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斯卡蒂不愿意相信,她不愿意接受。
……
“即使那里的真相超出了你的适应范畴?”
……
医生的话在她脑海一闪而过。
“说谎?我想知道说谎的意思,‘扯谎’,刚才你也说了,我想知道。”首言者思索后无法理解,它在寻求它姐妹的帮助。
斯卡蒂僵住了。
她脑子里的那面障壁破开一丝裂缝,她仿佛触及到了海嗣的思想。
那丝裂缝越来越大,海嗣的信息传入了她的脑海,直接从气味流入了她的脑海。
斯卡蒂可以这么做,她当然可以……
“Ishar-mla,你和我们之间的阻隔太强,你没有办法把想法传给我们,无论是这个你,还是远在陆地内的你。”
“陆地内的你,阻隔就像我们跨越这遥远距离一般,我们也无法……”
“但你能知道我们所想,这也够了……”
首言者突然暴起,手中长出利刃在一瞬间刺穿了正要对怪物下手的银枪天马臂膀,将对方手臂切下。
“同胞……不应该继续死在这里。”首言者挡在银枪天马面前,护着身后漫山遍野的怪物。
“我的身体生长,能够说语言,能够与你交流。”首言者继续无视着一行银枪天马,三人成队的银枪天马,不足以威胁到他,以及他的所护下的所有同胞。
尽管银枪天马们吃亏,但他们不能聚拢或者是后撤,这条防线需要他们,本地驻军已经完全被击溃,这种完全没有见过的怪物,让他们措不及防。
首言者转身对着斯卡蒂,斯卡蒂正在接收海嗣的思想。
“语言臃肿,不好使用,我只能这样说,但这样你就能告诉我。”
“Ishar-mla,我们为见你而来,我们为解救远在陆地内的你而来。”
斯卡蒂知道,从那种种中明白。
海嗣不会说谎。
……
即使……真相会颠覆你一直以来所认知的一切?
……
医生的话再次在她脑海闪过。
“……妈妈,奶奶,妹妹……我的家人,不……”斯卡蒂抬起头看着首言者,它的刀刃还在滴血。
“我和你不……”
“你时常感觉,周围的活物,与你陌生。”首言者的刀刃缩了回去,但银枪天马们依旧没有松懈。
对方的战力,超出了他们一直以来所面对的所有东西。
“你在游动的时候,能够感受到海水的方向,也能知道没有光的海里的所有事情。”
“你有些时候睡下,感到自己与大群同游。”
斯卡蒂血液已经沸腾,她在产生共鸣。
“怎么会……怎会……如此?”
斯卡蒂知道对方说的一切,那都是她所经历,亦或是正在发生的。
斯卡蒂和其他猎人窃窃私语,她和其他猎人都是怪物,她感同身受,她们感同身受。
“你为什么要说……为什么要说?”斯卡蒂的脑子从混乱逐渐清晰。
她是怪物,她杀害了同族,她为同族杀害了同族,她被同族杀害了同族。
她回忆起来,她想起了从前。
……
她和猎人们行走在阿戈尔城市的街道,街道上的人们的眼神很暖,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她和猎人们回到营帐中,那些目光,研究所的目光,都很冷。
当她和猎人们睡眠时,有巡海守卫。
不,那不是守卫。
斯卡蒂如今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才知道。
那不是为猎人守卫,巡海者在熟睡的众人周边巡逻。
巡海者在等待,等待猎人,变成怪物。
第148章 Ishar-mla·降
猎人们是怪物,他们在等待猎人变成怪物。
那根本就不是为了守卫猎人,那是为了猎杀猎人们。
那天夜里,她在朦胧之中看见她的姐妹在啃食阿戈尔人,啃食巡海者,她啃着骨头,嘴角撕裂,嚼着。
直到队长他来将它杀死为止。
“她被恐鱼感染了神经,恐怕是某种恐鱼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我们救不回她了。”
这是她在朦胧中听见的话语。
不,斯卡蒂如今才明白,那是因为,她已经不再把阿戈尔人当同胞,她回到了她的家乡。
巡海者袭击,她反击。
……
“你回忆起来了。”首言者只是接收到了零零散散的碎片。
但那不重要,它唤醒了Ishar-mla。
斯卡蒂沉浸在黑色的静海之中。
她的逃跑和守卫都无意义。
她的过往与未来都无意义。
她是海怪。
她是一只,海怪,恐鱼……海嗣。
以及她曾经犯下的罪过……
斯卡蒂想起了那东西毫无反抗,那东西轻轻将触须叠在自己身上,轻轻抚摸,安抚她。
“我杀了它……我杀了她……我杀了祂。”斯卡蒂低着头默念着。
“Ishar-mla,我有问题要问,Ishar-mla,抬起头来。”首言者走到斯卡蒂身前。
砰!!
首言者突然猛地甩手,从天而降的东西把远处银枪天马的盾牌打飞,将对方震飞数米,强大的威压压着全场,散落的银枪天马动弹不得。
仅仅只是针对银枪天马,它在保护它的同胞。
斯卡蒂机械式地抬起面孔,她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自己兄弟的生物,双眼茫然。
“我杀了它。”
“你没有。”首言者回应着。
“我杀了……祂。”
我杀了它们的神,我杀了它们的生代。
我杀了我们的生代。
“祂什么都没做……就连我的妹妹,也是……阿戈尔人……都是阿戈尔人杀的。”斯卡蒂如同卸下了所有的重担,双腿软弱无力,向着地上跪去。
首言者将斯卡蒂扶起,没有说话,因为那就是如此。
“我的姐妹,我的妈妈,我的奶奶……原来我报复这么多年,都是错的。”
“罪?”首言者接收到了词汇,斯卡蒂强烈的思想挤压着那障壁。
“Ishar-mla,不要疑惑,我们没有罪。”
“你只是做了你会做的事,Ishar-mla,同胞没罪。”
“不,我替阿戈尔……我们杀了那么多……”
血腥味涌上喉头,斯卡蒂捂住嘴,似乎下一刻她就能喷出鲜血。
是负罪感吗?似乎并不是。
斯卡蒂只是茫然,她忽然意识到,支持她这么多年,令她承担巨大痛苦的源动力……消失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虚无。
为了整个阿戈尔?斯卡蒂想仰天大笑。
她可不把自己摆得那么高尚,给自己找理由不过是自我安慰。
阿戈尔又把他们深海猎人当做什么?
兵器?怪物?敌人?
自己究竟是什么,我到底活了个什么?
我……在做什么。
首言者不成熟的话语将她拉回了现实,充满强烈的眩晕感和焦灼感。
“你认为你自己是阿戈尔,那么你杀也对。”
“你把其他人当作血亲,所以你才那么做,我们不知道,我们攻击你们的时候,你那么做,也对。”
“……为什么?”斯卡蒂抬着头看着这个扶着她的……海嗣。
“Ishar-mla,阿戈尔,无鳞,你们言语里有‘罪’。”首言者轻轻松开斯卡蒂,确认对方不再倒下后站在她身边。
“为生存做,都是对。”
“所以你没有错,你知道的都可以说,我们没有愿意,只有说和不说。”
“Ishar-mla,我有问题要问。”
斯卡蒂低下头,斯卡蒂知道对方想问的是什么,她能接收到对方的信息,但对方接收不到她的。
她不想说,但她流淌着海嗣的血……流淌着真相。
阿戈尔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遭到谁杀害的吗?
倘若海嗣进城,真的只会是她们受害吗?
“Ishar-mla,在你们的攻击下,我们失去了同它之间的联系,密切的联系,我们只能感受到它的搏动,没法听到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