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末将以为,并无多少防守价值。”周再兴无语道,本以为就算再废弃,也有个架子在那吧,结果倒好,就是一堆石头勉强堆成一个阻隔而已,这能守得住?
在了解情况后,李秀宁也颇为无语,摇摇头,继续问:“西域军情况如何?”
“目前暂且只有一万先锋军,根据斥候来报,最近一队前来会合的西域军至少需要五个时辰才能赶到,不过这是连夜赶路的前提。”
“也就是说,至少明日才能赶到?”李秀宁双目闪烁,然后居然不受控制的嘴角微微一扬!
秦良玉想了想,插言道:“秀宁姐,莫非你是想……”
“为什么不呢?”李秀宁的语气简直不要太理所当然。
“可是,我军不过一万五千人,其中五千还是新军,而西域联军一方皆是骑兵,关隘之外一片平坦,这要如何才能打赢?”秦良玉提出质疑,若不是亲眼见识过李秀宁用兵,怕是直接就反对了吧。
此外也是秦良玉知道自己兵没有什么带兵经验,而李秀宁却是身经百战,既然李秀宁如此决定,应当有所把握才对。
李秀宁也有心培养秦良玉,虽然所处的年代在她千年之后,但是只要翻阅过史书,说能打仗的妹子,秦良玉绝对一等一的存在,稍加培养,必将绽放光芒。
“镇西府军队士气低迷,且人数同样只有一万,对于那一万西域先锋军而言,绝对会认为自身绝对安全,因为镇西府军队不可能出来进攻,是以,西域先锋军必然毫无防备!”
“可依照地图,关隘之外有大片平坦地势,若有异动,必然有所察觉,换言之,奇袭已不可取,若叫敌方反应过来,如何是好?”
“莫要忘了眼下天色,那位姜将军不是说已经生火造饭迎接我等了么?正值饭点,自身又极度放松,且皆是骑兵,若你是主将,见一万步卒居然主动去冲击他们的营寨,通常而言,会怎么想?”
“这……”
秦良玉有点明白了,轻视!一万骑军面对冲过来的步卒,必然是轻视,尤其是在这种地势平坦视野开阔的地方,所以,即便主将下令集结,麾下人马的速度肯定也不会快,只是,无论如何也会在己方冲过去之前集结完毕发起冲锋了吧。
“谁说我要直接冲过去了,再且,从天水要来的物资,可不是白要的。”李秀宁说罢不再过多解释,一切,从实战观看便好。
“周再兴听令。”
“末将在!”
“你速速赶往关隘告知那位姜将军,吃饭的事稍后再说,让其速速清理一条道路让我军通行,待我军大声而归再吃不迟。而后带领五千新军压后,以你之能,相信能选好恰当的时机冲杀而出。”
“末将领命。”
“仇明远何在?”
“末将在!”
“所有枪盾手皆交给你,本将要看到的,是誓死不退的防线,可能做到?”
“末将愿立军令状!誓死不退!”
……
一条条军令下达,全军继续进发,在镇西府军队奇异的目光中,直接出了关隘,行了一小段,一万军队开始小跑,待西域大营可见之时,开始全速冲锋。
这么明显的动静,西域先锋军当然会发觉,然而果如李秀宁猜测那般,西域军态度很是轻视,在面对主将集结的命令下,一个个不急不忙,甚至还有闲情指着远处冲锋过来的步卒发笑。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二百步……
直到这个距离,西域先锋军的集结才刚刚完毕,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一波箭雨!
“全军止步!弓箭手上前,射!”在二百步的位置上,李秀宁当即下令。
然而到底军中正宗的弓箭手相当少,二百步的距离,有的是人射不到,李秀宁也不强求,就当练兵了,弓箭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射多了才行,能在实战中射一次,效果绝对远超寻常训练。
固然有西域先锋军的士卒被射死,然而更多的是如此近的距离却射都没射到,此举让西域先锋军更加放松了,心说不知道这支军队哪来的胆子,就这水平,居然还敢主动冲过来?这不是将军功送上门么?
“全军都有,冲锋!”联军主将哈哈大笑的一声令下,号角响起,旗帜飘扬,一时间铁骑震地,冲杀而来。
再看李秀宁军队,鼓声响起,两面令旗晃动。
原本在前排的弓箭手迅速后撤,与此同时,仇明远大喝着带领所有枪盾手上前。这么短的距离,骑兵冲锋马上就到,可没有时间耽搁。
“立盾!”
随着仇明远的大喝,第一排盾手立刻下蹲,将手中盾牌立于地面,而后将身形全部隐藏于盾后,以合理的姿势侧身肩靠盾牌内侧,如此才不会被战马冲锋之下直接撞飞。与此同时,手中长矛也全部架于盾上。
“快,立盾!”
第二排盾手立刻跟上,将盾牌搁放在第一排盾牌之上,长矛同样对外,为防止巨大的冲击力,没人身上居然还背着一根粗长木棍!直接取下斜撑盾牌,好家伙,这还让人家怎么冲?
尖锐的长矛对外,只等西域骑军冲锋而至,整个阵型共计六千人,呈扇形将剩余四千人拱卫在后。而后者其中一千人同样手持盾牌,随时准备哪里被冲出豁口堵上去。
统共不过两百步的距离,当阵型刚刚立好,西域骑军也冲锋而至,一场激烈的碰撞即将发生。
第八百九十章 邀买
当骑兵冲锋盾阵,首先要求更高的,便是步卒的士气与训练度,精锐与否。
显而易见,面对大规模的骑兵冲锋,光是摆出的那个架势,就非是常人可以镇定的站在原地不动的。
但凡面对骑军而能立下盾阵不退者,绝对可以称之为精锐。
然而盾阵往往都无法打败骑军冲锋,不是因为扛不住,而是因为骑兵的机动能力。面对盾墙,骑军的选择往往不会是傻乎乎的往上撞,而是两边绕开重新寻找机会,凭借优秀的机动性,寻找破绽聚而攻之,便能以最小的代价获胜。
然而眼下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先前李秀宁军队表现出的糟糕箭术,自信的西域联军压根就不认为这支军队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困扰。
是以当发现对方迅速结成盾阵,一根根超长的长矛密密麻麻的对准己方的时候,哪怕再惊慌也来不及有更多的反应了,看似还有几十步的距离,但已经完全提速的骑军,哪又是说停便停的?
前不久李秀宁领兵面对突厥冲锋,也是依照这个行事,突厥冲来的时候不动,快到了,急急后撤,露出来一根根斜插在地上的长矛,这时候突厥骑兵想要停下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往上撞。
是以,这个时机的把握非常重要。
因为一旦给了骑兵的反应时间,即便不能停下,也是能够改变方向两边分离的,要不怎么说骑兵恶心呢,除了强大的冲锋,就是机动性最恶心人了。这要让人家的骑兵自由自在起来,在人数不占优的情况下,还真叫人头疼。
“投矛!”秦良玉颇有几分兴奋的大喝,虽说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她除了吼上一句下个令没啥用,但架不住第一次真正上战场啊。
盾墙内,剩下的三千人手持短矛,几步助跑,短矛剧烈旋转颤抖疾射而出。这都是周少瑜一方军队的老本事了吧,虽说并非诚徽州的军队,可同样可用。
或许投掷短矛想要练的驾轻就熟仍旧需要苦练,需要不少技巧,但无论如何,也远比弓箭入门要简单的多,而且面对冲锋的骑军,投掷短矛的杀伤力也要比弓箭的效果更好,尤其是麾下士卒还不怎么擅长弓箭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当然,像秦良玉这种擅骑射的存在,自然不会也去拿着短矛去投,到底是没练过,反到面对密密麻麻的骑兵,一射一个准。
就在骑军即将撞上盾墙的前一刻,数百骑兵自身或者战马纷纷受伤,纷纷倒落在地,这么一个‘急停’,对于后面骑兵的影响当然不小,虽然不是什么密集冲锋,前后的距离只要反应够快,足以微微改变防线避过落马的同袍,但速度上不可避免就减弱。
同样的,作为生物,战马也有着避祸的本能,面对密集且锋利的长矛,任何生物都不会想径直冲上去,本能便会躲避,怎么都有一个减速的举动。
西域联军虽然也是骑兵,可却和突厥也是没得比的,至少,之前在镇西府的压制下,整个西域已经很多年不曾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事,无论是人还是战马,都算不得什么精锐,之所以能打的镇西府节节败退,说白了除却占据人数优势之外,还得感谢突厥。
两重减速之下,战马的冲锋力度自然降低了许多,在战马与盾牌相撞的那一刻,原本紧张无比做好了莫大的架势迎接巨力冲撞的将士们意外的发现,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夸张?
第一匹西域战马带着悲鸣,虽然运气极好的没被长矛刺中,可奔跑之下装上一道盾墙,难受程度可想而知,至于马上的西域士卒,惊声之下,至于从马背上甩飞,一个三百六十度自由落体啪嗒一下直接摔倒盾墙后,还不等有所反应,就被数把长刀给直接砍死。
战马嘶鸣,人仰马翻,一匹匹战马撞上长矛而后再撞上盾墙,连人带马直接摔的七荤八素。
然而盾墙后的将士却轻松多了,压根不用做别的,只需要死死顶住盾牌就好,而有着粗木棍的支撑这并非什么难事,毕竟所面对的骑兵冲锋,到最后并非是全速的。
事实上也有那种自带支撑的长盾,其作用自然主要是用来与骑兵作战,不过体积大,也就意味着耗费也大,这东西整个大梁都不会有多少,李秀宁手中自然就更没有了,思来想去,也只能用自制的粗木棍来代替。
原本士卒们还颇为不解,毕竟多背一根这么大的粗木棍,也不是多么轻松一件事,只以为是增加负重锻炼之类,而现在,总算看到好处了。
想到自家将军还在并州时就让他们事先准备,难道说,将军在那时候就已经做好这个决定了?
事实上连李秀宁都很意外,有所准备不假,西域军也比不上突厥军同样不假,可骑兵就是骑兵,李秀宁就算再乐观,也不敢想的太好,没曾想,不但麾下表现优异,西域军也相对表现的很菜鸡,之所以冲过来那是因为停不住,在前面几排倒下后,后头的西域军压根没有冲阵的勇气,纷纷勒马或想要停下又或者想转移方向。
结果便是,要么勒马太狠,急停太快,连人带马自己就倒了,要么就是仍然停不住冲到了阵前,这种连一点冲撞力都没有的过来,不是送死又是什么?
本来李秀宁还做好死伤一部分将士的准备,结果到现在愣是没被冲出一个缺口来,这就很出乎意料了。事实上只要挡住了前面几波骑兵,后头就很容易了,因为盾墙前已经倒了一排,这本是就是个障碍。
死伤不是说没有,只是相比起对方死伤的人数,这个数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李秀宁忍不住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抬头瞅了瞅天,对于自己统兵打仗的本事,李秀宁当然有自信,只是有时候吧,的确顺利的过头,试想当初还在隋朝末年的时候,她陷入何等的危局,一度被人追杀。
结果最终却极快的拉起来一支七八万的队伍。
而到了大梁之后,大大小小的仗也打过不少了,基本都已大胜收场,但问题是,有些李秀宁都觉得肯定会死伤不少的战役,结果仍旧是大胜!
虽说打仗这种事吧,天时地利人和什么乱七八糟的因素都可能造成不同的结果,可总是如此的话,连李秀宁都有点怀疑是不是有啥在罩着她似的,不然一直这么顺利?
真是的,偶尔也想来几次势均力敌的对战啊,老是这么碾压,很没劲的。
好吧,你赢了!
再看西域军一方,也得亏这群人并非什么精锐,又是各种蔑视的态度,冲锋起来的阵型距离拉开较大,在损失了一半人马之后,后头距离较远的骑兵也全部停了下来。
西域先锋军的将领又惊又怒,这一下丢了五千人马,回头怎么交代?尤其是,在对手只是一万步卒的情况下!
莫看麾下只有一万,但却由十几个小国组成,他也不过是临时派出来的将领,原因是他的身份是一个实力还算不错的西域国的王子。
可那又如何,一下子丢了这么多小国人马的性命,怎么都会被问责,这对于自身威望绝对是一个重大打击,到时候回去还如何争夺王储?
还好,还有机会,五千对一万,自己是骑军,不是没得打,只要不正面冲过去就行。
不多时,五千人马一分为二,左右分开绕道疾驰,很显然,这是打算绕开正面寻找破绽发起进攻。这也是骑兵面对盾阵时最正常的选择。
然而……
李秀宁抬起手捂着小嘴懒洋洋的打个哈欠,而后很是随意的道:“传令仇明远,变阵吧。”
哈,这是谁瞧不起谁?
不多时,原本扇形的盾阵立刻开始变化,原本随时补漏的一千盾手也加入其中,以人数五百为单位,各自集结,共计十二队,分别组成圆形盾阵将李秀宁所在之处护在了最中间。
诚然,每个小圆形盾阵之间都有一些距离,足够让西域的骑兵冲上去,但是,敢冲么?就不怕有去无回?
冲进去是容易,可以进去,人家圆形盾阵只需稍加变化,并排方向面对内部,就能直接将他们包了饺子。
西域将领带着麾下骑兵围着这个大阵绕了一圈又一圈,明明知道只要冲进去,就能迅速与那人数不多且并无盾牌的中军相对,若是能迅速斩杀地方主将,此战必胜。
然而,他不敢!
感觉就像看见了一个绝色美女,似乎唾手可得,然而人家却待在带有致命毒素的荆棘丛中,闹不好美人没得到,自己就先挂了。
面对这么个战阵,除非麾下人数足够直接以力破之,不然凭借自己麾下剩下的五千人马,是决计不敢冲的。
“撤回大营。”西域将领咬咬牙,艰难的做出决定。找不回场子固然会被问责,但起码不会死掉不是。再没有更多选择的情况下,损失五千和全军覆没,当然不用考虑。
“就这么撤了?”已经回到李秀宁身边的秦良玉无不失望的道。
“要不然呢?说明人家的将领还不算蠢,我看你不是没看出来,只是失望没仗可打了吧。”李秀宁好笑道。
可不是嘛,她都干嘛了?下了个投矛的命令,射了一些箭矢,然后呢?没啦!甚至都感觉啥都没做呢,这就结束啦。
“咦?西域军如今只剩五千死守营寨,观其规模,此营寨可谓简陋,若群起而攻,必定一举剿灭!”秦良玉立刻提议。
这话不假,西域军压根就没想过镇西府的军队会攻出来,是以修建的营寨那叫一个烂,感觉就像是只为了一圈木栅栏,而且还是很不牢固的那种,反正人是睡在帐篷里的嘛,自然不在意外头咋样。
“打当然要打,不过不是我们打。”李秀宁看了看渐黑的天色,道:“我们是来帮人的,不是来招人记恨的,再说了,为何他们吃得饱饱的不上,我们还得饿着肚子继续?”
被李秀宁这么一说,秦良玉也有些明悟了。
如今镇西府的军队是什么样子?不是说他们不能打,实际上个个都是好手,然而架不住丢失了军心和士气。
但问题来了,事实虽然如此,可谁还没点复杂心理?好嘛,咱们被打的节节败退,你们一来就大获全胜,以几乎可以忽略的代价灭掉人家一万,这是要衬托我们的无能么?
这就罢了,连口汤水也不给喝?
但是反过来就不一样了,对于镇西府的将领来说,他们迫切的需要带领麾下将士打一场胜仗,将丢失的信心给找回来。
而目前只有五千人马死守一个没多少防御的营寨,镇西府没道理打不赢,再怎样西域军因为少战的关系,实际战力并不强,更莫说死守营寨就意味着战马失去了效用。
如此情况,李秀宁主动让镇西府的军队去攻,就等于获取一份人情,赢得镇西府的好感,从来没有规矩说,镇西府投靠了萧姽婳,就不能再转投不是,就算达不到这般的效果,能博得好感甚至获得镇西府一部分的支持倾斜,那都已经是极好的了。
面对李秀宁的好意,镇守关隘的一万镇西府军队当然不会拒绝,那位姜家的将领面露感激,二话不说率兵出发,力争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