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白若雪惊得眨了眨眼。
“你不是一直对国际局势很感兴趣嘛,这小说,你一定要看看,值得一看。”
白要山站起了身,走向餐厅。
“他写得真这么好看吗?”
白若雪看着作者的署名,呢喃了一句。
料理好饭后的清洁工作,整整一个下午,全部投入到《大秦之裂变》,一页一页地翻动。
从秦魏大战于少梁,秦献公和赢渠梁深陷重围,到立赢渠梁为秦国新君时的宫廷变动。
从公孙座被俘,商鞅去救,再到公孙座临死前希望魏王杀了商鞅,又提醒商鞅逃离魏国,再到稷下学宫,和法家的术法势三家的其他两家,申不害和慎到切磋交流。
就以齐国、韩国和秦国改革,打了个赌。
既没有跟孟子关于“性善性恶”的辩论,也直接砍掉了白雪,以及跟商鞅的感情线。
白若雪看到现在,没有太大的历史违和感,除了稷下学宫打赌、孤身救公孙座这种情节虚构以外,基本上照着历史走向在发展。
扑面而来的,就是一种厚重的历史感。
但在厚重感中,又时不时迸发出昂扬向上的锐气,频频地点出秦国所处在“大争之世”。
仿佛华夏正处在百年之未有的大变局。
不改革,不图强,秦国就要亡啦!
尤其是看到商鞅跟秦孝公第三次见面,说到大国范式,热血沸腾,心也跟着激动起来。
“信君如信我,终我一生,绝不负君!”
“公如青山,我如松柏,粉身碎骨,永不相负。”
看着君臣一心,立志改革,白若雪往后一翻,却发现下一页是一篇新的小说,重新翻回来,就看见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大意类似——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部分解。
“怎么能分上下两部呢!”
“还偏偏故意断在这里,怎么能这样!”
白若雪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抬眼一瞧,看到窗外的天色已经黑蒙蒙一片,顿时惊觉道:“坏了,我还没做晚饭呢。”
“若雪,出来吃饭吧。”
“爷爷,我……”
“天天吃你做的饭,今天也换换口味,尝尝爷爷的手艺,未必做得就比你的差,尝尝。”
“诶!”
白若雪主动地去拿爷孙俩人的碗筷。
“《大秦之裂变》,看得怎么样?”
白要山给她碗里夹了块萝卜丸子。
“爷爷,写秦国、写改革的小说,我不是没看过,但我第一次见这么写的。”
一提起这个,白若雪立马来了兴致。
往往讨论起古代王朝的印象,对“汉”就是“雄汉”,对“唐”就是“盛唐”,对“宋”就是“弱宋”,对“明”就是“硬明”。
而对“秦”,历代达成了一个共识——
暴秦!
但在《大秦之裂变》里展现的,却是一个受魏国欺凌侮辱的“弱秦”,如何一步步走向“强秦”,这可是打破现如今主流的认知啊!
“他写的何止是秦国的故事。”
白要山笑道:“分明是以古喻今。”
“爷爷,比如这个商鞅在秦国走访调查,岂不是就是秦国农民生活的考察报告……”
“还有秦孝公对商鞅说的这个黑马白马的‘马论’,跟我听过的‘猫论’,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爷孙两人一边吃,一边讨论。
比如,魏国攻秦,秦国只能割地求和。
像白要山这种从近代过来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听到“割地”两个字,尤其看到魏国纠结山东五国,准备瓜分秦国一样,立刻就会想到那张列强瓜分大清的时局图,简直是屈辱。
“就像书里写的,‘虚应故事,已割我地,再灭我国,欺人太甚,太甚’,写的太对了!”
白要山愤愤不平道:“当年我们不就是像相信商鞅、公孙座一样,太相信别人会主持正义,寄希望于别人收回琴岛,最终明白了一个道理,弱国无外交,甚至没有尊严。”
“就像方言借魏王之口说的。”
白若雪道:“你弱,就没有资格说话,就只能等着做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中。”
“没错,要么坐上餐桌,要么成为别人菜单上的菜。”白要山不无怀念道,“当时你爷爷我,就像这里面的老秦人,‘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性上来了,要不然,那天也不会和同学们一起冲进曹家,还烧了楼。”
“爷爷,您说的没错!”
白若雪不禁感慨:“他哪是在写秦国啊。”
“再结合上国际形势,就更有意思了。”
白要山把眼睛眯成一条缝。
魏国因为马陵之战、桂陵之战,败给齐国,由盛转衰,这会不会是两极胜败的结果?
齐国战胜魏国,奠定了霸主地位,趁着燕国内乱,洗劫了燕国,最后,这个燕国率领除了楚国之外的五国,终结了齐国的霸权。
如果齐国是美,楚国是欧,燕国会是……
《大秦之裂变》,越品,越有意思。
“真没想到他这么年轻,竟然就能写出这么有深度有厚度的作品,太不可思议了。”
白若雪也深有同感。
“说完优点,该说缺点了,《大秦之裂变》最大的缺点,就是分了上下两部,太缺德了!”
白要山撇了撇嘴。
“爷爷,您说的太对了!”
白若雪眼珠一转,“我想下部肯定已经在《人民文学》编辑部,要不您托黄爷爷去问问,看能不能帮您弄到一本样书?”
“算了,这种事就不要给你黄爷爷添麻烦了,这本书沾着是非,估计要闹出大动静。”
白要山摇头失笑。
“大动静?是不是因为给暴秦平反?”
白若雪疑惑不已。
“这只是一部分,关键是改革。”
白要山眼里闪着光,“这本书无异于一颗惊雷,会炸得惊天,炸得动地,要炸翻天了。”
第80章 任他风吹雨打
东兴隆街,寒风呼呼地吹。
棉衣棉裤棉帽棉鞋,方言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哈着气,推着车,来到了单位门口。
随后,就被门房的董大爷叫住。
把这些天代他收的信,统统交了出来。
大冷的天,方言也顾不上看,拎着一捆信,径直地往充满暖气的办公室里跑去。
出乎意料的是,自己今天竟然是最后一个到的,平常的时候,只有贺新来的比他早。
看到张仲锷和田增翔人手一本《人民文学》,方言隐约觉得跟《大秦之裂变》有关。
“岩子,你可瞒我们瞒得好苦啊。”
田增翔晃了晃杂志。
“是啊,不声不响地在《人民文学》上发表了这么优秀的长篇,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贺新眼神复杂,面带微笑。
方言解释说这是讲习所要求的学期作业。
“原来是这样。”
田增翔和张仲锷互看一眼。
贺新眯了眯眼,“不过岩子,你怎么会想到要给商鞅,给暴秦平反,这未免有些出格。”
“这可不是平反,我只是跳出儒家千年以来对秦朝不客观的评价,写了一个不争的事实,商鞅变法确实让当时的秦国强大起来。”
方言坐了下来,“最终一统天下。”
“可是一统天下以后呢,暴政酷法,二世而亡,秦朝兴于商鞅之法,也亡于商鞅之法。”
贺新一脸严肃道:“这也是事实。”
“这我并不反对,可我总觉得,一个王朝的崩溃归结于暴政,归结于商鞅之法,是不是欠妥当,秦朝的速亡是个错综复杂的问题。”
方言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是嘛?那我倒想听听你的高见。”
贺新紧绷着脸。
“我觉得大秦亡在大一统之后,没有继续深彻变法,虽然提出了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这些举措,但最终没有改出一套适合和平时期的统治体制,所谓‘马上得天下,但不能马上治天下’,就是这个道理。”
方言一本正经:“拿‘书同文字‘来说吧。”
秦始皇虽然想统一文字,却违背了文字应当从俗从简的规律,确实推行了秦隶,但官方指定的文字还是繁复难写的小篆,反倒是两汉,把隶书扶正,才渐渐地实现“书同文字”。
“这……这……”
贺新张了张嘴。
方言吹了吹热气,“改革,就是要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要不然,我也不会设计一出‘商鞅遍访秦国,提出治国九论’的故事。”
“说的在理!”
啪的一声,田增翔拍了下桌子。
张仲锷欣赏地点了下头,“岩子,伱把这手以古鉴今用在改革文学上,用得真妙啊!”
“但愿不要走上一条岔路。”
贺新语气幽幽道。
田增翔说:“贺老师,你这话可不对,万一岩子对改革文学的这一创新,是正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