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有想到，安森摆摆手，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不用紧张，我不是怪兽，我不会把你们丢出剧组的。”
阿历克斯和埃里克双双一愣——
毫无疑问，这样的安森是陌生的。
完全不同刚刚镜头前面的脆弱，此时展现出一种明朗和从容，言语之间的潇洒幽默一下就让氛围轻松起来。
这，是可能的吗？
即使自己亲眼见证亲身经历，也还是不敢相信。
但是，安森牢牢掌控了局面，让埃里克平静些许。
然后安森接着说道。
“如果我告诉你们，一直到刚刚拍摄的这场戏，我才终于确定，我想成为一名演员，你们相信吗？”
埃里克：？？？
阿历克斯更加直接，一秒犹豫都没有，“我不信。”
安森展露一个笑容，“但这就是事实。”
“成为演员，算是一个梦想，又或者说是一个挑战，但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做到。其实我的真正梦想，是成为一名记者。”
阿历克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巴直接脱臼。
安森轻轻耸了耸肩。
“我的意思是，的确有人早早就拥有梦想确定目标，从一开始就坚定不移地朝着既定方向前进。”
“这很好，也很难得。”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如此，事实上，不少人穷其一生都在寻找方向寻找目标。”
“活到老学到老，以前我一直以为，这是学习新知识；但这只是一部分而已，同时也是学习生活。”
“我们总是认为，生活有一个正确答案，只要遵循正确答案就一定能够得到幸福，但总有一天我们会明白，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生活没有正确答案。”
“准确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也许对别人来说，这就是正确答案，却不见得也适合自己，所以，我们需要不断摸索不断学习，寻找自己的答案。”
“在这个过程里，有些人快一些，有些人则慢一些，没有必要慌张也没有必要着急，按照自己的步调进行就好。”
停顿一下，笑容爬上嘴角，安森看向埃里克的眼睛。
“所以，没有梦想也没有关系。”
“梦想，其实没有那么高尚那么伟大，只是一种期许一种愿景而已，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可以忍受。”
“演员，老实说，这只是一份职业而已，稍稍特别一些的职业，但这就是全部了。”
“伱可以尝试看看，不喜欢的话，就再寻找其他可能。演员是如此，大学是如此，人生的一切选择都是如此。”
声音，不疾不徐；话语，娓娓道来。
不由自主地，埃里克就完完全全沉浸在安森的话语里，尽管依旧迷茫依旧困惑，安森并没有给予他一个答案，但焦躁困顿的思绪却渐渐舒缓下来。
“那么，如果犯错呢？”埃里克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完全没有意识到，话语就自然地往外冒。
安森摊开双手，“那就犯错。”
如此坦然。
这是安森前世经历无数磨练和挫折之后得出的答案。
“看，没有人喜欢犯错。相信我，每个人都试图做出正确的选择。”
“但重点在于，没有人能够总是做出正确的选择。”
“犯错也没有关系，走弯路也没有关系，绕道也没有关系。人生很短却也很长，即使走错了路，也可以欣赏到不同的风景。”
“你相信吗？旅途里最美妙最难忘的景色往往都是走错路的结果，人生也是一样，不要担心正确和错误，好好享受人生的乐趣，这才是唯一重要的。”
埃里克愣住了。
阿历克斯完全没有回过神来，一直到泪水打湿脸庞才忽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用手背搓揉脸颊，重新展露笑容，试图掩饰自己的狼狈，但终究还是失败了——
眼眶，再次泛红。
安森懂，他全部都懂。
前世，他也希望有人告诉自己这些，可惜一直没有；但没有关系，因为他自己一路跌跌撞撞摸爬滚打地摸索了出来。
“噢，欢迎来到奥普拉脱口秀。”
说完，安森就学着“碟中谍”里撕脸皮面具的动作，把“脸面”揭开。
一个动作就让气氛重新欢快起来。
阿历克斯破涕为笑，又哭又笑得如同一个傻子。
埃里克就只是静静地注视安森，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成为演员，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如何选择，但他知道，这段宝贵的经验会永远留在记忆里，成为自己人生最闪耀的一段光阴。
不远处，正在为下一场戏准备的格斯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有些分心，隔三差五就转头打量一番。
然后。
哈哈，传来一阵轻松的笑声。
格斯可以看到阿历克斯和埃里克身上自然而然释放出来的轻松与惬意，目光明亮地仰头望向安森。
格斯知道那个眼神——
偶像。
注视偶像的眼神。
凭借“蜘蛛侠”横空出世，安森毫无疑问地成为新生代偶像，每个中学生应该都幻想自己成为彼得-帕克，哪怕仅仅只是一次。
但那是大屏幕形象。
安森必须竭尽全力维护这样的形象，不止是电影里还有私底下，这显然没有那么容易，看看第一代超人扮演者克里斯托弗-里夫（Christopher-Reeve）就知道了。
一次扮演超人，一生都是超人，穷其一生被捆绑在这样的形象之上。
不过，从目前来看，安森做得不错。
即使是在“大象”剧组，安森也以自己的魅力展现偶像的力量。
格斯想，也许这只是一个开始。
(本章完)
第543章 先拍再说
“大象”，杀青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似乎昨天才刚刚进入剧组准备拍摄，一个转身就听到导演宣布电影结束全部拍摄——
这样的感觉，是正确的。
事实上，“大象”的拍摄周期，只有区区五天而已；即使再加上安森和格斯前期亲身体验并且考察学校的时间，整个制作周期满打满算也不到十天。
速战速决。
五天。
在“蜘蛛侠”剧组，根本难以想象，可能一个场景都来不及搭好，而“大象”就已经杀青收工。
尽管早就知道独立电影精简凝练，整个工作模式截然不同，但真正亲身经历过后，也还是忍不住发出惊叹。
毫无疑问，这就是安森目前为止最快速的一次拍摄。
而且，这部电影本身就够特别，格斯试图记录那些普普通通的日常，拍摄工作和现实生活好像没有什么区别，短短五天和此前的校园生活相差无几，拍摄了和没有拍摄的日子大相径庭。
以至于格斯宣布杀青的时候，也完全没有真实感。
“结束了。”
“孩子们，全部结束了。”
格斯拿着扬声喇叭通知，让整个校园都能够听到。
最后一场戏、最后一个镜头，依旧是典型的格斯——
哈里斯扛着摄像机安静地在学校走廊里游弋潜行，如同深水潜艇，沿着走廊、教室、活动室一路前行。
没有特写。没有近景。没有停留。
悄无声息地巡视整个空间。
当然，不是随随便便的空间，而是经过大屠杀的空间，没有幸存者，横尸遍野、鲜血淋漓的空间。
没有特写，那是因为格斯不准备凸显任何主角，所有学生一视同仁。
全程巡视，这是一个全景展示，以相同的平静视角却呈现截然不同的画面，不需要语言就能够感受到落差。
整部电影三分之二时间里都是一派勃勃生机的景象，此时则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一切毫无预警戛然而止，简单粗暴地摁下暂停键，影像的主旨着实再清楚不过——
冲击，自然而然地发生。
不过，格斯自己也还没有确认，是否准备以这个长镜头为电影收官。
从首尾呼应层面来说，这样一个镜头恰到好处地为电影画上句号，那些批判和控诉不需要言语也能够表达出来；但格斯犹豫的地方恰恰就在这里：
他真的应该把批判和控诉如此直白地展示出来吗？
这样是否显得画蛇添足？又或者一切说得太直接反而露怯，唯恐观众看不出来整部电影传递出来的信息，于是结尾还需要再次用长镜头强调一遍？
正如同格斯对安森的表演评判一样——
正确，的确是正确的，从任何一个角度分析都是；但这样回归好莱坞传统叙事的套路，哪怕不是类型片套路、而是圣丹斯系独立电影的人特有套路，是否过犹不及地破坏了自己最初的自然构想？
也许，电影应该拥有一个更加干净利落的结尾，不需要导演用镜头语言再把整部电影里讲过的事情重复一遍。
格斯需要沉静下来思考。
但思考是一回事，拍摄则是另一回事。
他们可以现在拍摄下来，等待后期剪辑的时候再决定是否使用；毕竟，拍摄了，可以自由决定是否使用，但如果没有原材料，到时候补拍也已经来不及。
于是。
整个剧组调动起来，过去这五天时间里参与到电影拍摄地人员全部出动，完成整部电影最恢弘的一个场景。
学生们一个两个按照剧情“倒”在血泊里，整个校园遁入一片寂静，勃勃生机就这样被阴霾蚕食吞噬。
一镜到底的长镜头里流露出那种死寂和荒芜蔓延的萧瑟，比任何语言任何配乐任何表演都更有力量。
但同时，拍摄完全没有难度，因为演员们不需要表演，完全由导演来掌控，这就是展现导演能力的镜头，这就意味着演员们可以放松地投入拍摄。
一直到格斯结束拍摄，宣布电影杀青。
学生们从血泊里坐直身体，表情各异——
有亢奋有茫然，有激动有失落，有雀跃有不舍。
没有人能够例外，面面相觑之中交换彼此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