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圭摸了摸鼻子道：“我和出版社有协议，不能随意透露版税，抱歉。”
收入这事情很敏感，藤原圭不愿说，当然也不好追问。不过作家很有钱这个他们是有耳闻的，而且放送界与出版界只有一墙之隔，经常互通。听版权运作的部门谈起过这本小说，说这本书可是今年黑马级的畅销书，一定不少赚。
佐佐木隆木等人内心五味杂陈，藤原圭是他们所有人中最年轻的，可是刚刚毕业，事业就已经做得有声有色了，竟然还成了名作家，这让他们难免有些沮丧情绪。
水原结衣有些懊恼地道：“早知道你有写小说的才能，当初就不让你做综艺了……直接拍剧就好了！”
藤原圭道：“水原小姐，拍剧的预算可不是综艺能比的。”
“这倒是……”水原结衣嘟囔道，她也是这一年多时间才成为制作人的，凭她的资历很难申请到足够拍好一部剧的预算。低预算，高回报的梦最好还是少做，做多了人容易傻。
这时水原结衣又抬起头看着藤原圭：“藤原君，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能申请到足够预算，你就能写出一部像《白夜行》一样受欢迎的剧么？”
藤原圭怔了一下，很谨慎地说道：“水原小姐，任何作品的畅销都有一定的运气成分，没有人能够一定担保的。”
水原结衣抿了抿嘴，没再说话。虽然她希望藤原圭能做出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是她心里当然也清楚，一部剧获得欢迎其实是小概率事件，更大概率是不温不火甚至扑街。
放送界没有常胜的将军，更何况小说和电视剧是有很大差别的，能写出畅销小说的并不一定能写出高收视的电视剧。
轻言许诺的都是庸才，水原结衣清楚藤原圭性格谨慎，是不会轻易做出什么承诺的。
《人类观察学》剧组的主策划是畅销作家，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水波制作，乃至整个福山电视台……
福山电视台。
制作委员会会议。
“这月的收视率报告各位已经看到了吧。”台上吉田贺史说道，吉田贺史看上去是个一头银发，面容和蔼的老人，但实际上今年还不到六十。可见电视台的确是摧残人的地方，这里的人比其它地方衰老得更快。
吉田贺史是制作人出身，是从剧组文员到制作人，再到电视剧部门的次长、专务，制作局局长，一步步地成为了台长。每一步都走得扎实无比，曰本职场虽然讲究年功序列，重视资历，但事实上吉田贺史的同期少说也有几千人，能爬到他现在这个位置的屈指可数。
像他这样制作人出身的领导，往往对节目质量极为重视，也认同“收视率就是一切”的理论，所以在福山台，只要能做出好节目，就能得到重用和优待，反而不用在人事方面费太多心思。
会议上的高层领导们每人手里都有一份收视率报告，沉默不语。
“整月的收视率都不容乐观，黄金时段的节目在五大的排名中几乎都处于中下游。”吉田贺史脸上没露出什么表情，但是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却压得很低。
“像这样节目收视低迷的状态已经持续一个季度之久，自从《以爱之名》完结以后，台里各部门似乎都没有拿出过什么能吸引观众的作品。”
“最近这段时间我在台内观察了一下，发现无论是综艺部门、电视剧部门、还是新闻部门，人员都缺乏斗志。难道真的打算这么得过且过下去了吗？还是说……”
“福山台也要顺应时代，来一次大裁员？各部门的员工才能理解企业的艰辛，才能知道那个曰本人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过上幸福生活的泡影早已破灭了？”
话音刚出，会议室内更是雅雀无声，顷刻间一股寒气笼罩下来。
第六十二章 会议决策
吉田贺史叹了一口气，拧开茶杯，轻轻饮了一口茶。
“我可不是吓唬你们，对于一个企业来说，不良风气的影响可是致命的。”吉田贺史说道，“制作局今年的表现十分堪忧，与之相比，电视台旗下的一些制作公司的表现倒是相当亮眼。”
“《人类观察学》，虽然是深夜时段的节目，但是收视率却连续几个月在同时段的竞争当中取得优势地位，甚至在上个月超越了TTV的老牌深夜节目，取得了收视率第一的排名。听说这档节目的预算并不高，而且制作人水原结衣成为制作人没有多久，就能取得如今成绩，值得培养。林专务，这人是你提拔上来的，你做得好。”
综艺部门的专务林佳平松了口气，向台长点头示意。
“还有一件事……”吉田贺史说道，“我听说了一个传闻，我们台里似乎有一个新人员工，写出了一本畅销小说，叫什么……什么……”
“《白夜行》。”这时，一名高层领导忽然说道。
吉田贺史转头看向他：“看来还真有此事，我们电视台还有这样的人才。是我们的签约编剧吗？”
如果是签约编剧的话，根据合约，那这本小说的版权应该属于电视台才是。
“不是，这本书的作者是个新人，签的不是编剧合约，入职还没有半年。而且……就是《人类观察学》的主策划。”林佳平忽然说道。
他也是几天前才刚刚得知了这个消息，一番询问后才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是水波制作的一名年轻策划，《人类观察学》的主要创意就是他提出的。
“新人？”吉田贺史歪了歪头，“这人多大岁数。”
“二十三岁，好像刚毕业不久。”
“真是人才啊……”吉田贺史感慨道，忽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对了，既然这人有这么杰出的创作才华，为什么只做了综艺策划，编剧的职位不是更适合他吗？”
“当时并不知道他有这个专长，而且他毕竟太年轻了，就算做编剧的话，也无法担任主创，需要从编剧助理或学徒做起。”负责人事的专务这时出声道，“但是他应该是不愿意替他人执笔的。这些天我也听说了一些这个人的事，他之前是在高功力公司实习的，和松下伸也似乎发生过一些不愉快……”
松下伸也是着名编剧，能和一个毕业生发生什么矛盾？吉田贺史似乎来了兴趣，略微坐正了一些，看着那名专务。
那名高层专务将自己听说的一些事情说了出来，把其他高层干部听得直皱眉。
“恃才傲物，这种态度对待前辈，未免有些……没有礼数吧？”一名高管说道。
这不是下克上吗？谁会喜欢这样的下属？
吉田贺史沉默了片刻，道：“有才能的人性格激烈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现在收视率大战一触即发，如果一个人有可以写出受欢迎作品的才能，就算年轻，也未必不能做主创编剧……”
吉田贺史用手指关节扣了扣桌面：“既然能写出受欢迎的小说，能做出受欢迎的综艺，就未必写不出受欢迎的剧本。年轻又如何？台里每年都花一大笔钱去其它公司和电视台挖掘人才，自己公司的新人却不重视？这不合情理。”
“大和田君，有时间的话麻烦和那个年轻人接触一下吧，如果可以的话，尽量留下来为台里创作剧本。”
“能写出畅销书，收入应该相当丰厚，新人的薪资待遇想必是不会满足的了，可以适当提高。如果对方的要求超出了你的权限范围，也不要马上拒绝，先来跟我说。”
大和田专务站起身来，一鞠躬道：“我知道了。”
……
“藤原君，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藤原圭抬头道。
“再吃一点吧，我买了些红豆年糕，味道很不错，给你尝尝。”
藤原圭低头看着热气腾腾的红豆年糕汤，又抬头看了一眼水原结衣，脸上带着些讨好的笑。
自从知道藤原圭摇身一变成了畅销书作家以后，水原结衣就开始担心藤原圭辞职了，抛下他们去当全职作家去了。
曰本的畅销作家很少有兼职的，都是全职坐家。外行人对作家的印象也相对刻板，都觉得作家是那种两年憋出三十万字，没灵感就不写作，感情脆弱，动不动好要出去采风寻找灵感的矫情人。
像后世中国网文作者那种兼职还能日更过万的铁豌豆，对于这时候的曰本作者是难以想象的。
她生怕藤原圭哪天过得不爽，直接一纸辞呈开掉他们，回家专职写作去了。
藤原圭毫无疑问拥有非凡的创作天赋，更可怕的是这人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不知道他的才能边界在哪里。这样的人一旦让他跑掉，估计很难找到相同水平的了。
所以这段时间水原结衣一直在有意讨好他，但毕竟没啥当舔狗的经验，也不知道咋能笼络住这个二十三岁的小男生，只能时不时地带些食物来表达善意，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好办法了。总不能用美人计吧？
“呃……谢谢……”藤原圭低头看着热气腾腾的年糕红豆汤，看上去的确颇为诱人，这段时间水原结衣老是疯狂地投喂他，害得他胖了两斤。
“藤原啊，其实在放送界也是大有可为的，福山台的很多女主播都漂亮得很呐……改天带你去新闻部逛逛。”水原结衣笑着说道。
水原结衣也知道作家这个职业赚钱得不行，水原结衣所以不拿奖金说事，而是拿美色诱惑他。
当作家整天闷在家里多无聊啊！还是在电视台工作泡女主播吧！
藤原圭斜了她一眼，水原结衣的心思简直一览无余，笑了笑说道：“水原，你有话直说就好了。”
水原结衣抿了抿嘴，终于说道：“藤原，我希望你留在台里，《人类观察学》的成功让大家看到了你的才能，你不止能写作，在节目制作上你也很有天赋！”
“谁说我要走了？”
水原结衣怔了怔，随后喜道：“没人说，只是我害怕……”
“我们可是战友，一个战壕里的那种。”藤原圭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我是不会抛弃战友的。”
“那就好……等等，什么是万不得已的情况？”
藤原圭板起了脸：妈的，真敏锐啊……
就当藤原圭打算接着忽悠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请问藤原圭老师在哪里？《人类观察学》的主策划？”
西村太郎看着眼前这人，嘴巴微张，他认出来这人，似乎是福山台的一名高层，于是转身指向藤原圭。
第六十三章 留在福山台的要求
藤原圭站起身来，打量着眼前这人。
五十来岁，身材敦实，从发量上来看应该很有经验的样子。
“大和田专务……失礼了，请问有什么事吗？”水原结衣连忙打招呼道，藤原圭不常和台里高层打交道，对这人陌生也是正常的。但水原结衣可不陌生，此人是福山台人事部门的专务，大和田宽政。
“水原小姐，你的节目成绩很不错，台里也托我替你表达祝贺，今年你们组的业绩奖金不会少的。”大和田宽政笑着说道。
“您过奖了，这是全体员工共同的功劳。”水原结衣道。
“这位就是藤原老师吧，真是年轻啊。”大和田宽政明显不是来找水原结衣的，很快就把目光转移到了藤原圭身上。
藤原圭站起身来，“我是藤原圭。”
大和田宽政这时主动伸出手来，二人握了握手，大和田宽政道：“我这次来，主要是有事想与你相谈……关于合约。”
大和田宽政坐了下来，这时水原结衣很识趣地走出会议室。
“藤原桑当初签的是短期合约吧，请问何时到期呢？”
“今年年底。”
大和田宽政叹了一口气，“大部分新人签订的都是短期合约，只是为了节省那一点点用人成本，却冒着痛失人才的风险……看来我要适当修改人事部门的人事策略了。”
不愧是人事部门的高层领导，拍下属马屁也那么内行，藤原圭在心里默默赞叹道。
不过这种话也就听听就行了，要是当真那可真是纯傻帽。
“首先，先恭喜藤原老师的作品大卖，来之前我打听了一下，听说《白夜行》已经售卖接近四十万册了，真是可喜可贺。”
“多谢，也是近来时运不错，想必是福山台的风水好。”
“哈哈，原来和风水相关吗？那藤原桑要想写出更畅销的作品，还是要一直待在福山台为好啊。”大和田宽政哈哈大笑着，“听说《白夜行》也参加了直木赏的评选，藤原君有把握吗？”
“其实没什么把握，我毕竟是新人，这次入围的佳作很多。”藤原圭说道，“不过能入选我已经很知足了，作为新人而言，也无需有太多的期待。”
“初生之虎，亦是猛兽。藤原老师如此年轻就能拿出《白夜行》这么重量级的作品，可不是寻常新人可比。藤原老师，我对你有信心。直木赏评比结果公布的当天，福山台的记者也会前往新喜乐，那时我们会多派几位记者前往，就当是娘家人为你扶腰助胆了。”
藤原圭笑道：“那可真是多谢大和田先生了。”
大和田宽政把藤原圭一顿夸，把礼贤下士的姿态演绎了个十足十。
其实御下之道有很多种，礼贤下士只是其中一种，而且对于上司来说，拍下属马屁或多或少有点屈辱感。所以大部分上司更喜欢另一种方式来控制下属：打压式。打个巴掌给个甜枣，鸡蛋里头挑骨头渣子，消磨掉对方的信心，让下属对自己心悦诚服。
其实来这儿之前，大和田宽政也琢磨过该怎么跟藤原圭进行交流，一番考虑后，觉得此人心高气傲，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敢直接当着两个业内前辈的面破口大骂，想必是不吃职场PUA那一套的。而且还有一本畅销书傍身，底气十足，所以决定跟他交流时还是客气点为好。
“我就直接表明来意好了。”寒暄一阵后，大和田宽政也不多废话，直接开诚布公，“我希望藤原老师能一直留在福山台，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制作委员会的意思，和台长的意思。”
藤原圭抿了抿嘴，“我能得到什么样的合约？”
“藤原老师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合约？”
“制作综艺只是一时权宜，我更希望的是成为主创编剧，制作电视剧节目。”
大和田宽政笑着点头道：“果然如此，藤原老师的确是个有理想的人。这是应该的，能写出《白夜行》那样作品的人本就不应该在综艺节目里消耗才华，电视剧才应该是你的主战场。”
“但是我也不打算放弃小说作者的身份，所以我希望得到更自由的编剧合约。不约束人，只约束作品。”
大和田宽政明白了藤原圭的意思，传统的编剧合约，在合约期限内，签约编剧的所有文字作品都属于电视台。但是藤原圭是不可能接受这点的，这点大和田也早有准备。
于是点点头：“这个好说。”
“还有，我要求持有所创作剧本的版权，也就是我创作一部剧本后，关于这个剧本福山台只有一部作品的影视改编权，而我后续再以此作品为基础进行改编创作，比如说改写成小说进行市场发售的话，福山台不能阻挠。”
也就是说，藤原圭写出一部剧本，福山台只能通过这部第剧本拍摄一部电视剧作品。拍摄出来后，电视剧的版权属于福山台，但是剧本依然属于藤原圭。而且后续藤原圭即使把剧本交给其它公司再进行拍摄，或是改编成小说、漫画，也和福山台没有关系。
大和田宽政皱了皱眉，这个要求在他看来似乎有些过分了，于是没有急于答复，但是也没有马上拒绝，而是问道：“还有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