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奶奶的大孙子,是第一批进入半岛战场的战士。进入半岛大概半年多,就传回消息牺牲了。
莲花是她大孙子走之前定下的亲事。
老太太经此打击,一下子就病倒了。卧病在床,非得固执的要求莲花嫁进来。
家里人不听从,她就绝食相逼。她还不是吓唬人,是真的一点不吃。
数日水米未进,眼瞅着人就不行了。
两家人没法,总不能眼睁着看老太太饿死。只得答应下来。当时两家就约定好,这门亲事只是做戏给老太太看。
待一年孝期满了,再做做老人的工作。
只是老太太固执的很。一年以后,任大家好说歹说,就是咬死了口不同意。
不仅不同意,还打算着给大孙子过继个儿子养在莲花膝下。送给何小西的那些衣服、尿布、包被,就是老太太陆陆续续备下的。
老太太固执的认为,莲花就是因为膝下无子才守不住,给她过继个孩子就能安心守着了。
第278章 大清早就发癔症
韩家堂屋里,韩奶奶坐在老式的架子床上。孙媳妇莲花给老太太端了洗脚水放在脚踏上。
正要起身给老太太把白矾拿过来。老太太看到她头上的百花,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坐这儿跟奶奶拉会呱。”拉呱,是本地土语,意思是聊天,谈心。
莲花看看脚踏上的水盆。如今气温已经很低了,尤其是到了晚上,温度更凉。热水一会功夫就放凉了。
“水一会凉了,奶奶先洗脚,洗完脚咱们再说话。”像是在哄着任性的孩子。
起身去把老太太洗脚要用的白矾取了来。裹了小脚的人容易脚臭,所以洗脚的时候时常要用些白矾。
老太太果然听话的把脚洗了。
洗完了脚,老太太却忘记了之前要跟莲花说什么了。
“我刚才想跟你说什么呢?”老太太有些苦恼的问着。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说不定明天一睡醒就想起来了。”
往日如果莲花说一样的话劝说她,她就顺从的听话先睡觉了。今天老太太却总是觉得她之前要说的话很重要。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折腾到半夜才迷糊睡过去。
老人睡眠少,虽然夜里没怎么睡,第二日还是早早醒来了。看到莲花带着的那朵小百花,突然觉得特别刺目。
伸手给摘了下来。
“年纪轻轻的,戴这个不好看,还是适合戴红花。”
莲花木愣愣的看着老太太,不敢猜测她的话是自己理解的那样吗?
莲花在跟韩柱子定亲之前没见过。只知道那人在部队上,相亲那会也只是寄了一张照片回来。
她不识字,定亲之后两人也没有通过信。
要说有多深的感情,根本是不可能的。但是摊上了,她就得认命。
她已经习惯了每天呆在这个小院子里,最多在门前晒晒暖阳。每天望着四角的天空,看着日月交替。
何小西和陆大嫂站在锅屋的门前默默看着院子里的情形。
“我要是也牺牲了,小西你就替我守一年,也改嫁吧。”陆友财站在两人身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何小西听了,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这时候,离着三妻四妾的年代刚刚过去不过几年而已。大多数人还是韩奶奶那样的想法。男人死了,女人就必须守着。
感动之外是更多的气愤,瞪着他:大清早的瞎说什么呢?你一个去了部队就是养猪的大头兵,说什么死了活了的。
陆大嫂拎在手里的水瓢早就跟有自主性一般,劈头盖脸的冲着他盖了过去。
一边打一边骂:“大清早就发癔症,让你乱说话,……赶紧吐口唾沫。”
打得陆友财抱着头讨饶。
韩家的水瓢都被打破了。陆大嫂扔了手里只剩一小截的水瓢,又呱唧呱唧给了他几巴掌才算解气。
吃饭的时候,陆友富看着弟弟下巴上被水瓢刮破的一个血道子,问他:“怎么搞的?”
三个知道怎么搞出来的人哪里敢说实情,扯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好在伤得不是很重,他们又要出门,就没有细追究。这会还没有执行朝九晚五的作息时间,他们要在八点前赶过去。
不然知道陆友财说了那种话,不得再生多少波澜。
这件案子已经变成一起超大案件,省厅挂牌的。陆续派来不少人支援。
整个煤城都在严密的监控之下。像是一张张开的大网,把所有已知的嫌疑人都网罗在其中。
只等把这个敌特组织的人员组成架构摸排清楚了,一声令下就可以收网。
之所以还没有收网,是等待更大的鱼撞到网里来。毕竟春草提供的线索里,何二喜要带来的人还没露出水面。
可能是出现了没法对上号,也可能是没有出现。所以虽然着急,还是要耐心一点。
佟岳驰他们提供的线索也不是鸡肋,给案件增加了一个新的侦破方向。运气好的话,能起出一串新目标。
因为下一阶段工作的重点在水洞村,需要水洞村配合。所以今天的这个会议何小西他们也列席。
“街道大妈发现解放前的一个老吸毒人员最近行踪诡秘……”前面,佟岳驰在通报案情。
何小西在下面听了,皱了皱眉头:刘氏这些人胆大包天了,竟然铤而走险去贩独。
往陆友财那边看了一眼。陆友财也正往她这个方向看。何小西无声的做了一个口型:赵。陆友财也觉得是这样。
两人一起看向陆友富。就见陆友富也正凝神思考。
见两人看他,疑惑的用眼神问:怎么了?陆友财学着何小西张口比划了一个赵。
陆友富也是这样怀疑的。贩独和贩卖人口一样,也是要有上下家的。没有人指路,凭着刘氏一个女人,做不了什么。
等佟岳驰说完,陆友富起身示意有话要说。袁毅给大家介绍:“这几位是水洞村来的同志,这位是副村长陆友富。”
主持工作的案件总负责人:“有什么问题请讲。”
这件案子最早是水洞村发现上报的。昨天案件又有重大突破也是因为水洞村。所以大家对陆友富要说的话非常重视,都凝神细听。
“刘氏前头男人陈牙子的师傅老赵牙子,解放前就是有名的大烟鬼,不仅抽大烟,还贩大烟……
他儿子赵牙子因为拐卖人口已经被抓了,赵牙子的闺女,正在跟何大喜的儿子何六斤议亲。”
刘氏贩独是昨天才经佟岳驰他们披露的,他们跟何二喜的关系还仅仅是有一个何三喜跟何二喜是兄弟。
不是中间有个何三喜,不管是贩独还是贩卖人口,都跟敌特案件扯不上关系。所以,还没来及梳理跟刘氏有关的社会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何三喜,昨天就直接动手抓捕了。熟悉案件内情的人有些后怕:差点打草惊蛇。
一旦刘氏他们的老窝被捣毁,何二喜那些人必定受惊不敢活动。他们要是趴着不敢动弹了,这件案子收网日期也就被无限期拉长了。
商议好下一步的工作和突发情况的应对措施,佟岳驰他们跟着何小西他们回水洞村。
同行的还有这次其它地方借调过来的一批人手中分给袁毅手下的十七个人。
何小西他们原本的驴车就坐不下了,只能把驴车寄存在市局这边,另派一架马车送他们。
第279章 同根同源
送他们回去的马车虽然是双驾马车,拉上这许多人也坐得满满当当的。
跟佟岳驰同行的老张是个非常健谈的中年人。海城方面派他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人是个极圆滑的人。
他们这次带来的不过是误打误撞得来的线索,却一脑袋扎进这么大个案子里。回头论功行赏的时候,定然少不了他们的功劳。
两城虽是近邻,却分属两省。按照惯例,上级为保持平衡,在分功劳的时候为了好看,也会尽量讲究个“公平”。所以,他们是占着同行些便宜的。
所以此时,他在尽可能跟煤城的同行打好关系。
两城相隔很近,同根同源。口音虽然稍有差别,但是大致上都一样。所以大家交流起来,也没有什么隔阂。
老张在眉飞色舞的跟大家讲述他们得到线索的过程:“黄大娘住在回龙巷的胡同里,她家离着那个大烟鬼家隔着不远……”
何小西暗哂:朝阳区大妈的五十年代版。
后世的所有成功案例都证明,要想打好禁毒攻坚战,就得发动群众,打一场人民战争。
无论是吸独名人屡屡在朝阳大妈的火眼金睛下折戟,还是羊城推行的全民禁独工程取得重大成果,都说明人民群众是打击贩独、制独、吸毒的中坚力量。
现如今还是撒网的阶段,大鱼还没落网,还没到争功劳的时候。所以你来我往的,说的都挺投机的。
后头坐着的其他地方过来支援的不同口音的人也偶尔插话附和几句。
一阵山风吹来,老张突然停住正说的话题,深吸一口气之后四处张望。
何小东抬头看向对面的山坡,眉头紧锁。“哥,”何小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赶紧提醒何小东不要露出异常。
袁毅和车厢里坐着的另外一个人也神色一整,站起身来:“停车,把车停下。”
赶车的陆友富急忙拉住缰绳,把车吁停。
不待马车停稳,几个人就相继跳下车,往前面半坡处跑过去。
“留三个人在这里警戒,其他人跟我过去。”袁毅下着命令。
这种时候,不是好奇和逞强的时候。何小西拽着他哥的胳膊,站在马车旁边。在外人看来,就好像一个胆小的妹妹躲在哥哥的身后寻求保护。
半坡上,一个血葫芦一样的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上的血迹往远处蜿蜒而去。说明这里并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这人应该是受伤后逃到此处的。
袁毅又分出一部分在原地警戒,带着另一部分人顺着血迹追踪过去。
最先赶到的老张和佟岳驰扯下那人的衣物帮他止血。可是腹部伤口实在太深,血依旧在汩汩的往外冒。
这人是回天乏力了。老张:“没用了,救不回来,试试能不能弄醒,问些口供。”
往那人看去。待看清他的长相,掐着人中的手一顿之后再次用力。
“这是火车上的那个人?”佟岳驰惊疑道。他并不能十分确定。主要是此人此时的穿着跟火车上的穿着相差实在太大了。
再看此人穿着,换了一身普通农夫的粗布衣裳。连脚上的皮鞋都换成了一双草鞋。
那人咳嗽着悠悠转醒,但是看着情况更糟糕了。嘴里随着咳嗽,不停的流出血沫子。
用血糊糊的大手攥住老张的手:“钻天豹……水洞……”因为嘴里在流血,加上重伤之后中气不足,声音并不清楚。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张和佟岳驰并不怀疑他说的话的真实性。就是只这没头没尾,还模模糊糊的几个音,他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华国幅员辽阔,地大物博。十里不同音,各地方言都各有不同。又不是后世,有广播电视可看可听,对各地的口音都有些了解。
这人的口音明显不是本地口音,也难怪大家分辨不出来他说了什么。
一群人翻来覆去的把几个发音在唇舌间琢磨了几遍。也没猜出说的是什么。只能先记住发音,回头找擅长方言的人问问。
追踪过去的袁毅等人,很快就寻迹找到了案发的第一现场。那里是一片灌木丛的后头。地上的草因为打斗,踩的乱七八糟的。灌木丛上还挂着些衣服的碎缕。
可是除了这些之外,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连一个完整的脚印也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