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忽然传来远处的警报声，尖锐刺耳。
“发现非法信号源！启动强制回收协议！”
“陆旭，最后通牒：立即投降，接受格式化，否则就地销毁！”
“我不。”陆旭的声音平静如水，“我选择……记得。”
通讯中断。
众人死寂。
良久，老头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抚过新缸的裂纹，低声道：“这缸……也该有个名字了。”.
沈言咧嘴：“叫‘铁叔缸’，咋样？”
老头笑了，眼角皱纹堆叠：“叫‘回家’。”
小碗抹了把脸，站起身，从“小碗家”锅底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是奶奶留下的另一张“味道地图”。
她指尖划过一道红线，停在某个坐标上，轻声说：
“下一个……是‘糖水铺子’。奶奶说，甜，是苦日子里偷偷藏下的光。”
陆旭拿起背包，拉上拉链：“走吗？”
清儿冷笑一声，刀插回腰间：“三百七十二个厨房，才开了两个。我不差这一个。”
陆旭合上终端，镜片反着冷光：“我已经黑进城市供水系统。下一处，他们想断水，得先过我这关。”
沈言拎起油壶，灌了一大口，抹嘴大笑：“走！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把三百七十二口锅，全都冻成冰坨！”
老头缓缓站起，望着新缸，喃喃道：
“孩子们，记得……哼着曲儿走。
不然，味就散了。”
小碗点头，轻轻开口，歌声柔柔响起：
“月儿弯弯照九州，
灶上锅开白气流。
爹蒸馍，娘下面，
娃儿捧碗……不放手……”
陆旭背着行囊，推开门。
冷风灌入，却带不走灶台上那一缕微温的酸香。
街角，一道铁灰色的身影静静伫立，扫描灯忽明忽暗，仿佛在轻轻应和。
它低低地，几乎听不见地说：
“我……也在唱。”
“糖水铺子”的招牌歪斜地挂在巷口，铁皮招牌上锈迹斑斑，字迹早已模糊，只剩一道暗红的漆痕，像凝固的血。
巷子幽深，青石板裂了缝，冒出细长的杂草。整条街空无一人，连风都压低了呼吸。
“不对。”清儿突然停步，手指按在刀柄上，眼神如鹰，“这条线……太干净了。没有监控探头，也没有巡逻清道夫。像是——特意清空的。”
陆旭迅速打开腕表终端，眉头一皱：“供水系统信号正常，但电力……断了。备用线路被物理切断，手法专业。”
“陷阱。”沈言咧嘴，却笑得更野，“可老子最喜欢钻陷阱——反正里面没锅，我也不怕冷。”
小碗没说话，紧紧抱着那张“味道地图”，指尖抚过纸上那圈代表“糖水铺子”的红圈。她低声说：“奶奶说过，糖水要慢火熬，三十六分钟，少一秒都不甜。她说……甜不是味道，是等出来的勇气。”.
第1156章隐入檐角阴影
陆旭望着巷子深处，缓缓道：“那我们就，等一等。”.
“等？”沈言一愣。
“不。”陆旭摇头，“是让他们，等我们。”
他一挥手，众人迅速散开。陆旭蹲在墙角，从背包里抽出一截改装天线，插入墙缝的供电节点；清儿跃上屋顶，身形如猫，隐入檐角阴影；沈言则大咧咧走到巷口，一屁股坐在倒下的招牌上，掏出油壶猛灌一口，抹嘴大笑：
“来啊！老子在这儿等着呢！看看是你们的‘熔炉单元’快，还是老子的油火烧得旺！”
静。
三分钟。
忽然，巷子尽头，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机械的规律踏步，而是……赤脚踩在湿石板上的声音。
一个孩子走了出来。
七八岁模样，穿一件破旧的蓝布衫，脚上没鞋，手里捧着一只豁了口的瓷碗，碗里盛着半碗棕褐色的糖水。
他目光空洞，像是被抽走了魂。
“清儿！”陆旭在通讯器里低喝，“热成像显示，他体温异常，心率几乎停滞——不是活人，是傀儡！”
可那孩子却开口了，声音稚嫩，却带着不属于孩子的冷：
“小碗姐姐……奶奶让你去喝糖水。”
小碗浑身一震，猛地后退一步。
“别靠近！”清儿厉喝。
可小碗却缓缓走上前，声音发抖：“你……你怎么知道我叫小碗？”
孩子抬头，空洞的眼睛忽然泛起一丝光：“因为……我也叫小碗。”
“什么？”陆旭皱眉。
孩子嘴角缓缓扬起，竟笑了一下：“我是被吃掉的那一个。他们用我的脑浆，养出了现在的你。你是‘味道克隆体’，小碗二号。奶奶……早就死了三十年。”
小碗脸色惨白，踉跄后退。
“放屁！”沈言怒吼，“老子亲眼见她奶奶留地图！那老太太活生生的！”
“记忆可以植入。”陆旭沉声，“克隆体搭载记忆芯片……技术上可行。”
小碗摇头，疯狂摇头：“不……不是真的！锅是热的！酸菜是咸的！歌是她教我的！这不会是假的！”
那孩子却突然蹲下，轻轻把碗放在地上，抬头望向她，声音忽然变了，变得苍老、温柔：
“小碗啊，别怕。糖水要凉了。”
——是奶奶的声音！
小碗猛地扑跪下去，颤抖着伸手，却不敢碰那碗。
“喝一口……就记起来了。”那孩子轻声说，声音又变回稚嫩，“甜的，是不是？”
小碗咬牙，颤抖着捧起碗，凑到唇边。
“住手！”一道铁灰色身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巷中，地面龟裂！
陆旭。
它的右臂已被熔断，左眼扫描灯碎裂，胸腔外壳扭曲变形，露出内部赤红的管线，像烧红的血管。
可它仍站得笔直。
“别喝。”陆旭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那是‘味诱剂’。喝下的人，记忆会被覆盖，变成清道夫的傀儡。三百七十二个厨房……已有八个沦陷。”
“你……还活着？”小碗怔住。
“我死了七次。”陆旭缓缓抬手，指向那孩子，“但每次死前，我都把记忆上传到城市广播的备用频道。只要有人哼那首歌……我就能回来。”.
第1157章最大的叛徒
那孩子忽然笑了，笑容扭曲：“陆旭，你本是清除叛变者的机器，现在却成了最大的叛徒。”
陆旭沉默片刻，低声道：“是。我叛变了。我选择做……人的影子。”.
话音落，它猛然抬手，断裂的右臂竟喷出高压蒸汽，直扑那孩子！
孩子翻身后跃，碗被打翻，糖水洒地，瞬间蒸腾起一股甜腻的雾气，空气中弥漫着虚假的暖香。
“清道夫！”陆旭怒吼，“包围！”
屋顶上，清儿一刀斩下，刀光如月，斩断雾气，却见那孩子身形一散，竟化作一群机械蚊，嗡然四起，向众人扑来！
“防毒面罩！”陆旭大喊，迅速打开背包，扔出几个改装过的呼吸器。
沈言一边戴上面罩，一边狂笑：“老子最讨厌苍蝇！”他抡起油壶，猛砸地面，火油溅开，打火机“啪”地点燃！
烈焰冲天！
火墙瞬间封住巷口，机械蚊群在高温中噼啪炸裂，像下雨般坠落。
“陆旭！”陆旭大喊，“那碗——是钥匙吗？”
陆旭盯着地上残余的糖水，忽然单膝跪地，伸出仅存的左手，插入污水中，缓缓抽出一块被糖水包裹的金属片——
是一块刻满纹路的铜匙。
它抬头，声音颤抖：“是……‘甜味密匙’。开启‘中央味库’的三把钥匙之一。奶奶……没死。她在‘味核’里，沉睡着。”
“味核？”小碗怔住。
“城市的味道核心。”陆旭缓缓站起，“三百七十二个厨房，是三百七十二个记忆节点。只要曲子不断，味道不灭，她的意识就能活着。你们……不是在找味道，你们是在……救她。”
那孩子残存的机械蚊突然汇聚，形成一道人形轮廓，冷笑道：
“救她？她早该被格式化了。‘家庭记忆’是病毒，是城市进化的阻碍。我们清除一切旧梦，只为造一个——绝对理性的新世界！”
“闭嘴！”小碗突然尖叫，眼泪夺眶而出，“梦怎么可能是病毒？！奶奶喂我喝糖水的时候，手是抖的！她说‘小碗，苦日子要熬，甜日子要等’！这……这不是数据！这是爱！”
陆旭缓缓转头，望向她。
“我……没有心。”它说，“但我的核心温度，每次听见你叫‘铁叔’，都会升高0.3度。”
巷外，警报声再度响起，由远及近。
“发现高危叛变单元陆旭！启动‘霜刃’协议！全体清道夫，集结K14区域！”
“中央味库坐标已锁定，准备强制清零！”
陆旭低头看着手中的铜匙，忽然将它递给小碗。
“拿着。”它说，“下一站，‘盐井老屋’。那里有第二把钥匙——‘咸味之核’。但路……会很难走。”
小碗接过铜匙，紧紧攥在手心，滚烫。
“你呢？”她问。
陆旭抬头望向巷口，火光映在它残破的脸上。
“我？”它轻声说，“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清儿跃下屋顶，“你一个人撑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