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硕白了眼:“我不是都说了,写作是不可能写作,这辈子都不可能写作,我要再写作,我就是臭狗屎!臭大粪!”
叶晶冷不丁来一句:“刚才那一顿好吃吗?”
王硕想也不想,“真香啊!”
叶晶道:“你要是能成了方老师这样的大作家,以后能天天吃。”
王硕撇了撇嘴:“瞧你这个出息,吃几顿饭就把你美得不知道姓什么。”
“嘁,你就自个穷嘚瑟吧。”
叶晶道:“要不是我没有天赋,否则让我给方老师喊‘爷’都没问题,以后就跟着他混。”
王硕说:“文学的天赋是没有,你当狗腿子的天赋倒瞧出来了。”
叶晶反击道:“你也甭讥讽我,到时候,没准你自己就巴巴地去当狗腿子了。”
“嘚嘚嘚!”
王硕没好气道:“不就是在羊城酒家搓一顿嘛,等咱们发了财,哥们以后天天来。”
闲聊了会儿,叶晶突然道:“方老师刚刚在饭桌上说,他这趟是去蛇口开文学讲座的是不是?”
“没错。”
王硕说完这话的第三天,大清早的高第街市场,一如既往地人山人海。
就在此时,一个卖小五金的摊主拿着《羊城日报》,大喊了一声:
“方老师来蛇口了!”
一下子,吸引来周围的摊主和路人,问了句“哪个方老师啊”。
“当然是方言啊!”
“写《大秦之裂变》的方言!”
“他昨天在蛇口开了讲座!”
摊主展开《羊城日报》,整整一个版面都是关于方言文学讲座的报道。
“在哪儿,在哪儿,给我看看。”
顷刻间,许多人一窝蜂地凑了过来,也有不少人跑去大十字的邮政报刊亭。
王硕看着为方言而疯狂的人群,也拉上叶晶跑了过去。
只见人声鼎沸,门庭若市,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市民,只为买到当天的《羊城日报》、《南方日报》等报纸,以及当月出版的《故事会》、《大众电影》等杂志。
稍微晚来一步,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捧读报纸的背影。
王硕从人堆里挤了出来,手里拿着份报纸,嘴上骂骂咧咧。
“别骂了,赶紧看看方老师讲了什么吧。”
叶晶凑了上去,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周秦之变”。
“华夏历史上虽然有24个王朝,有无数次的朝代更替,但事实上,真正的社会转型只有4次。”
“商周之变!周秦之变!唐宋之变!”
“以及从清朝末期开始的古今之变!”
“从商朝到周朝的转型,我们开始有了‘中国’这个概念……”
王硕从上往下看,忍不住地读了出来。
跟他一样的,不在少数,在他们的周围,聚集着一帮没有抢到报纸的人。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意思就是,‘周人建立的邦国虽然很古老,但它肩负的天命却在于革新’。”
“周朝之所以灭亡,而秦朝之所以取代周朝,结束战国时代,就是因为周朝停止了革新,没有继续改革,就是因为其他六国没有比秦国改革得更彻底,最终统统被变法强大后的秦国所击败。”
“从此以后,让中原从分封割据正式进入到大一统!”
“将‘大一统’的思想付诸实践!”
“………”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声音越来越洪亮,读报纸的人越来越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方老师说得太好了!”
“你别打岔,快说,快继续往下说!”
一个个凑到王硕的跟前,催促着他继续往下念。
王硕却像身体被掏空了一样,声音略微沙哑地说:“下面没有了。”
“什么!?”
一瞬间,全场哗然,鬼哭狼嚎。
“怎么下面就没有了呢!”
“就是就是,才讲了‘商周之变’、“周秦之变”,后面两个还没讲呢!”
“怎么能说到精彩的时候,就断了?”
“这也太缺德了吧!”
“我顶你个肺啊!”
被断章搞得不上不下的人群,愤怒异常,不停地咒骂要给断章的报社寄去刀片。
而一说到方言,嘴上无不赞叹“猴赛雷”、“好巴闭”、“方老师好嘢”……
粤东人爱吃早茶,方言的这篇“周秦之变”立刻就成了他们的谈资,越传越广。
身在其中的王硕,到处都能听到关于“方言”和“改革”的议论,也看到《羊城晚报》、《南方日报》等报刊,连篇累牍地点评《大秦之裂变》以及“周秦之变”。
大有“传遍羊城,满城轰动”的景象!
第197章 文学的根
哪怕已经过了一天,“周秦之变”的讨论热情依旧居高不下。
对没有被提及的“唐宋之变”和“古今之变”,粤东读者更是翘首以盼,终于在千呼万唤之下,《鹏城特区报》率先地报道了方言在蛇口的第二场文学讲座,重点放在“古今之变”。
由此,引申出“闭关锁国”。
如果第一场讲座的主体是“改革”,那么第二场的主体,就是“开放”。
前后两场文学讲座,彻底点燃了蛇口,火势从蛇口迅速地向鹏城、莞城等地蔓延。
羊城作为省会,更是传得沸沸扬扬,尽管没有方言的身影,却早已经有他的传说。
而当收到方言要从蛇口回来的消息,韩跃民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花城》。
整个编辑部闻风而动,范汉生带着林贤治等人,跑去码头迎接。
就见下船的不只有方言,还有袁更一行人,他们迎着风,握着手,用力地摇晃。
“小方呐,以后有机会的话,可要再来蛇口,好好地给我们多开几场文学讲座。”
“一定,袁老!”
方言信誓旦旦地保证。
袁更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带着下属离开。
目送着他们渐行渐远,韩跃民走上前来,一问才知,袁更此行是来羊城开会的,正好顺路来送他一程。
“方老师,恭喜您在蛇口的文学讲座圆满成功!”范汉生等人的脸上,洋溢着热情。
“虽然这话挺冒昧的,但我还是想说。”
林贤治犹豫道:“方老师,您在文学讲座上的演讲内容,能不能让我们《花城》刊登?”
方言能从一双双眼睛里看到期盼,轻点了下头。
既然你们如此诚心诚意地恳求,那自己就大发慈悲地答应。
“谢谢方老师!”
众人像挖到金子般,欣喜若狂。
对于他们的谢意,方言能从稿酬按规定的最高标准来给之中,完全地感受得到。
就在此时,韩跃民压低声音道:“岩子,咱们现在不住在羊城酒家了,改地方了。”
方言诧异道,“改在哪里?”
“榕园大厦。”
范汉生解释说,在报纸长篇大论地报道的时候,上头直接安排到官府的招待所。
方言笑而不语,并没有刨根问底,而是想第一时间回招待所休整。
“方老师确实该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范汉生道:“小说创作班的同学们听说您会来讲课,都很兴奋,问了我们不下十几次。”
“那就明天吧。”
方言笑了笑。
堂堂小将,必须给文学粤军上上强度!
…………
《花城》的暑期小说创作班,从7月开始,持续两个月。
在整个学期时长上,跟文学讲习所没法比,而且在人数规模上,也少了将近一半的人。
教室里,坐着陈国凯、孔捷生、张欣等作家,全是粤东文坛的后起之秀。
当方言出现在他们面前事,一个個又惊又喜,情绪激动。
“方老师,您那两场讲座,真的是让我受益匪浅。”
“没错,如果当时我能在现场就太好了。”
“能不能请您再讲讲‘周秦之变’和‘古今之变’?”
“………”
七嘴八舌,声音嘈杂,范汉生把手压了压,要求保持课堂安静。
方言站在讲台上,没有立刻开讲,而是从左到右,从前到后,挨个让学生做自我介绍。
尤其是,重点介绍自己的代表作。
一个紧接着一个,大多数都是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改革、爱情、乡土等寥寥无几。
林贤治坐在教室的门口,拿着纸笔旁听,就见方言仍然没有进入主题,而是像唠家常般,跟各个文学类型的学生交流着当前的文学思潮,以及未来的文学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