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观众面面相觑,纷纷露出不解的神色。
“不会吧?”田蓝低声喃喃。
林文泽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其他作曲人也全部露出无法理解的神色。
甚至有人露出了些许恼怒。
“他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稍微懂点音乐的人都知道,一个乐团的指挥绝对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的。
作曲家并不能指挥好自己的作品,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常识。
没有足够长时间的学习,没有十足的经验和独到的团队凝聚力,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好指挥的。
虽然这一次是在演奏自己的作品,鲸落对整部音乐作品肯定是驾轻就熟,但是指挥可不是演奏的作品足够了解就能够胜任的。
“鲸落是认真的吗?”
直播间也有人发出这样的疑问。
然而没人回答他。
这一刻,即使是鲸落的粉丝,许多人也不明白自家偶像的脑回路了。
有水友已经忍不住开始骂娘了。
“难道是在学校里他玩嗨了?居然在这样的场合瞎搞?”
“鲸落是不是飘了?”
“这么大的舞台,这么多人的乐队,是他一个没有训练过的人可以随便上的吗?”
“他以为乐队指挥是什么?谁来都可以站上去比划两下吗?”
“鲸落不应该这样不知轻重的。”
“我要粉转黑了!”
“……”
当然,理智的人还是有不少的。
能不能行,等演出结束后在下结论。
现在就开始批评,还为时尚早。
许多人心里只能祈祷,希望鲸落自己的第一支交响曲,不会被他自己搞砸掉。
此时,所有人聚焦的舞台上,所有乐团成员在鲸落登台之后就全部站起身致意。
于海点头微笑,示意大家坐下。
他在观众们意味不明的目光,拿着指挥棒,给大家鞠了一躬,然后镇定自若的转身,笑容收起,双手高高举起。
所有乐队成员也都摆好了姿势,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起来。
他们眼睛坚定的看着鲸落的方向,无情之中,台下的作曲人就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一切准备就绪。
第266章 命运
在所有人质疑的目光中,于海的双手向下挥舞,克制而有力。
获得了信号的弦乐与单簧管们犹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没有丝毫迟疑和滞涩。
“噔噔蹬蹬~”
“噔噔蹬蹬~”
四个强音,三短一长,前高后低,就像是命运在敲门,也在此刻,就这么突兀的,直愣愣地敲击在所有听众的耳膜上。
他们心脏开始剧烈收缩,无端产生了一种似乎要大难临头的感觉。
于海笔直地站在指挥席上,灿若星辰的眼眸缓缓合上。
默默地开启了系统再一次升级之后的一个光环效果:声临其境。
只要经过他参与演奏的作品,现场的听众的脑海中都会更加地有画面感。
他的耳朵前所未有地敏锐起来,手上的动作洒脱大方又不乏细腻精致。
整个舞台,所有的乐手默契地就像是组合成了一个结构复杂,操作繁琐的大型乐器。
按着他的操作和要求,发出他想要让人听到的声音。
舞台上,音乐在盘跚向前并积蓄力量,而观众的脸上还凝固着之前的疑惑和怀疑。
直到阴森而冷酷如同浪潮一般一波又一波地袭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更换上了严肃而不安的表情。
紧张,严肃,激进的气氛在整个音乐厅内蔓延开来。
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在许多人心间滋生而出,继而由此脑海中联想到了许多画面。
那是面对突如其来意外时的恐惧。
事情结果无法预料时的不安。
害怕噩耗迎面而来的逃避。
无法挣脱困苦,无法解决问题的无力。
所有作曲人们,尤其是几位曲爹的神色都前所未有地认真起来。
第一时间,他们感觉到这一场演出的不同寻常。
舞台上,于海的情绪也前所未有地投入进这首作品中。
前世今生,这是他第一次,对一首曲子,产生这么大共情。
命运两个字,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前世的许多画面。
前世今生的对比,让他更为直观地感受到命运的不公以及绝对的森严和残酷。
他曾经也在非常努力地拒绝听到命运的敲门声。
曾经也在嘶吼痛苦,质问怨恨命运为何如此对待自己。
好在,也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咄咄逼人的,在绝望的岁月里,总会有一抹希望在激励着人心。
就在许多人都感觉到稍微窒息的时候。
第48秒,圆号的出现,就像是残酷人生的一抹温暖和柔和。
简短过渡句只有六个音,调性就从主调移到了关系大调上。
就像是照耀在黑暗上的光明一般,抒情和明快的旋律让许多人紧绷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然而,作曲人们却可以听得出那迟迟没有彻底消失的第一主题。
若是从乐理上来研究,这一首作品,简明扼要且极易辨识的四音符动机却能成就这样的宏伟曲式,足够他们细细挖掘思考的。
然而,现场的这些专业人士却并没有精力去想这些。
他们就像普通听众一下,所有的情绪都随着音符的波动而起伏着,和指挥台上的鲸落一起,努力看着这命运的碾压。
黑暗一直存在,命运的残酷一直在紧追不舍。
于是,强烈的、紧凑的断奏,同绵长的、悠扬向上的旋律之间的一种较量和挣扎。
黑暗与光明,绝望与希望,两个主题的不断切换加强了音乐本身的不稳定性,丰富了作品内涵,也使得听众更能身临其境地感受。
于海的神色严肃,眼神随着音乐的发展也变得分外深邃起来。
曾经的苦痛挣扎,被他融汇中了针对这首曲子的表达中。
听众的脑海中,似乎可以看到曾经有那么一个即将要跌入深渊的身影,在暴雨的泥泞中努力爬起来赶路。
跌倒了,又爬起来,踉跄着,继续前行。
他们感受到那种愤怒和无奈之感,牙关不自觉地咬了起来。
终于,第一乐章达到了最高潮,紧张的和声发展、鲜明的力度对比,让这样的挣扎抵达了顶峰。
命运那样无常,犹豫和挣扎一直都存在,满腔愤慨却不知方向为何。
听众脑海中,那个在大雨漂泊中仰天怒吼的身影。
似乎有着他们曾经的脸。
第一乐章结束。
突然安静下来的音乐厅,让现场许多原本觉得自己只是来凑个热闹的观众如梦初醒。
他们突然就非常惊讶地发现,他们居然似乎听懂了刚刚那一段音乐所表达的东西。
那种明确而清晰的情绪,仿佛身临其境地感同身受,以及引发自身遭遇的共鸣,都是他们以往听纯音乐所无法体会到的。
“命运啊!”
有人喃喃自语,咀嚼着这两个词汇。
似乎感觉心里有一堆的话想要表达,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然而,他也没时间开口,因为原本长长吐出一口气的观众立马就发现舞台上,鲸落还是站在那里,未转身,而他的双手又抬了起来。
演出还未结束。
但幸运的是,几乎所有人都被初次听到的第一乐章给震慑住了,沉浸在音乐传达的感情中迟迟回不过神来,也就没有人鼓掌影响接下来的演出。
于是,他们胸腔中的愤怒在高雅而宁静的行板乐章中获得了舒缓。
在这里,于海指挥的动作随着他心绪变得平和起来。
弦乐的中低声部奏出了一段深沉的、歌唱的旋律,犹如雨过之后短暂的天晴。
那是经历过挫折和一段难熬岁月之后的平静和思考。
当让人猝不及防的不能接受的命运突然出现之后,大多数人的第一个想法是挣扎和逃避。
于海也是如此的。
所以当他度过最初的一段时间的慌乱无措和不愿相信之后,终于开始了自己的对于未来的思考。
这第二个乐章,对他来说就是那时候内心的思考和权衡。
思考着未来该如何走下去。
权衡着是否应该放弃抗争,顺从命运的安排。
大提琴以其独有的安详之音进行抒情,就像他不断回忆起的那些往昔的美好和好不容易挣来未来。
也许放弃挣扎,直接接受命运的安排是最轻松的决定。
但是单簧管和大管奏出了带有战斗号召性的第二主题,却在不断地提醒着他的不甘心和不断的自我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