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可以吗?
……
乾清宫,御书房。
朱高煦前脚刚刚走了进去,片刻之后御书房内就传来了朱棣的惊呼。
“多少?三百四十万两?”
“不是。”
“唔……朕就说嘛,怎么可能……”
“是三百四十一万两!”
朱棣:“???”
御书房内,鸦雀无声。
大明天子朱棣久久都回不过神来,望着周忱的小本本怔怔出神。
整整三百四十一万两白银!
大明朝每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三百万两税银,总共税收也不过三千万两!
这个老二,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品鉴会,不但将番货卖出去了,还卖了整整三百万两!
而且,这还只是品鉴会的第一天!
朱棣眼睛陡然亮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眼这个儿子,随即欣慰地点了点头。
“小鼻涕,去将夏原吉、杨士奇等人唤来。”
夏元吉是老朱同志的钱袋子,永乐朝的户部尚书。
朱棣花钱大手大脚,是出了名的。
别的不提,光是永乐新政三大项目,郑和下西洋,迁都顺天,编纂永乐大典,那一项换个朝代,都是耗费无数钱财的大工程。
偏偏终永乐一朝,这些大项目还全都干成了!
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夏元吉这位户部尚书的艰难筹措钱粮,硬生生地苦苦支撑了下来。
否则,朱棣就不会成为流芳百世的永乐大帝,而是成了好大喜功的杨广第二了。
现在朱高煦转手折腾出了这笔巨款,朱棣下意识地就想唤来自己的钱袋子,商议一下这种方式的利弊。
很快夏元吉等重臣联袂而来,各自习惯性地落座。
朱棣这才眉飞色舞地道出了品鉴会一事,惊得杨士奇等人面面相觑。
夏元吉抹了抹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朱高煦道:“敢问汉王殿下,当真是三百四十一万两白银?”
“小本本都在这儿呢,那些富商巨贾已经去筹措银两了,三日内交割完毕。”
朱高煦声音清朗,响彻整个御书房。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惊诧于这些商贾的赚钱能力。
“爹,商人以逐利为生,所以商贾有钱,自古就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儿子这次不过是为了将番货变现,填补空虚的国库,割他们一波韭菜罢了。”
割韭菜?
朱棣眉头微挑,随即展颜笑道:“这个词语不错,朕很是喜欢!”
“这些商贾不事生产,却又家财万贯,是该割他们一波。”
杨士奇等重臣听了,也是含笑点头。
他们这些文臣士大夫,一向看不起满身铜臭的卑贱商贾。
不事生产,只为逐利,这些各地流窜的商人,对朝廷没有半点贡献,还会成为最不安稳的因素。
然而正当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就这么突兀地响起。
“敢问汉王殿下,这些商人为何甘心让您割韭菜?强行逼迫,恐非君子所为啊!”
朱高煦一愣,看向出言之人,却是翰林侍读兼左春坊大学士,黄淮。
这家伙也是大明名臣,与三杨一同辅佐了五朝天子,只不过怎么总感觉他对自己意见很大啊?
“唔,一是这些番货本来就可以中间商赚差价,挣得大量利润。”
“商人一生经商,为逐利而生,他们有的是办法从这这批番货中谋利,所以将番货变现的任务交给他们,算是给对了人。”
朱棣微微颔首,对这个儿子很是满意。
抛开其他不谈,老二现在知道知人善任,这就是很大的进步。
然而还未等他高兴片刻,朱高煦接下来说的话,却是令他眉头一皱。
“其二嘛,爹我正准备向您汇报,儿子自作主张,给了他们九个捐监的名额。”
捐监?
何为捐监?
朱棣心中生出了一丝茫然,一丝不安。
“就是出价最高的前九名商贾,可以举荐一个自家子弟,入国子监进学修德……”
话音未落,黄淮便怒喝道:“荒谬!”
“国子监乃是我大明人才荟萃之地,学风淳朴,人才辈出,源源不断地为我大明提供贤才。”
“汉王殿下开此先河,允许那些不学无术的商贾子弟入国子监,不但会坏了国子监的风气,还会给那些心术不正之人合理借口,如此国子监危矣!”
“皇上,臣弹劾汉王恣意妄为,巧立名目中饱私囊,危险国家社稷!”
朱高煦:“???”
我尼玛啊!
你脑子有问题吧?
老子不过是给了九个捐监名额,你还能弹劾我巧立名目中饱私囊?
“黄淮,那本王倒想问一问,你幼子黄采如今是不是靠着荫生身份,在国子监内进学修德?”
大明朝的监生一般分为四类:会试不第的举人,有机会进入国子监深造,称为“举监”;由府州县学推荐学行俱佳者,到京师国子监读书的人,称为“贡生”,以贡生身份入监者称为“贡监”;有功官员子弟,被朝廷特批入监者称为“荫监”,这些学子称为“荫生”。
最后一类,则是现在尚未出现的捐监生,捐钱的叫做“例监”。
也就是说,国子监监生里面,唯有贡生与举子才是具备真才实学,通过科举考试入监学习的人。
靠爹的叫荫生,靠钱的叫捐监生。
两者都是靠走后门,你有什么脸在这儿弹劾老子?
黄淮被朱高煦问得面色涨红,讷讷不知所言。
他幼子黄采虽有几分才学,但是在国子监里面,的确算是拖后腿的存在。
所以,面对这个问题,他无话可说。
杨士奇见状幽幽开口道:“汉王殿下,荫生乃是太祖定制,而且这些荫生本身才学不差,这才是问题关键。”
“一则我大明从未开过捐监的先河,二则那些商贾子弟满身铜臭,不通文墨,任由他们进入国子监,只会败坏国子监的风气,动摇我大明社稷根本。”
朱高煦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
这些狗东西,还真是能上纲上线啊!
不过是让几个商贾子弟入国子监进学修德,就是危险国家社稷,就是动摇社稷根本?
朱棣眉头微挑,陷入思考,始终不发一言。
朱高煦见状索性笑道:“爹啊,既然如此,那儿子这品鉴会办不下去了,等会儿就让人去通知那些商贾,不用准备银子,都回家玩泥巴去吧。”
“儿子办事不力,且恣意妄为,危害大明社稷,还请爹恩准我这个不孝子前去云南就藩。”
众人一听,顿时傻眼了。
朱棣无语地以手扶额,知道这个混账又开始犯浑了。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朱高煦又轻嘲道:“儿子一心为君分忧,却被人弹劾恣意妄为,中饱私囊,儿子真的厌倦了。”
“既然如此,那儿子不如躲得远远的,图个清净!”
话音一落,朱高煦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朱棣见状脸色一变,冷得有些吓人。
黄淮等人尴尬地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过就弹劾了你两句,你至于撂挑子不干了吗?
朱高煦潇洒离去,留下发蒙的众人。
一时之间,御书房内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朱棣面沉入水,心中对黄淮等人十分不满。
整日口口声声地喊着为君分忧,自己不作为也就罢了,老二好不容易折腾出了点成绩,这些混账东西还群起而攻之!
在朱棣眼中,用几个监生资格,就能换得一笔巨款,这买卖怎么算都不吃亏啊!
夏元吉见气氛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皇上,郑和从海外带回这么多的藩国贡使,吃住全由朝廷供着,三日一个小宴,五日一大宴,长此以往,得花多少钱啊?”
朱棣闻言无奈苦笑,“瞎算盘啊瞎算盘,你呀,就是算了小账没算大账。”
“四夷宾服,万国来朝,这可是举世瞩目的壮举啊!”
“这些番人归国之后,他们就变成了朕的使者,将大明的文明强盛传播海外……”
夏元吉听了这话,紧锁的眉头却是并未舒展。
“皇上,微臣不敢苟同,传扬出去又能怎么样呢?不还是要自己过日子吗?”
“河南旱灾,山东旱灾,福建倭患,营建顺天,北伐南征,疏浚大运河,编《永乐大典》,郑和下西洋……这哪一项不耗费海量银钱?”
“国家一年就只有三千多万两的税收,算上盐铁矿产等也只有七千多万两,仅是《永乐大典》一项就要拨款一千五百万,顺天又要走一千多万,大运河也拿了一千多万……”
“六部百司都朝着户部伸手要钱,臣这个户部尚书恨不得将一枚铜钱掰两半花,皇上您让臣怎么办?难道……”
朱棣怒了,瞪大了眼睛。
“行了行了,又是老调重弹,你又开始抱怨了。”
“朕这不是在想办法填补国库空虚吗?结果汉王刚做出了成绩,他们一个个地又跳出来驳斥,那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问题还是原来那个问题。
但夏元吉等人前几天没有办法,现在同样想不出一个妥善之策。
万般无奈之下,郑和再次提出了自己的方法。
朝廷官价收购一半番货,拿到市场上去交易谋利;另外一半番货,则允许番商自行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