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79开始的文艺时代 第22节

  街坊邻居们跟着喊了起来,声音震天。

  动静越闹越大,把管理员和片警都惊动了,5个人心不甘情不愿,只能认怂。

  临走之前,恶狠狠地瞪着苏雅和方言:

  “有种,但我送你一句话,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不气盛,叫年轻人吗!”

  方言毫不畏惧,回怼了一句。

  “好!”

  看着5人灰溜溜地离开,人群里爆发出喝彩和掌声,随后整个队伍排得井然有序。

  “你也太敢了,刚才要是我们不在,你怎么办?”方言白了一眼。

  “怕什么,我有这个。”

  苏雅从挎包里掏出擀面杖和大剪刀。

  方言惊讶不已,“你出门带这些干什么?”

  “我带着防身,最近治安不好,有些知青返城找不到工作,成天在厂子附近溜达,打架、斗殴、抢劫,还对女同志耍流氓。”

  苏雅道:“要是哪天有谁不开眼,敢招惹我和红姐,我就攮他!”

  方言提醒:“您悠着点,别把人攮死了。”

  “不会,这是最后不得已才动用的武器,平时用擀面杖就好,红姐包里也有一根。”

  苏雅把擀面杖和剪刀放回挎包。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啊。”

  方言回想起她刚才一手擀面杖,一手大剪子,画风相当的清奇荒诞诡异,不禁感慨道。

  最后,队没白排,人手2斤,满载而归。

  “岩子,你挑的这块肉好,真肥!”

  方红飞快地擀着面皮。

  年夜饭最核心的一道“菜”,当然是水饺了,而且水饺几乎都是统一的猪肉白菜馅。

  “姐,其实饺子馅还是瘦肉好。”

  方言有些生疏地包着饺子。

  “你个孩子,瘦肉能有多少油水啊!”

  杨霞笑骂道。

  “哥,你这饺子包的还不如我呢。”

  方燕看了看他奇丑无比的饺子,炫耀着自己带花边的饺子,鼻子翘上了天。

  “我已经好久没包饺子了。”

  方言不禁感慨。

  顷刻间,杨霞和方红的脸僵住了。

  方言注意到气氛变得不对劲,才意识到她们会错意了,自己是上辈子养尊处优,再也没亲手包过,但恐怕她们以为自己是在诉苦。

  “妈,姐,你们怎么哭了?”

  方燕眨了眨眼。

  “就你话多,去厨房把炸好的带鱼拿过来!”方红瞪了一眼,接着安慰杨霞。

  “妈,这么大好的日子,哭可不吉利。”

  方言也宽慰说:“您瞧,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咱们一家四口,这不团聚了!”

  “是啊,团聚了,团聚了。”

  杨霞抓着方红的手,轻拍方言的手,目光看向正小心翼翼地端盘子的方燕,破涕而笑。

第21章 要啥自行车

  第一次,方家四口整整齐齐地过年。

  也是第一次,方家的年夜饭如此丰盛。

  过年才特供的花生瓜子糖块,猪肉白菜馅的饺子、油炸带鱼、咯吱盒,还有陕北乡亲送给方言的鸡蛋做成的煎鸡蛋。

  桌上,甚至摆着8毛一斤的零拷白酒。

  “你们俩也大了。”

  “今儿过年,都陪妈喝点酒吧。”

  杨霞先给方援朝遗像下面的杯子倒满,接着给方言、方红倒上酒。

  “妈,姐,小妹,新年快乐,干杯。”

  方言举起饭缸子。

  “干杯!!”

  众人有样学样,“哐当”碰杯。

  方燕喝了口麦乳精,“哥,为什么要把这个煎鸡蛋,盖在炸带鱼上面?”

  “这是你哥的一个夙愿。”

  方言道:“我插队的时候,日子紧巴巴的,整个大队过完年、走亲戚,每家每户都会端上这样的菜,咸鱼或许不是带鱼,但肯定有鱼,不过,只能吃鸡蛋,绝对不能吃鱼。”

  “为什么?”方燕诧异道。

  “因为这条鱼是借来的,整个大队,可能就这一条鱼,谁家来了客人,就借到谁家,然后在外面裹上鸡蛋,等鸡蛋吃完,就得赶紧把鱼往下一家送。”方言道,“有时候我看着嘴馋,可一想把鱼吃了,还怎么归还啊?”

  包括方燕在内的三人面面相觑。

  “是不是很惊讶?”

  方言摸了摸方燕的头,嘴角上扬。

  “现在不用馋了,吃鱼,年年有余!”

  杨霞心疼不已,不断地往他碗里夹鱼肉。

  四人欢天喜地地吃完团年饭,杯盘狼藉,忙活忙活,差不多到了守岁的时候。

  屋外,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隔了很多年,终于又听到了鞭炮声。

  那段火红日子,讲究移风易俗过春节。

  不准放鞭炮、不准滚龙舞狮,甚至搞出个“十不”,不接财神、不送灶君、不供天地、不贴门神、不烧香、不烧纸、不磕头、不上庙、不写春联,主打一个破除封建迷信。

  “砰!”

  “啪啪啪!”

  此时,方红陪着方燕在胡同里放鞭炮。

  方言呆在屋里,脸上微醺,和杨霞围着火炉,唠家常来打发时间,收音机播放着《红灯记》里“光辉照儿永向前”那段的钢琴伴唱。

  毕竟,虽然央妈在78年就复播了春晚,可家里又没有电视,根本没法收看。

  “妈,我去洗洗睡了。”

  方言打了声哈欠,站起身来。

  “岩子,你等等,先跟妈来趟屋里。”

  杨霞关掉收音机。

  方言看她神情严肃,心里不免疑惑,跟着来到她的房间,就见她锁上了门,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票和一捆钱。

  “这些伱拿着。”

  “妈,这是什么……凤凰牌的自行车票!”

  “你小点声点。”

  “妈,这票您从哪里弄来的?”

  方言顿时睡意全无。

  这年头,一张自行车票绝对是宝贝。

  70年代买自行车是各单位领到券,然后组织职工抓阄,谁抓上,谁就可以买。

  80年代不需要抓阄了,但是也不能随便买,需要工业券才可以买。

  少说十几张工业券才抵一张自行车票。

  偏偏这种工业券,只有挣工资的在职职工才有,每人每年到手的也不多,普通民众就更没有了,可是结婚,恰恰又少不了自行车。

  就像前世,要有车有房有存款。

  这年头是既要36条腿,又要三转一响,也就是缝纫机、手表、收音机和自行车。

  以至于哪户人家假如结婚,都要托关系去借、去买工业券,甚至为了一张提货的“白条”,不惜重金求购,但依旧一券难求。

  “你姐不是评上了劳模和先进嘛,这是厂里年底给的奖励。”杨霞笑道,“正好你挣了一大笔稿费,再添个几块钱,就能去提车了。”

  “我姐的?”

  方言恍然大悟,“那不行,我不能要!”

  “这是你姐跟我商量的,就当作你参加工作的礼物。”杨霞说。“年后你就要去《燕京文艺》上班,总不能走着去西长安大街吧。”

  “不用,我弄张公交月票就行了。”

  方言摆了摆手。

  “花这个冤枉钱干什么!公交月票要三四块钱,一年就是三四十块,这钱要是不花,攒个四五年,又能再买一辆凤凰牌!”

  杨霞没好气地白了眼。

  方言虽然很眼馋凤凰牌自行车,这可相当于自行车里的劳斯莱斯,但还是摇头婉拒。

  “你这孩子,有辆自行车,多方便。”

  杨霞道:“坐公交,万一赶不上呢?”

  方言不以为然,“妈,您是不知道我那个单位,就这么说吧,编辑部里平常根本见不着人,我就算迟到个把小时,也是第一个到。”

  “人家那是老同志,是固定工。”

  杨霞幽怨道:“你呢!你是合同工,不好好表现,小心别人不给你转正。”

  方言说:“妈,您就放心吧,至于这张票嘛,还给姐吧,她也没有自行车。”

  “这票就是你姐给你的,她的意思是你上班的地儿都是文化人,接触的人也是,你有辆凤凰牌当门面,人也能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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