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事实。
而陈寒说的温暖期的时候，粮食产量会提高很多，所以能够支持国家大规模的养兵，大规模的征伐。
就像秦汉之时，秦国之所以能够东出函谷关，不正是因为占据了巴蜀之地，然后修建了郑国渠、都江堰等引水灌溉的工程。
所以造就天府之国，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供应。
所以能养得起几十万的雄兵。
从而吞并天下各国。
汉武帝之所以能够建立如此大的功勋。
能够以中原之地，建立起一支强大的骑兵与匈奴对抗。
就因为有足够的粮食来养马。
所以才有足够的国力与匈奴硬拼。
隋唐时候之所以如此之强盛，也是因为温暖粮食产量提高。
所以唐太宗李世民，才能指挥如此多的兵马击败突厥，建立强盛的大唐。
这些东西都是要以粮食产量的国力为支撑。
而国力从何而来？
作为农业为主的国家，国力就是农业生产产出来的粮食。
所以这一刻，整个小课堂鸦雀无声。
包括朱元璋他自己都呆愣在了那里。
陈寒没有去跟他们讲过这些。
即便他一次又一次地讲，大明也会灭亡。
但没有讲过根本原因。
而现在这堂课却已经告诉了朱元璋，可能大明完的原因，就是因为气候变冷，而且是持续变冷。
朱元璋自己在元末的时候，已经深有感触。
冷，真的是冷到骨子里面。
尤其是冬天。
现在他当了皇帝，物质条件好了。
冬天冷的时候烧炭，整个屋子里面暖融融的。
可是外边的百姓们，天寒地冻之下，酷寒会给百姓带来什么？
在整个小课堂的这种氛围之下，所有人都在思考。
陈寒所说王朝的更迭本身就是有迹可循，这才是真正的屠龙术啊。
掌握了这一套之后推演下一次气候变化及早准备，造反也好，立功也罢，那都相当于信手拈来。
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些能够看懂天文地理的人这么的厉害。
在那些话本故事里边，更是把诸葛亮吹嘘得像神仙一样。
所谓的借东风，其实根本不是借，只是可能掌握了观星象、天地、物候变化的本事。
所以装神弄鬼，只是等待天时而已。
一切的一切只是顺应了天时。
这似乎就是一个奇怪的循环。
天底下的事情都是一个圈。
从夏商周的温暖，到东周的寒冷。
从春秋战国秦前汉的温暖，到东汉的寒冷。
以及东汉末年、三国归晋、南北朝，全部都是在寒冷之时。
而这近五百多年来的混乱。
也是因为寒潮带来为何混乱，争夺生存资源而已。
陈寒再次用非常悲悯的情绪说道：“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非常经典的结论。
王朝的更替以及朝廷腐败程度，还有各种党争以及与异族之间的战争，看上去好像是人祸。
其实不过就是因为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掌控着一切。
而这只看不见的大手就是气候的变化。”
陈寒这么一说，朱标他们的表情变得格外的严肃。
这只看不见的手。
其实就是气候的变化。
但是这样的表述真的很好。
陈寒道：“气候的变化，犹如老天爷一般。
他站在无限高的高空之上，看着我们这一群凡夫俗子，因为他的喜怒哀乐，互相征伐、互相仇视、互相践踏。
它不以人的悲伤为悲伤。
不以人的欢喜为欢喜。
他是一个旁观者，他没有喜恶，没有情绪。
所以我们看到，每一次盛世来临全部都是在温暖时期。
大家相安无事，中原的百姓种地，草原的百姓放牧。
可是一旦寒冷降临，中原的百姓发现，地里面的粮食长不出来了，可是朝廷的税依旧要交。
所以活不下去的他们只能起义，只能造反。
草原之上的牧民发现草场没了，牛羊死了，为了活下去，他们就盯住了南边的老百姓。
于是为了生存，他们南下劫掠。
站在我们的立场上面，他们是恶的。
可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他们是为了生存。
在生存这两个字的压力之下，无所谓善与恶，一切只为了吃饭而已。”
这……
陈寒的这个说法让他们感觉很新鲜。
同时也让他们意识到一个问题。
就如陈寒说的。
虽然心里面很讨厌那些异族，但是不得不说，他们也是为了生存。
行为卑劣！
但没法不去认同。
陈寒的声音没有停下来。
“中原的百姓吃不上饭，他们就要造朝廷得反，草原上的百姓吃不上饭，他们就要南下抢。
所以我们看到前周的灭亡，周幽王可能没有烽火戏诸侯，但因为犬戎部落没有了草场牛羊死伤太多，他们频繁地南下劫掠，于是前周灭亡。
前汉末年气温陡然转冷，土地上的粮食长不出来，于是大家风声鹤唳，被各种因为气候震荡引起的灾难搞得人人神经紧绷，一旦风吹草动，立刻就成为惊弓之鸟。
于是天下混乱王莽篡汉自立。
后汉迎来了短暂的温暖之后，立刻又陷入到了寒潮带来的低温所控制的气候震荡。
水灾、瘟疫、干旱、蝗虫纷至沓来。
北边的情况也是如此，于是已经蛰伏了的那些匈奴、鲜卑、羯、氐、羌等异族纷纷，南下劫掠，搞得华夏大地一片狼藉。
我们可以鄙夷晋朝以卑劣的手段获得天下，又以卑劣的手段守不住天下，以至于前晋被五胡乱华。
北方汉人生灵涂炭，甚至出现胡人将汉人当作粮食来充饥的事件。
我们可以鄙夷这些胡人的生性残暴。
可是根本的原因是粮食没有了，所以他们把汉人当做了粮食。
那是一段悲惨的历史，可是根本原因是因为寒冷。
南北朝亦是如此，大家为何征伐得如此剧烈，战争的惨烈程度比春秋战国之时要残酷得多。
经常出现屠城，经常出现易子而食。
就因为当时作为人口主要活动的北方，遭遇到了寒潮，而南边那时候还是蛮荒之地，无法提供粮食给北方。
所以在隋唐以前的北方，一旦经历了寒潮来袭，那就会生灵涂炭，一片哀嚎。
那时，人就没有了人性。
不管是胡人还是汉人，为了争夺生存资源，互相之间都化作了野兽。
我们不能以如今的道德标准去要求那时候的人。
不管是胡人还是汉人，在生存都面临危机之时，为了生存，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陈寒说完，周王朱橚点头：“的确如此！在那样的情况下为了活下去，人吃人这种现象在史书当中出现过太多了。”
周王接着说道：“以前我看史书，总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些异族那么喜欢南下入侵。
开始我以为是这些异族生性残忍，贪得无厌。
现在听了您的讲课才明白。
我们人都有个水土不服的病症，异族一直生活在北方草原上，他们应该也会水土不服才是。
谁都不想离开自己的家乡跑到陌生的地方去，即便陌生的地方要比家更好，更繁华，但毕竟家还是家。
而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因为寒潮来袭，草场退化，有了生存危机。”
说着周王朱橚对着陈汉鞠了一个躬：“先生，你解开了我一个多年没有得到答案的谜题。”
周王朱橚身为医学大家，用医学的方式解释了水土不服是普遍存在。
异族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家园，除非受到了生存危机。
朱橚这么一说其他的王爷们顿时恍然大悟。
对啊！
故土难离！
这应该是每个人都有的情感。
不管是胡人还是汉人都是如此。
不是受到了生存危机，谁愿意餐风宿雪南下抢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