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为附近乡里不多的文化人之一,经常替人读书信和代写书信。除了当兵的本人和他们的亲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当兵的苦了。
他不求弟弟多上进,有多大成就,只要他们平平安安的就好。
只要弟弟不愿意去,他就愿意舍了那顶乌纱帽。
听到何小西问他想不想去,陆友财有一瞬间的迷茫。
是啊,他自己到底想不想去?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陆友财虽然不是生在新中国,却是长在红旗下。受到的都是爱国主义教育熏陶。不仅是社会环境如此,陆家上下的家庭氛围,都是正统的思想觉悟。
有着浓厚的家国情怀。
当何小西问他想不想去的时候,他才蓦然惊觉:哦⊙_⊙!去与不去,是我可以想或不想,可以选择的?
“还能选……择不去啊?”
语气里有满满的质疑。
保家卫国不是我辈男儿必须承担的使命吗?
“当然能选择不去,你不想去咱就不去。”陆友富急切的说道。
他真实的想法就是:乖,告诉哥你不想去,说不去,说啊,快说啊!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诱导陆友财选择不去。
亏得现场都是自己人,若是有外人在场,影响多不好。
陆友财皱眉看着他大哥,神情里全都是不赞同:没想到大哥你竟然是这样的大哥,太让我失望了。
陆友富第一次后悔把弟弟教导的太过中正。
兄弟俩都把目光看向何小西,希望何小西站在自己那一边。
何小西望天:这种事情,进门的媳妇都不宜掺和,我就不硬充大瓣蒜了。
或许可以在私底下跟陆友财沟通,但是她绝不会在他的家人面前,对这件事情做明确的表态。
这是一种忌讳。
因为未来是不可控的。万一陆友财因为她支持做出某种决定,这种决定又导致不好的后果,或错失良机。
那么她这个支持的人就是罪魁祸首,妥妥的背锅侠。说不定还会被迁怒。
陆家的巷子口,何凤英正对着陆二妹在恭维:“二姑奶,这个头花是我从城里带回来的,最新的样子,你戴上一准好看。”
两家因为陆二嫂和齐麻子两人的娘家连着宗,以往就偶有走动。
陆二妹看到新鲜花样的头花就记不得两家以往的恩怨。也记不得日前何凤英家刚在陆友富手里栽了跟头了。
故作矜持的拒绝道:“我不要别人的东西,什么稀罕玩意,喜欢我不会自己去买?”
话虽如此,俩眼珠子却恨不得能拿下来粘到头花上去。
何凤英被她拒得脸上的笑容差点碎裂。
但是,想想来之前家里她父母和她奶奶交代的话,又硬挤出满脸笑。说道:“瞧你说的,我能不知道你不缺这点东西吗?还不是我觉得这个头花你戴着好看,给别人可惜了,才巴巴的给你送来。”
赤衤果衤果的奉承话,何凤英自己听着都想呕吐。陆二妹听着却极为受用。
翘着兰花指把何凤英手里的头花捏起来。挑剔道:“就这颜色,那么俗艳,也就在咱们这山疙啦里勉强能戴戴。”
何凤英以为她真看不上呢。
结果她话音一转,接着道:“算了吧,你买都买来了,也不好去退了,我就勉强收下吧。”
何凤英在心里暗骂:多大脸,真看不上别拿着不撒手,装腔作势的臭不要脸。
脸上却笑得要抽筋一般。
拿了何凤英的头花,陆二妹纡尊降贵道:“跟我进来吧。”
何凤英跟在陆二妹身后,问她:“男老太和女老太都没在家啊?”
她家离陆家远,平日又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陆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陆二妹这段时间跟她爹娘嫌隙日深,听到提起彼此都够儿够的。只觉得何凤英问的话刺耳朵。
刚要撂脸,屋里闫氏听到人问她,踢踏着鞋子就出来了。
一看是她,“你来我们家干什么?”闫氏因为嫌弃何凤英家做的下才事,问的话非常不客气。
她这人,容易让人煽动,就是俗话说的人来疯。
何凤英家这会正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她岂会放弃上去踢一脚的机会?
就算来之前做好被下脸面的准备,何凤英依旧被闫氏这么不客气的问话撅了一个大跟头。
嘴咧了又咧,才算是把笑容放到脸上安装调试好。
“老太太,我去城里,看到有个发箍特别适合你戴,特意买了给你送来的。”把袖在手里的一个金属黑漆的发箍拿出来,上前给闫氏别到头上。
“买的时候我就觉得您戴着肯定合适,这不,戴着多好看。”
能忍辱负重者,必定所图甚大。
可是家里的明白人都不在家。就几个小的站在院子里,也看不明白这些大人在耍什么把戏。
陆二嫂家的佳霖踟蹰一会,觉得这事不像好事,进屋把他爷爷喊了出来。
第197章 条件鸡肋了一些
闫氏娘俩挤在一个小靶镜前,你照照我照照,照头上戴着的头花和发箍。
你帮我看看头花戴没戴正,我帮你瞧瞧发箍位置对不对。
一副冰释前嫌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来娘俩之前互掐的热闹。
陆厚廉被佳霖喊出来,看到那娘俩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假咳嗽一声,“吭”。
旁边站着的何凤英马上堆起笑脸,招呼他:“老太太,在家呢?”
陆厚廉觉得伸手不打笑脸人,不好对她怎么样。只能冲着阎氏母女问道:“干什么呢?叽叽喳喳像什么样子?”
闫氏被他扫了兴头,没好气的回嘴道:“女人家的事,关你什么事儿?”说着还斜了他一眼。
陆二妹有闫氏撑腰,胆子也肥起来。跟着道:“就是。”
挑衅得陆厚廉火冒三丈,伸手就要往陆二妹身上招呼。
陆二妹吓得躲闫氏身后。
陆凤英来目的可不是要挑起他们两方吵架的。见情形不对,赶紧扯住陆厚廉。
“老太太,我也给你带了东西来,你看看喜欢不?”
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牛角烟嘴来。
烟嘴和烟斗不一样,烟斗是放散烟叶进去吸的。烟嘴是把买来的卷烟插在上面,方便吸烟的。
现如今的卷烟没有后世卷烟的过滤嘴。卷烟吸到最后,想不浪费吸到根部就容易烫着手。否则就要浪费掉一大截。
像陆厚廉这种老烟枪又没有多少经济自由的人,每次都恨不得吸到一点不剩。
所以他除了一口烟黄的大板牙和熏得比牙还黄的手指头外,手上还经常有烟头烫出的伤痕。
有了烟嘴就好多了,手和燃烧的卷烟之间就能隔开一大截。再也不用担心被烫着手了。
并不是陆厚廉手头拮据到一个烟嘴都买不起的地步。而是他手头有了钱,宁愿多买几包烟吸,也不愿意去买烟嘴。
闫氏也是一样。闫氏是有点钱就买了零嘴吃,也不愿意收拾一下自己。
陆二妹是买多少都不够,对时髦衣饰的追求永无止境。
套用一句后世时尚达人们的话说就是: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梳妆盒里永远少一瓶化妆品。
她这种人放到新千年以后或许可以。现在这种社会环境,陆家这种家境,只能呵呵了。
她只能自艾自怜没投好胎,没有个好爹了。所以越来越对陆厚廉不满。
陆厚廉摩挲着手里的牛角烟嘴,笑得露出一口烟黄的牙。看得出非常满意。
闫氏不满意了,觉得他没事找事,先招惹自己。自己在儿媳妇们跟前没法耍婆婆的威风都是因为这人总在人前下自己的面子。
何凤英一个没拽住,老两口又掐到一起去了。中间还有个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陆二妹。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凤英到陆家献殷勤,这话还得从那天银元风波后说起。
或者说起因还要更早,该从陆友富的村副走马上任开始说起。
让何凤英自己挑女婿,她是眼角也不夹陆友财的。姐儿爱俏,何凤英眼眶高,根本看不上陆友财的长相。
外甥随舅,三辈子不离姥娘家门。齐麻子家的几个闺女儿子都随了她娘家的长相,都是五短身材配一张黑脸。
不是闺女太丑,齐麻子怎么也得待价而沽,找个称头的女婿,而不是糊里糊涂把闺女卖给了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婿。
何凤英不同,长相随她舅家,虽然算不上绝色,但在这水洞村也是数得着的。
她家指望她找个门槛高的女婿拉拔自家呢,湖里的活都不让她做。养了一张白面皮。
因为皮肤白净,在水洞村这一拨同龄的小姑娘里算是出挑的。
陆友富当上了村副之初,齐麻子可是盘算过陆友财的主意。但是因为何凤英不愿意,齐麻子也就息了心思。
只是副村长的弟弟,确实条件鸡肋了一些。
后头跟马氏家争房梁,后头又争宅基地。齐麻子觉出没有一个村干部的亲戚太不方便了。处处被马氏压一头。
她认为陆友财若是她家的孙女婿,陆友富肯定站在他们这一头。
“早听我的,把护住陆家的小子,咱们家哪会吃这么大亏?”
“你就挑吧,挑花的挑狸的,最后挑花眼挑个没头皮的。”
“男人丑俊又不能当饭吃?你姑姑嫁给任家,还不是当少奶奶吃香的喝辣的?有人伺候着,不比嫁个长得好的享福?”
自那以后,齐麻子天天在她跟前说落她的不是。好像她家在跟马氏家的争斗中落败是她的责任一般。
一家人看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再干活的时候个个都攀扯她,要让她跟着下湖。
而且她也害怕,怕家里把她嫁给个像她姑父那样的男人。
相比较起来,陆友财虽然也丑,但好歹是个全乎的人。
后头出来银元那件事。他们家跟她二爷爷家彻底撕破脸。被他们家给赶来出来。
其他房头的近房也不愿意让他们借住。一家人只能在老屋底子那里搭了窝棚凑合。
她听了何小南的撺掇,鼓动她奶奶带她去城里她姑姑家住。
却是噩梦的开始,美梦彻底惊醒。
一早他爹套了车把她们送去。原本她们是打算住到家里房子建好再回来的。
当天傍晚,她姑姑的婆婆就收拾了一包袱东西来看她们。“家里人口多,照顾不周,怠慢了亲家了,
今年年成不好,铺子里生意不好,这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都快糊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