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木丫母女四人在说话。屋外,村里人在对陆友强兄弟俩做教育。
何小西也趁此机会跟陆大妹聊聊天。“想好了吗?就是他了?”何小西说的含糊,陆大妹还是听懂了。
“嗯!”陆大妹害羞的低着头答道。
看她这样,何小西就知道这事已成定局,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再想阻止只是徒劳。
爱情啊,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可理喻。
不过,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活在粉红色的泡泡里的,看不到泡泡之外的丑恶。
可是,她们以为牢不可破的泡泡,却极容易被现实的风浪击碎。
“他家的家庭很复杂,你要有心理准备。”何小西说的很直接,“你嫁给他就是远嫁,家里面想替你撑腰也是鞭长莫及。”
碍于身份不同,以前何小西不能说的话如今都可以说了。
“你准备怎么应对他们家的人?他那个娘,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能把婆婆挤出去单过,就不是容易对方的人。”
何小西看着讶异地张着嘴巴的二妹,继续打击她:“他姨那一家子,扒着他们家吸血这么些年,不是能轻易松开的。”
“他的工作性质,注定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家庭。就像这次,他到咱们这里一待好些天,你就得一个让在家里照顾老人孩子,
没有他在家给你撑腰的时候,你有本事摆平他娘和他姨那一家子吗?”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知道胡营长吗?”何小西问她。
陆大妹想不明白怎么话题扯到胡营长身上去了。胡营长天天都见,她当然知道。陆大妹点点头。
“他的脾气暴躁吗?”
可能是想到胡营长立着眼睛发火的样子,陆大妹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从战场上回来的人里面,基本上都有脾气暴躁的毛病。
还有些人不单单是脾气暴躁这么简单,还会伴有其它问题。
就像胡营长,后来就因为性格问题跟结婚十几年的妻子离散收场。
两口子离婚以后都没有再婚。宁可各自孤独终老,也无法再在一起生活下去。
他妻子有时候还会去帮着他们爷俩洗洗衣服做做饭。不过,都是在他不在家的时候过去。
“战后创伤综合症,许多从战场上回来的人都有,脾气暴躁,焦虑……。他们自己也不想这样,可是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做他们的妻子会很累,需要更多的包容,并不容易做到,你有信心做到吗?”何小西说。
有人说,理想与现实最远的距离,就是嫁给战斗英雄。
何小西知道,她说的这些,陆大妹都需要慢慢去思考,去消化。捏捏她的脸颊:“你回头慢慢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天已经黑透了,各方应该讨论出结果来了。
不出何小西所料,虽然婚姻已经千疮百孔,陆友强媳妇还是不想放弃。
母女俩谁也没有说服谁。陆友强媳妇甚至大骂二丫:“哪有闺女想让爹娘离婚的?你怎么就这么不想我好?”
这是一堂课,给小驹的,给所有人的。现实中,不是你认为对的别人就会照做。没有人是救世主,能拯救别人。
陆友强媳妇的话,撕破她整日挂在嘴边的一个谎言:要不是为了你们姐妹三个,我早就不想活了。
也把二丫推到了风口浪尖。大人们纷纷指责她不懂事。
陆友强两口子一下子因为她的关系合好了,两个人很“受伤”的离开了。把不愿意走的二丫丢下不管了,只带走另外两个闺女。
木丫和三丫都不想走。可是木丫知道不能留在别人家。如果她在别人家离家出走,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九叔家收留二丫就很不容易了,她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带着三丫回去了。
偷偷交代妹妹:“三丫,大姐要是走了,你就去找你二姐,不能在这个家里再呆着。”
三丫乖巧的点点头。“大姐,我看到陆佳龙他爹没走,进堂屋去了。”
木丫看看满天的星斗,疑惑:这么晚了还不回去?跟三丫说:“你先睡,我过去看看。”
所谓的过去看看当然不是明目张胆的看,而是到屋后去偷听。
三丫一个人呆在屋里害怕,“大姐,我跟你一块去。”
为了省钱,她们姐妹屋里没有煤油灯。黑乎乎的,三丫不敢一个人待在屋里。紧紧靠着大姐。
两姐妹轻手轻脚的借着月色绕到屋后头。寂静的夜晚,屋里的声音传到她们耳朵里。“何中槐家的刘婆子给你大孙子买了个黄花大闺女,
可俊了,还是宜男之相,来咱们家就能给您老三年生俩大胖重孙,就是价钱有点贵,
刘婆子替咱们家着想,帮咱们省钱,给木丫又找了一户人家,那家人家有钱,给的聘礼多,
我算了算,除了能够给你大孙子那个媳妇的,还能把办酒席的钱也够了。娘你明天给我大哥说说,赶紧把这事定下来,机会难得,别错过去了。”
老太婆听说有孙子媳妇,喜得见牙不见眼。一迭声的应着:“我忘不了,你就放心吧,明天一早我就跟你大哥说。”
“娘你睡吧,我回去了。”
“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老太婆叮嘱着。一副母慈子孝的情景。完全不复对着孙女们的恶毒老巫婆样。
完成任务的陆友盛,赶回家跟他媳妇汇报去了。木丫站在屋后的巷子里,呆若木鸡。
三丫扯了扯他的袖子,她才回过神来。
姐妹俩回到屋里,“大姐,你赶紧跑吧。”三丫扑到姐姐怀里哭道。
虽然早有跑的打算,却还是奢望爹娘能护着她一回。
她们在窗外能听到的话,爹娘在西边房间也能听到。
木丫躺在床上想着:听听明天爹娘怎么说吧!
第367章 回门
二丫并没有特别的失落。她的状态比何小西预想的要好多了。
反而是小驹,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比较大。跟个奶狗子一样在何小西边上哼哼唧唧的。
何小西拿了一床被子送到陆大妹的屋里。今天晚上先让二丫跟大妹挤一晚。
何小西把被子放在床上,对二丫说:“快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别想那么多了。”
“嗯!”二丫乖巧的应着。
“你娘真是……”小驹抱怨一声。真是什么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日子都已经这样惨了,离开那个家,再惨也不会更惨吧。却死守着一棵歪脖树吊着。
就算是你自己愿意在一棵树上吊到死,也不用大声嚷嚷出来。抱怨闺女让你离婚。
不像是对闺女劝他离婚不满,更像是跟男人邀功:看吧,闺女劝我离开你我都没愿意。
把闺女出卖了的娘,让小驹有些大失所望。
期望与现实有时候就是有很长的距离。人都要慢慢适应这样的生存环境。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何小西摸摸他的脑袋:“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他自己想走的路,这种事情不能强求,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做别人的垫脚石。”
她这话,是在告诫小驹。但是也有告诫二丫的意思。
这样做已经有些僭越了。人家是至亲母女,她说的话已经有挑拨的嫌疑了。
所以,何小西无视了二丫若有所思又疑惑的眼神,带着小驹出了她们的房间。
“别难过了,别人没有义务必须照着你指定的方式做事,你也承担不起别人的人生。”何小西揽着小驹的肩膀走远了。
二丫躺在床上,黑夜让人的脑子清明。
她回想了好多往事。好像每一次相似的事情,她们姐妹总要承担起垫脚石的责任。
她娘,总是在关键时刻,帮着她们给她爹或她奶奶甚至是二叔二婶道歉。看似是帮着她们,可是她们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她娘一道歉,事情的味道就变了。好像错的是她们一样。她娘还会因为道歉,被得理不饶人的奶奶打。
她们就会以为,她娘是为了她们挨的打。虽然不想把亲娘往不堪处想,可是,心里却跟长了草一样。
二丫想起那一次,二叔在渡口那里无缘无故的打姐姐。被村民扔到了水里。
他爹过来了,也向着她们。那一刻,她觉得幸福触手可及。
可是,等到回到家里,一切又回到原本的样子。她奶奶稍加威胁她娘就忙不迭的替她们道歉。然后挡在姐姐身前被奶奶打了。
二丫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的。只记得,最后回忆的画面定格在她娘眼神亮晶晶面带幸福微笑的表情上。
跟悲惨的日子不相趁的,她好似经常能看到她娘这样的表情。
第二天早上起来叠被子的时候,二丫才想起来,她娘那种表情每次都出现在挨打之后。
不对,说是挨打之后并不确切。应该是挨打之后,她爹愧疚的跟她娘说:委屈你了,的时候。
二丫摇摇头,试图把这些碍眼的画面赶出脑海。尤其是那个头上缠着一圈绷带,还笑得一脸幸福的样子,太让人不舒服了。
何小西也起得很早。今天是三日回门的日子。虽然近在咫尺,但是她是出嫁女了,头三天不能回娘家。她都有些想家里人了。
这样的日子陆拥军不能陪她回去,感觉有点小遗憾呐。以后她要拿个小本本记上,凡事欠她的事情,都要加倍补偿。
想到就要做。何小西找出一本上课用的小本子,郑重的写上:日期,晴天,今日是三日回门的日子,
这么重要的日子陆拥军缺席。以后,要罚你陪我回娘家三次。
就在何小西对着本子偷偷乐的时候,门外陆大妹喊:“何大哥,何二叔。”又叫她:“三嫂,何大哥和何二叔来接你了。”
按照规矩,回门的日子娘家父兄是要来人接闺女。
来得越早,说明对闺女越重视。
何小西看看刚刚蒙蒙亮的天,再看看他大哥一脸的理直气壮。真是不能直视。
陆爱国也接到陆大妹的通知,从后院过来招呼何二叔他们。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因为陆家父母还没起床。这样的日子,被姻亲堵在被窝里,估计也只有陆厚廉两口子能做到了。
不过那两口子一贯不靠谱,大家都知道,也习以为常了,所以他们急匆匆趿拉着鞋子出来的场景,大家都装作视而不见。
“把礼物给小西带上,”陆爱国吩咐陆大嫂她们,“那个桂花酥糖多带两包,他们家孩子多,小孩子都喜欢喝那个。”
“还有麻花,我买的放堂屋大桌子上了,也带着。”
拉拉杂杂收拾了一大堆东西。何小东推辞不过,只得都拎上了。带着何小西和小驹回家了。
看着站在院子角落里的二丫,何小西决定把她也带回去。
陆家这边有陆二妹这个黄金搅屎棍,再给人脸色看,没得做了好事还得罪人。
娘家这边,家里都打扫得清清爽爽的,家人也收拾整齐等着。
何小西暗哂:多亏着陆拥军不在家,要是跟她一起回来,非得被他们家人这么如临大敌的严肃样子给吓着。
“看着都瘦了,吃他们家的饭吃不习惯吧!”马氏仔细打量着何小西说。可是一开口说的话怎么这么招人恨呢?
亏得陆拥军不在跟前。在跟前不得烦死您老人家啊?
当然,马氏也是知道陆拥军不在跟前才会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