存,都怕是难以过关。
“伯阎,你欺人太甚!”静姝面容扭曲,银牙紧咬,自牙缝挤出几个字。
站在德家门前街道上,伯阎俏然而立,静静看着街边几丛浓放的秋菊。不多久,闻听身后德家传来鸡飞狗跳无比嘈杂集合奴仆婢女的声响,旋即很快,一百几十名奴仆婢女鱼贯而出,随后还跟随了几十辆牛车,满载了粮食布匹,走到她身后,俯首听命。
“贵族世家都是纸老虎,表面看着牛气哄哄,极具力量,实则内里虚弱不堪,特别面对强过他们的强横力量,是绝对没有心气胆敢反抗违逆的。那怕遭受再大的羞辱,最终也会忍气吞声乖乖低头的。”
回味着软榻上那日夜牵扯她心魂、强健又自信之人对她说过的话语,伯阎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泛起。
接下来,她带领这支浩浩荡荡的车队穿街过巷,气焰嚣张,转而又去了下一家贵族府邸……
“哇,好多粮食,快来看啊!”
“从哪儿挖出来了这么多粮食?”
“有粮吃了,有粮吃了!不用饿肚子了。”
……
在一阵阵牛叫声中,在一干军士满怀惊喜的叫嚷声中,足足数百辆牛车满载着垒放的高高的小米、豆子、稻米等等粮食麻袋,慢慢向着粮仓走来。在牛车两侧,还跟随了高矮胖瘦不一而等的足足数千名青壮年奴仆、婢女。
抵达粮草前后,奴仆们一拥而上,有条不紊将粮袋肩扛手抬,运送进一个个巨大仓库内,齐整码放好。
所有奴仆全都是粗手长脚,肩背厚实,满是气力,一看就是做惯了粗活,而今卸运这些粮食,干得又快又稳妥。
而那些婢女也没有闲着,分出一半,走到粮仓的西侧空地,一字摆开运来的一个个硕大巨釜,肩来清水清洗干净,然后抬来小米、豆子倾倒进去,釡下烧起柴禾,就此煮起军粮来。
其余一半婢女则在为首七八名年长婢女带领下,走到东侧空地,将地面清扫干净,然后用木棍支架起布匹,形成一个个遮阳遮雨的简陋营地。在地面整齐摆布上一张张软席,然后又将洁白的麻布裁剪成一拃宽、两臂长的布条,用沸水清洗后,挂起来晾晒。
看着忙中有序、一切有条不紊进行的这一切,项昌本能就感觉一股熟悉的感觉泛起,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垓下城的大楚军营。
所有这些,能被完美复制这个地步,眼下江陵城应该只有一人能够做到,——因为他只详细对一人讲解过。
项昌满怀惊喜与希冀,抬头四下张望,不住眼寻找着那个熟悉而娇美的身影。
“公子是在寻我吗?”一个略带矜持、语调温柔而清越、饱含深挚情感的声音自他身后突兀响起。
项昌猝然回身,向后一看,果真,这段时间夜深人静不时魂萦梦牵、让他深入其中难以自拔的倩影,俏生生站立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