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个首领小声说道:“想不到颉利可汗一世英雄,生出来的儿子却如此不堪?”
“谁说不是,这小子被先可汗宠坏了,是个娘们儿性子,以前就常常哭鼻子,现在能好到哪里去。若不是汗国有右贤王撑着,恐怕早就乱套了!”另一人也是小声的附合着。
“我看现在这样就挺好,右贤王朝气蓬勃,还想着开疆拓土,重现昔日大突厥汗国的辉煌。”
“就是,就是,只要能带我们捞好处,谁当可汗关我们屁事儿,反正我当不了?”
“古伦不丹,没想到你还有觊觎可汗的野心.”
“我槽,图斯巴,伱丫的老狗,听不懂人话是咋地.”
“哈哈哈”
众人神色轻松的相互聊天打屁,都是一脸笑容的往外走去。
三日后,李言留下赫尔木镇守汗庭,以古仁图为先锋,率七八十万铁骑,如一阵乌云般,浩浩荡荡的向西扑去。
贞观十一年五月,长安,太极殿。
李世民威严的坐在龙椅上,穿着龙袍,戴着冠冕,正在上朝,听取众臣奏报。
先是各部尚书议了一阵国内的事务后,岑文本上前奏道:“陛下,金山大都督府大都督夷南上奏朝庭,说西部野人不识天朝威仪,为镇慑地方,希望朝庭在他金山大都督的名义上,再加封一个可汗的名义。”
“便于统率西部草原,希望能获得朝庭认可。”
“另外,他说当初降唐时,与我大唐有约结亲,只是当时安康公主年纪太小,所以未能如愿。现在六年过去,安康公主业已长大成人,希望皇上能履行约定,将安康公主赐与薛延陀部。”
“从此,薛延陀部将对皇上执以婿礼。”
岑文本话音刚落,新任右卫大将兵程咬金就站出来毫不客气的说道:“夷男和葜必何力虽为我大唐大都督,却从来不到长安朝拜,每年朝庭还要花费巨额的安抚费用。”
“尤其是夷男,仗着天高皇帝远,肆意扩张领土,对西域诸国也是时有侵扰,高昌国主鞠文泰前段时间还上奏朝庭,请求皇上管束夷男。”
“现在却狮子大开口,又是请封可汗,又要赏赐公主?”
“陛下,臣看夷男是觉得自己兵强马壮,欲脱离大唐。此人野心勃勃,其叛唐之心,昭然若揭,我看我们不但不能加以封赐,反而还应该准备派兵平乱。”
葜必何力远在漠北,其辖地并不与大唐接壤,还好一些。
但夷男地盘在西北与西域各国接壤,在南与大唐陇右道的河西之地相邻,大唐军队经常与其发生摩擦。
定襄之役后,程咬金被免除定襄道行军大总管之职,调回长安兼了一段时间的兵部尚书,后来就被任命为陇右道行军总管。虽然少了一个大字,管辖的兵力却不少于定襄道。
同时,地域也扩大了十倍不至。
陇右道地跨甘陕还有西域诸州,一直延伸到庭州、安西、焉耆、龟兹地区,与金山大都督府的地盘一南一北,犬牙相交,西部又夹杂着西域各国,稍不注意就会发生冲突。
程咬金防御压力很大,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要抵住日益强大的薛延陀部,即要守住防区,又要避免发生战争,还要搞好和各国的关系,对于一个大老粗的程咬金来说,实在是憋屈。
此时看到夷男得寸进尺,程咬金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怒火,虽然干了五年后,被调回长安接手侯君集的右卫大将军,但责任心促使他还是开始炮轰夷男起来。
若是再让夷男聚了公主,那他以后不是更嚣张跋扈了。
程咬金话音一路,白发苍苍的御史大夫萧禹就站出来说道:“卢国公不可妄言,夷男现在毕竟并未造反,无论是可汗之名还是请赐公主,不都要经过朝庭的允许吗?”
工部尚书杜楚客也是发言道:“兵凶战危,能不打还是不要打,夷男现在不是还没有明正言顺的扯旗造逆嘛?草原之人不识礼民数,行事粗鲁不知天高地厚也是正常的。”
“我大唐正该采取怀柔之策,加以化解,以和为贵。”
萧禹和杜楚客一发言,一大帮子朝臣也站出来附合道:“是啊,皇上,辽东之地还没有消化,再起争端,实在是不合适啊”
“我大唐内政改革正在推进,各处不时有百姓群起而对抗,实在是不宜再动刀兵啊”
“总之,能不打仗还是别打仗,和平的日子过的不香嘛.”
“.”
眼看李世民一阵意动,程咬金怕李世民一时怕麻烦就答应了下来,连忙说道:“陛下有所不知,我大唐如今天威赫赫,西域各国和草原各部对大唐都是敬畏有加。”
“一个天可汗的女婿在中原不算什么,可在草原上的影响力是举足轻重的,几乎就代表了朝庭,代表了皇上。有了这个大义的名份,夷男就能肆无忌惮的打压各部,收拢人心。”
“草原人可不知道金山大都督代表了什么,他们只认可汗。若是皇上赐予其可汗的名义,不亚于告诉草原的百姓,皇帝允许夷男自立,做草原之主。”
“所以,这两项都不可答应”
李世民和房玄龄都是知道这些内情的,程咬金的解释主要是说给其他大臣听的。
经过这一解释,又有一些老成持重的臣子们又开始反对,于是大殿内的群臣们分成两派,就如何对待夷男奏折之事,开始了面红耳赤的争吵,一时间,太极殿内又闹成了一锅粥。
就在李世民左右为难之际,马宣良拿着一封急奏冲进了朝堂:“陛下,十万火急漠北急报!”
王德不敢马虎,急忙跑下丹陛,接过奏报,又小跑回到李世面前,递了上去。
李世民则是脸色一变,马宣良平时在上朝的时候,都在殿外侯着,一来保护,二来也可以紧急帮忙暂时处理上奏皇帝的急务,视情况而决定是押后再报,还是立马通传?
现在竟然不顾朝会礼仪,冲进大殿,这说明必然是来自边疆大吏的八百里加急。
难道哪里又起战乱了?
李世民豁然起身,脸色严峻,迫不及待的从王德手中抢过,匆匆打开。看过后脸色骤然大变,面色阴沉似水,宣布朝会到此结束,夷男之事容后再议,而后疾步回到了后宫。
留下面面相觑的群臣.
随后没多久,王德一路小跑的来到左仆射房玄龄的面前:“房相,皇上有请。”
今日朝会,房玄龄原本还有几项关于洛阳土地丈量的内容要上报,还没轮到自己,李世民就急着散朝离开了。
他也在奇怪,现在朝堂上可不同于以前,各个地方和不同民族的官员都在,李世民很是注意大国威仪,从来都不曾露出过这等失措的情况,暗思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第890章 一日纵敌,万世之患
2024-07-13
房玄龄正想到弘文殿内查询一下,就接到了招换。
“皇上除了招我还招谁了?”房玄龄见王德通传后,眼神似有旁顾的姿态,连忙问道。
王德一听,四处打量一下,小声说道:“还有卫国公”
“房大人,皇上可着急呢?”
王德见房玄龄站在原地思索,急忙说道:“您快去吧,这一转眼儿,卫国公就不见了,老奴还得去找他,就不陪你过去了。”
说完,王德追着散朝的人群远去了
没敢耽误,房玄龄往后宫走去,经过几重宫禁,来到承庆殿的御书房,见到了在房内走来走去,脸色烦燥的李世民。
“皇上,您招臣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李世民将手中的军报递到房玄龄的手中:“玄龄,漠北葜必何力急报,在一个多月前,由突厥右贤王李言亲自率八十万大军,杀入了安北大都督府。”
“突厥人来势汹汹,一个月之内,几乎横扫漠北。”
“打得葜必何力溃不成军,葜必何力不能抵挡,连战连败,已率残部退往郁督军山一带,祈求朝庭发兵救援,你看这如何是好?我们大唐该怎么应对?”
房玄龄脸色一变,似是被李世民的话给惊呆了:“突厥有那么多人吗,一次动用八十万大军?”
“二十万是突厥铁骑,另外五六十万是从三韩之地掳去的青壮,虽然那些人战力不行,只是充数做做炮灰后勤,可只要几场战役下来,留下一半的可战之兵还是没问题的。”
李世民烦焖的解释了一句,然后右手握拳狠狠的击在左掌之中,眼中流出懊悔的神色:“当初在辽东,只想着突厥把这些人弄走,会让三韩之地更容易的化入大唐,也没想太多。”
“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被突厥编练成军,转眼就成为威胁我大唐的存在了,真是失策啊!”
“辽东城和右贤王翻脸后,承诺给突厥的二十万石粮食也没兑现。当初众臣都觉得即然右贤王取代颉利了,那之前的约定自然不做数了,大唐也不必谨守承诺。”
“当时朕就有些觉得不妥,这五六十万人到草原上,他们该怎么过冬,这么多人口,带来的生存压力是何等之大。右贤王若不想杀了他们,就只有将内部隐患外引,对外侵扰是必然的啊”
房玄龄这才恍然,怎么把那些人给忘了?
此时听到李世民略带埋怨的话语,也是老脸一红,当初自己也是赞同毁约的,最后突厥的二十万两黄金倒是留下了,可这些钱是颉利和大唐约定在冬季向大唐购入粮响的啊?
房玄龄不是没想过那些人的过冬问题,而是心里盘算着,用这个巨大的包袱拖垮突厥,或者借突厥人之手,将这些人强行减丁,可没想到右贤王接掌突厥大权手,硬生生帮这些人撑过冬天。
刚开春,就向漠北的葜必部要粮食了?
俗话说的好,饿狼猛如虎,这么一群饿了一个冬天的狼群,还不把葜必何力给生吞活剥了。
作为左仆射,辅助帝王治理天下是他的本份,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房玄龄责无旁贷。
“皇上,都是臣考虑不周,请皇上治罪。”房玄龄二话不说,连忙跪下请罪。
李世民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责怪臣子,只能导致君臣生出嫌隙,于是将其搀扶起来。
“玄龄,快起来。”
“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其实伱的心思朕岂能不知,是打着驱虎吞狼、隔岸观火的主意,其实朕又何尝不是如此。即然事与愿为,咱们还是想想该如何对应接下来的局面吧!”
房玄龄这时起身接过军报,一目十行的扫过,情况和李世民说的差不多,随后思索一阵,对李世民开解道:“陛下,葜必何力这几年对我大唐若即若离,听调不听宣。”
“虽然有一个安北大都督府的头衔,却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大唐的臣子。”
“据锦衣卫的秘密汇报,葜必何力和夷男一样,都在漠北招兵买马,大肆扩充地盘和实力,麾下控弦之士也有二十多万,几有脱离大唐自立之意。”
“虽为唐臣,实际上却和突厥一样,是草原的势力,他被灭掉一点儿也不可惜。”
说到这里,房玄龄扼腕叹惜:“只是原以为他多年积蓄,实力强悍,就算不敌突厥,至少也能抵挡一阵,或者给突厥造成一些损失。”
“谁知却如此不堪一击,突厥人才入侵一个多月,就丧失了大半领土,往日真是高看了他。”
李世民却是摆了摆手:“倒也不怪他,突厥有八十万大军,实力悬殊,再加上右贤王心肠歹毒,将这些人引为前驱,大量消耗葜必何力的有生力量。”
“其实开战这一个多月来,葜必部损失十多万,给突厥也造成了二十多万的损失。”
房玄龄却是嘴角一撇:“那些阵亡的都是辽东的三韩的奴隶兵,这些人不善野战,留下来也会空耗粮草。这右贤王废物利用,一来打击葜必何力,二来减负,真是一箭双雕,打得好算盘。”
李世民默默点了点头,他又何尝看不出来,可漠北离大唐实在太远,鞭长莫及。就算手中的军报,也是半个月前的消息了,现在又过了半个月,还不知道局势怎么恶化了呢?
就在这时,王德进来禀报:“皇上,卫国公应皇上招见,已在殿外等侯。”
“快,宣李靖进来!”
事涉突厥之事,李世民不得不宣诏熟知草原,了解敌情的李靖前来瓒划军机。
须臾,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穿着便袍走了进来。
老者正是大唐战神,当朝卫国公李靖,李靖年近七旬,虽长期征战,却不像一般的将领年老后一身的伤病,在家垂垂待死。反而精神熠熠,常年的修身养性之下,目泛精光,鹤发童颜。
在终南山被人见到,常常被百姓们误认为是老神仙。
“老臣李靖,参见陛下!”
李靖大步来到李世民面前,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下给李世民行了一个大礼。
李世民露出一片亲切的笑容,羡慕的看了一眼在这个年岁还能有这副健朗身体的李靖,佯装责怪道:“卫国公难得来一次承庆殿,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多谢陛下!”李靖行完一礼,才在李世民的示意下站了起来。
虽然嘴上客气,但每次面见李世民,李靖都是恭恭敬敬,在御前从来不会马虎。功劳越大,名声越响,对李世民越是恭敬有加,李靖人老成精,知道礼多人不怪。
皇上客气那是皇上显示虚怀大度,若是自己就坡下驴,那就显得自己不知分寸,携功自傲了。
李靖在定襄之役打败颉利后,确实有些功高震主了。再加上最后有一段虚报战功,差点误导朝庭西征的闹剧,被人参奏是拥兵自重,有不臣的嫌疑。
回到朝中后,李靖更是深居简出,平时顶着光禄大夫的虚名,远离京城在终南山脚下的别院修养。
只要李世民不招换,从来不回长安。
也就是去年底帮着李世民去辽东演了一出戏,回到京城后,正准备离去时,西部的夷男因为大唐战将悉数调往辽东,以至长安虚空,有些蠢蠢欲动。
就被李世民留了下来,准备找机会寻问一下关于夷男的事情。
还没得来及,刚好就遇到了突厥入侵漠北之事,李世民索性就把李靖一块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