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抽出里面的资料，只扫了一眼，便陷入了沉默。她是从那个野蛮生长的年代闯过来的，资料上那些首席交易员、量化分析师、风控官的代号，在当年的资本江湖里，个个都如雷贯耳，每一个都代表着一场腥风血雨。
“那就麻烦钱总了。”周雅琴面无表情地收起档案袋。她看向一旁的欧小葵，眼神示意：光有这些人还不够。
欧小葵会意，向人群中指了指。
“周总，”法务钱途上前一步，轻声报告，“并购所需的律师团队，由我负责联系。顶级的，事后付款。”
“辛苦钱法务。”周雅琴点点头，目光继续在人群中搜寻。她很清楚，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个能统领全局的总指挥。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凌睿身上。
凌睿先是恭敬地向身边的老者示意，得到对方颔首后，才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周总，还记得我行与贵店当初解除误会时，签署的那份服务协议吗？”
周雅琴回忆起不久前在派出所的场景，点了点头。
凌睿同样递过来一份档案袋：“按照协议，将由我带领我行交易服务与咨询团队，免费为贵店提供本次并购的全程顾问服务。所涉资金，也由我行先行垫付。”
“……”周雅琴怔怔地看着他，喉咙有些发干，“你知道这次收购，需要多少钱吗？”
凌睿轻轻点头，又缓缓摇头：“按照赵先生的想法，这不仅仅是一次收购。”他恭敬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老者，才继续说道：“用我们行长的话说，这是要构建一条垂直整合的重工业集团。我行很荣幸能受邀参与其中。”
周雅琴和张明华震撼地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凌睿似乎看出了她们的疑虑，苦笑一声，补充道：“自我介绍一下，在升任总行前，我曾任我行京城分行投资银行部，董事总经理。”
MD！
“……”
此时此刻，两个精英老太太多少有些麻木了。
其实她们早有预感，那孩子能招来自己俩人，同样会有更有能力的强人上门。
但眼前这位和站在他身后的老者，还是有些出乎两人的预料，这也实在……太强了。
国有银行投行MD，与摩根士丹利和高盛这种市场化投行相比，除了无与伦比的资金实力之外，还有强大的政府与国企网络，以及自带一层国家信用背书！
如果仅仅收购一家中型上市企业，有些大材小用了，但是按照他们的说法，整合一家重工业集团……？？？
“需要我们做什么？”周雅琴开口问道。
凌睿脸色郑重地回复：“在赵先生资金到位之前，确保我行拆借给贵店的资金安全！”
这时，一直安静听着的张明华突然上前一步：“关于当地行业集体抵制的问题？”
第275章 照顾好阳阳
凌睿闻言，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恭敬地后退一步，老者语气温和地笑道：
“我刚刚和静海的主政者们沟通了一下，当地政府对轻松慢行这样有担当的企业，他们是鼓励和欢迎的，至于目前的不作为，也请贵店理解，他们需要保就业、稳大局。”
张明华认真地点点头：“理解，我没有问题了。”
财务总管没问题了，但总负责人周雅琴却不敢放松：“既然是垂直整合，那么供应链断供的死局，凌总肯定有破解之法？”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凌睿的准备范围。
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的安静。
周雅琴挑了挑眉，不满地看向助理欧小葵。
周雅琴挑了挑眉，不满地看向助理欧小葵。
小助理再次委屈地缩了缩脖子，伸出小指头，戳了戳身旁还在看热闹的潘晓丽。
一直看热闹的东北大妞果果，忍着笑上前拍了拍客户服务主管。
“啊？哦？啊~”
从没见识过大场面的潘晓丽终于回过神来，见大家都在看自己，脸色顿时变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拿着平板调资料。
“有……有个……有个客……客……”
周雅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放缓了语气：“晓丽，别紧张，慢慢说。”
潘晓丽深吸一口气，终于稳住了情绪，盯着平板说道：
“我们有个会员大爷，看了网上的热搜，主动联系我，说如果我们有意，他可以帮我们打通供应链的最上游。”
她顿了顿，抛出了一个重磅信息：
“他是建设兵团第一师的退休领导。”
介绍完，她将调出的客户资料递了过去。
“兵团第一师控股一家上市公司——ST新农。今年财务亏损，急需盘活资产。只要我们愿意收购其旗下的加工厂，他不仅能保证我们拿到最优质的长绒棉订单，还愿意与我们共享BCI和OEKO-TEX认证，并利用兵团的关系，帮我们搭上乌兹别克斯坦国有棉企的合作渠道。”
潘晓丽越说越流利，一旁的凌睿听得双眼放光：“非常好！供应链上游双保险，这个方案可行！”
周雅琴不置可否，继续追问：“产业链中游呢？面料、印染怎么办？”
这次，是老行长开了口，他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我们在静海的同行手里，积压了无数破产企业的资产。面纱厂、化纤厂、印染厂……大中小规模都有，就看贵店需要什么样的配置了。”
“至于物流仓储，”老者补充道，“如果贵店要走国际采购渠道，可以和静海港集团合作，建设保税仓库。这既能得到政府支持，又能大幅降低进口棉的关税成本。”
一环扣一环，一个大而精密的全渠道工业集团蓝图，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周雅琴见所有人都热切地看着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敲了敲耳机，对着里面某位任性又胡闹的某人问道：
“小锤子？”
“周姨，你听着挺合理吧？这个方案还有什么大漏洞没？”
周雅琴在心里哀叹，这孩子的心得多大，没好气地说道：
“我从接到消息到现在才四个小时！然后你问我涉及几十亿资金的收购草案有什么漏洞没有？”
“嘿嘿~”耳机那头，赵小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笑声很快敛去，“那就开始吧，沈哥会配合你们。”
周雅琴点点头，问出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小锤子，要做到什么程度？”
耳机里，年轻的按摩师先是沉默片刻，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再无半分玩笑，只剩下彻骨的寒意与决绝：“不死不休！”
街溜子老太太笑了，这孩子，太对她胃口了！
她转过身，面向钱满坤、凌睿和那位老行长，郑重地点了点头：“那就，辛苦诸位了。”
“分内之事。”众人齐声应道。
约好后续的会议时间，送走了一众“外援”后，这里只剩下了“轻松慢行”的自己人。空气中，大战前的紧张与兴奋交织在一起。
“沈哥，沈哥？”
“老板，在呢。”一直埋头在设备前的沈砚连忙应道。
“你被解雇了。欧小葵，即刻从人力系统中将他的名字剔除。”
这道命令突兀而坚决。这场鸡蛋碰石头的残酷对决已经开始，轻松慢行的每一位员工都面临着被无耻“开盒”的风险。即便沈砚背后有特殊部门的保护，赵小锤也不敢让他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听了这道“解雇令”，系统主管沈砚只是耸了耸肩，继续低头忙碌，仿佛被开除的不是自己。欧小葵的眼神闪过一丝异样，随即了然，清脆地应道：“收到，老板。”
“那就这样。大家早点休息，接下来一段时间，要辛苦办公区的各位同僚了。”
“应该的。”众人齐声回应。
赵小锤又切换了通讯对象：“果果姐，小丽姐，所有技师和后勤同事，赶快回来收拾东西，明天下午的专机！”
“收到，老板！”
整个后勤区顿时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所有人欢呼雀跃，叽叽喳喳地冲回店里打包行李。
忙碌的沈砚连忙抬头，高声喊道：“要去旅游的都加群！把我发群里的脚本运行一下，这是老板的要求，必须运行，我后台有记录！”
他正在做的，是为所有人的移动设备部署一道防火墙，屏蔽一切相关关键词，确保那些即将到来的、铺天盖地的黑料与网暴，无法打扰到她们的南美假期。
“知道啦~！沈哥最帅！”
周雅琴看着这热热闹闹的场景，眼中闪过一丝羡慕的笑意。南美高端游啊，她也想去。但一想到老板那句“不死不休”，她便暗自一叹，将所有杂念压下。
“小锤子，还有件事。”
“周姨，您说。”
“我们即将发起的反击，必然会用到一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手段。面对对方的污蔑和造谣，我们需要一个人站出来，公开承担我们所有‘报复’行为可能引发的法律责任。”
热热闹闹的场面，瞬间死寂。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针落可闻。
沈砚回头看了一眼，他本想说这是自己部门的责任，但目光扫过那群弯了腰、驼了背中年男人们，又想到自己那敏感的身份，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一个中年男人咬着牙上前：“沈主管，我来吧！我早就离……”
“我来吧。”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
老秦，曾经的破烂王，笑盈盈地将怀中熟睡的阳阳小心翼翼地塞进马金芳的怀里，又把早已准备好的行李放在她脚边，这才转身，平静地对周雅琴说道：
“孩子的亲爸亲妈，都在里面踩缝纫机呢。”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有释然，也有些悲凉，“我们……已经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周雅琴定定地看着老秦，一言不发。她在等待最后那个人的决定。
直到耳机里传来赵小锤一锤定音的、带着一丝沙哑的指示：
“辛苦你了，秦叔。这次南美您去不了，下次，咱们来一次全球游！”
老秦微微一笑，只说了四个字：“照顾好阳阳。”
“放心吧。”
第276章 偶遇
这场仓促又简单的商议，便决定了轻松之后的走向。
所以这个夜晚，对办公区的员工们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他们的老板上嘴皮子和下嘴皮子一碰，就做好了涉及几十亿投资对决定，他们却有无数准备工作要做。
而其他员工，在收拾好行李后，则早早休息了，轻松慢行还为每人准备了必备物品包。
而身处筒子楼宿舍的赵小锤，则放下耳机陪着刘丽忙或者收拾行李。
从那个夜宴出来后，对轻松慢行即将面临什么样的打击，他把能问的人都问了一遍，心里大概也有了底。
他深知那帮人毫无底线可言，绝不会高估他们的“下限”。
所以，这次南美高端游，赵小锤把能带上的员工都带上了，包括社恐份子季闻风，甚至连每天清晨负责擦拭玻璃幕墙的两名兼职工人也不例外。
除了办公区。
因为这样的员工对方也有！
赵小锤连保安、保洁都带上，也是因为这样的员工对方没有，有的，是一个高大上的名词——‘第三方劳务’。
女人收拾行李很麻烦，直到夜里3点，赵小锤还睡眼惺忪地摸下楼，手里提着两大袋鼓囊囊的垃圾袋，那是刘丽为出国行清理出的“战利品”。
里面全是赵小锤那些曾经舍不得、如今却没工夫再看一眼的旧衣物。他唯一从过去里“抢救”出来的，只有那个旧斜挎包。
刘丽因出国游兴奋得毫无睡意，他便也只能跟着熬着。
这个时间段，没了鬼火小哥的喧嚣，垡头静得有些诡异。
昏暗的路灯光被繁茂的树影切割得支离破碎，斑驳地投在地上，影影绰绰，让人心里发毛。所以，除了那些被生活鞭策的“牛马”，这时间点，鲜少有人会出现在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