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两秒，刘娟才叹道，“都是在北方战场上受的伤。我爸说，他只是瘸了一条腿，可有20万人丢了命，还有更多人的终生残疾。他觉得自己比他们幸运多了，所以放弃了更好的工作岗位，让给更需要的人。”
等她说完，马岚才幽幽说了一句，“我爸也是。”
陈凡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们，“心里不舒服？”
两人抿着嘴，点了点头。
陈凡正色说道，“不舒服很正常，以前打生打死的，结果现在和好了，还交了朋友，换成我，我也不舒服，更别说你们有切肤之痛的。”
他哈出一口长气，扭头看了看窗外的街景，“你们看看外面。”
两人愣了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多问，都看向窗外。
过了一会儿，陈凡才继续说道，“窗外的国泰民安，就是你们父亲那一代人用命换来的。没有那一战，咱们在世界上就站不起来。打赢了那一战，不管是老苏还是美弟，他们都要正眼看咱们。所以啊，那一战是立国之战，绝对不是没有意义的。”
他抬头看了看两人，见她们都认真在听，便又说道，“但是国家要发展、人民要吃肉，就不能死守着教条不放。老苏以前还是老大哥呢，现在不也闹矛盾了么，咱们骂苏修，比当年骂美弟还狠。
美弟和老苏两个，都是全世界最发达的国家，咱们不能两个都对立。
李先生说的好，咱们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如果能把敌人变成朋友，那对咱们就是有益处的。
现在美弟愿意跟咱们交朋友，哪怕是冲着美弟的钞票、还有他们先进的技术，咱们也要把握住这次机会，一个能够融入世界、提升自己的机会。
等以后咱们把他们的技术学到手、甚至超过他们，然后国家也富强了、人民也富裕了，那时候再去想想，怎么出气也不迟。”
刘娟和马岚两人默默听着陈凡的话，虽然心里还是有些阴郁，可比刚才好了太多。
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刘娟看着陈凡笑道，“我明白了，谢谢陈哥。”
马岚也连连点头，“我也一样。”
陈凡哈哈一笑，看着后视镜里的两人，说道，“咱们呢，可以换个角度去想。你们想啊，现在领导都要跟美弟合作了，那是不是代表，以后要把工作重心放到发展上来呢？
这样的话，那么未来会不会有一天，老百姓的日子还能好十倍、百倍，一天吃三餐、餐餐都有肉。
普通家庭也能住上大房子，就说你们家里吧，你们父母住一套房，然后你们兄弟姐妹每人都有一个自己的小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连肉都不爱吃了，每天称体重，就怕长成个大胖子，……”
听着陈凡的描述，两人心底最后一点阴郁也随之散去。
刘娟更是呵呵笑道，“陈哥你太能编了，哪有不爱吃肉的人啊，还担心长胖，说的跟真的一样。”
马岚也咧着嘴傻笑，“我要能天天吃肉，恐怕要幸福死，才不会担心长胖呢。”
陈凡猛踩油门，哈哈笑道，“行啊，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吃肉，都给我狠狠的吃，不吃撑不许出门。”
车子在马路上飞驰而过，只留下一串咯咯咯的欢笑声。
……
中午确实把两人吃撑了，没办法，陈凡点的肉太多，涮羊肉又不好打包带走，否则完全没有现吃的味道。
为了不浪费，刘娟和马岚只能胡吃海塞，以至于上了车都不能动，一直被送到家门口，才红着脸下车。
陈凡以还有事情为由，婉拒了进去做客的邀请，转身把两只小猴子和小黑送到师父家里。
跟两个小女生不一样，三位师父倒是豁达得很，对于跟美弟交朋友这种事，他们浑不在意。
这么说也不对，张师父还是吐槽了一下，当年在战场上打生打死的，现在却交了朋友，嘀咕着等若干年后，会不会又打生打死。
嗯，就跟苏修一样。
不过那时候他自己应该看不见了吧？
陈凡一看三位师父情绪稳定，便也懒得安慰他们，留下小猴子后，就要走人。
林远祥在后面赶紧喊道，“你干什么去？”
等陈凡停下脚步，他追了上来，小声问道，“你那个舅舅，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来的京城？你现在去找他？”
陈凡抄着两手，小声说道，“他是不是为这个来的、我不知道，不过二师父，这个跟您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林远祥咂咂嘴，“纯属好奇，不行吗？”
陈凡嘴角微抽，“行，他是打算来国内做生意，现在过来是探探路。”
林远祥眉头微皱，“做生意？看来真的是要变天了啊。”
随即又挥挥手，“算了算了，这事儿确实跟我没关系，你忙你的去吧。”
陈凡刚准备走，想了一下，又转过身来，小声说道，“二师父，要说完全没关系，也不对。如果允许外商进入的话，那他们开公司，总要请人的吧，嗯……？”
林远祥看到他的眼神，猛地眼睛一亮，“有什么讲究？”
陈凡干咳两声，“您想想，首先，这大中专院校的毕业生，肯定轮不到他们请。其次，有正经单位的工人干部，也不会跟他们掺和。
而他们又不可能所有职工都用美国人，且不说那样得多花多少钱，咱们也不可能答应啊。
所以嘛，您看看，这机会不就来了吗。再有刘娟、马岚这样的，您说呢？”
林远祥顿时恍然大悟，深深点了点头，随即管都不管他，扭头就往屋子里钻，“老李、老张，跟你们说个事儿诶，……”
陈凡嘿嘿笑了笑，这才扭头出了院子，还顺手把院门给带上。
第680章 这个不卖，不卖！
大栅栏距离荣宝斋不远，陈凡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是跟着三位师父走着过去的。
现在有了汽车，踩几脚油门，小心避过路上的行人，便到了门口。
将车停到一旁，下车走进去，里面和上次来一样，依然是人潮涌动。
今天明明是星期六，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闲人逛街。
什么？自己？
陈凡表示自己是来学习加采购的，都是正事，绝不是什么闲人！
走进大门，简单环视一眼，他便发现挂在墙上、正对着门口的万古青莲图。
一株青莲凭空无根而生，荷叶婷婷、却似乎能覆盖八方，另有莲花一朵，花开九品，明明没有荷叶大，但仿佛能撑破天际。
国画中“以画传意”的精髓，莫过于此。
画幅左下角，“万古青天一株莲”的题词，简简单单，却将画意表现得淋漓尽致。
隔着柜台，有不少人聚在一起赏画，自然也免不了有些人品头论足。
柜台里的营业员站在一旁，对眼前这一幕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陈凡站了一会儿，大多都是在研究画法、以及为什么这朵青莲看上去如此神奇，仿佛处于虚空一样，还能看见整朵莲花的样子，倒是没听见有差评的。
对此，他只是嘴角微微翘起，表示不过是借鉴了一点点未来的3D画法，不值一提。
随后扭头看了看周围。
店里依然是以文房四宝为主、兼营书画、古玩。
就连古玩也基本上都是“文玩”。也就是笔墨纸砚、壶扇玉牙、印石古画这些。
古籍？
抱歉，这个古籍属于旧书类，按照规定，旧书都是中国书店的经营范围，出门右转，得去隔壁那里才有。
这时陈凡才恍然醒悟，好像自己来错了地方？
不过来都来了，就先看看呗。
他径直往里走，穿过前厅到了后院，立刻就有人上来“迎接”，“这位同志，后院是工作场地，您需要购买什么东西，我可以带您去？”
陈凡笑着说道，“您好，请问侯经理在吗？”
那位小同志微微一愣，态度又恭谨了三分，“还未请教？”
来找侯经理的，基本上都是作家、画家、书法家之类的文人，而且名气还不小。现在风向转变，这类人又有乘风而起的趋势，自然要让着些。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风最大的时候，荣宝斋也没有干出过看低文人的事。
陈凡脸色不改，“麻烦通传一声，就说陈凡拜访。”
那位小同志也不多说，轻轻点了点头，“请稍等。”
随后转身往里走。
走了好几步，他才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等等，陈凡？
那个风头最盛的青年作家？
陈凡看见他停下，正准备问还有什么事，结果那人又继续往里走，便闭上嘴原地等待。
小同志走进后房，转身避过陈凡的视线后，撒腿就跑。
他径直冲进经理办公室，喘着气说道，“侯经理侯经理，陈凡来啦，就在外面院子里。”
侯经理正在批改文件，听到他的话，先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哪个陈凡，让你跑成这个样子？”
话音刚落，他猛地抬起头来，“陈凡？你说的陈凡，是那个陈凡？”
小同志用力点头，“就是那个卢湾陈凡、画仙莲图的。”
即便是在荣宝斋里，知道陈凡就是画这幅图的人也不多，而他正是其中之一。
其实如今在国内文坛书画圈子里，几乎都知道陈凡书画双绝，没办法，画有仙莲图在这儿摆着，书有巴老先生经常主动给他宣传，不知道的人还真不多。
只不过这年头消息传播速度慢，而书画界还不像后来那么出圈，他的名声才没有传到人尽皆知，更别说那些想买画的海外商人。
侯经理听到真是陈凡来了，连文件都顾不得收拾，起身就往外跑。
陈凡站在院子里，刚打量完后院的格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下一秒，侯经理出现在门口，那两只眼睛在放光，同时快步走过来，远远地便伸出双手，“青……陈同志，稀客、稀客啊！”
陈凡头上冒出一个？，青城同志是什么鬼？
等双手握上，他才反应过来，侯经理是想喊自己青莲吧？
张师父那个不靠谱的，怎么就给自己起道号了呢？
还青莲！
怎么不叫碧莲呢。
侯经理拉着他的手就不肯放了，满脸激动地说道，“陈同志，这么久没来，我是真怕你把我这小店给忘了啊。
你是不知道，上次你画的那幅画，大受欢迎啊……！”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陈凡往偏房走，等进到里面，陈凡环视一眼，好嘛，这里就是上次大佬们聚会的地方，那张青莲图也是在这里画的。
直到这时，侯经理才松开手，请他到茶台落座，亲自泡了两杯茶，又递上一支烟，忙完之后，才坐到他对面，满眼希冀地问道，“陈同志今天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书画店当然禁烟，但是这间屋子是例外，如果连这里都禁了，只怕那些无烟不欢的文人都不会再来。
陈凡被他的热情弄得有点晕乎乎的，不禁点上烟抽了一口，才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来买点东西，顺便请教您一点事。”
侯经理伸手一摊，“请说。”
陈凡笑了笑，说道，“就是我有个亲戚，人在海外，前两天回了国，想收购一些古玩珍品。我对这些东西不太了解，想着荣宝斋也是百年老店，店里也有不少文玩，所以想跟您打听一下，哪里有古玩可以买、其中又有什么讲究没有？”
舅舅就是个最好的幌子，拿他的名义出面，总比用自己的好。否则大批量收购古董，你想干啥？
“原来是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