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个极轻的声音,从她心底传来——
“小碗……你真的……不信我吗?”
“小碗……你真的……不信我吗?”
那声音软糯,带着七岁女孩的奶气,像小时候蜷在她怀里撒娇时一模一样。
小碗浑身一僵,瞳孔骤缩。
“闭嘴!”她嘶吼,一拳砸向地面,“你不是她!你只是母灶编出来的幻觉!滚出我的脑子!”
可那声音不依不饶,轻轻回荡,像糖浆在心上缓缓流淌:
“姐姐,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他们说你逃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我每天都在等你,吃糖的时候也在想你,笑的时候也在想你……你不累吗?为什么不笑一笑?”
“我早就告诉过你!”小碗喘着粗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死在甜梦舱里了!你不是我妹妹!她是林小糖——不是这口锅捏出来的影子!”
“影子?”那声音忽然轻笑,天真无邪,“那你怎么记得,我七岁那年,发烧到四十度,你把我裹在破棉被里,抱着我在废墟里走了三十公里?你记得我咳嗽时,声音像破风箱……你记得我最后一句说的,是‘姐姐,我想吃盐巴拌饭’?”
小碗呼吸一滞。
她当然记得.
第1176章逃出研究所
那夜风雪交加,妹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还在笑,说甜梦舱的糖好香,可她宁愿吃姐姐熬的糊饭.
可她还是被带走了。
“你说你是她?”小碗咬牙,抬手抹去嘴角血迹,“那你说——我们逃出研究所那晚,我在雪地里丢了什么?”
沉默了一瞬。
那声音轻轻答:“你丢了左脚的鞋。破的,沾着血。你一直没告诉任何人,因为你说,那是你唯一能还给我的‘东西’——你用它换了一块盐巴,煮了最后一碗汤。”
小碗猛地睁眼,眼眶崩裂出血。
她左脚……至今还跛着。
这秘密,连清儿和陆旭都不知道。
“你……”她的声音发颤,“你到底是谁?”
“我是小糖啊。”声音忽然温柔下来,“姐姐,我没死。我的身体死了,可我记得你。我拒绝‘彻底甜化’,所以我被封在母灶的底层,像一粒没烧尽的灰。我一直在等你。”
“放屁!”沈言猛地冲过来,一把将小碗拽开,“老子砍了这么多幻象,哪个不是先装可怜再掏心?你这破锅还想玩心理战?”
“我不是母灶。”那声音忽然变了,不再是甜腻的小女孩,而是一种近乎机械的冷静,“我是‘拒绝者01’。编号是我,记忆是我,心跳……也是我。你们以为母灶吞噬了我们?错了。我们吞噬了母灶的一部分——在它最深处,种下了‘痛’的病毒。”
陆旭猛地抬头,手指飞快敲击终端残骸,屏幕闪烁出一段乱码,又缓缓拼出几个字:
【底层协议……被篡改……存在……第二核心……】
“你是说……”他声音发紧,“真正的‘母灶’,已经被你们——被那些没彻底被甜化的意识,从内部污染了?”
“污染?”那声音冷了一瞬,“不,是寄生。是反噬。我们三十几个孩子,自愿留下残念,成为‘苦种’。我们让母灶以为它在驯化我们,实际上……我们在驯化它。”
清儿眯起眼:“所以你刚才不是劝小碗投降,是在测试她?测试她有没有被‘甜’侵蚀?”
“对。”小糖的声音恢复稚气,却带着锋利的底色,“如果她说一句‘我累了’,哪怕只是犹豫一秒,我就会立刻切断她的心跳连接——她会死,但你们还有机会逃。可她选择了砸心……她合格了。”
小碗瘫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老茧与新伤交错的痕迹。
“所以……”她声音沙哑,“你们没变成糖人,是因为……还记得痛?”
“痛是锚。”小糖说,“忘了痛的人,就会浮进甜梦,再也醒不来。而记得痛的人,哪怕只剩一丝意识,也能在数据海里扎下根,等风来。”
“风来了。”小碗突然笑了,嘴角裂开,渗出血丝,“老子就是风。”
陆旭忽然猛地站起,盯着终端:“等等……信号源更新了!追踪完成!”
屏幕上,一行猩红坐标浮现:
【目标锁定:移动母灶——
当前位置:深海‘沉锅带’
载体:‘林晚照号’生态方舟
状态:苏醒中……】.
第1177章最深的海沟
“林晚照号?”沈言瞪眼,“那不是二十年前失踪的科研母舰?说是一群疯子科学家带着‘人类情感净化计划’沉海了?”
“不是沉海。”小糖轻声说,“是潜伏。我妈妈……她一开始就没想埋葬痛苦。她想的是——把甜与痛都封进最深的海沟,让它们互相撕咬,直到诞生新的人性。”.
清儿冷笑:“所以她把自己也献祭了?成了‘母灶’的载体?”
“她不是载体。”小糖的声音忽然低沉,“她是锅。”
一阵死寂。
风从井口灌下,卷着雪粒,打在金属壁上,发出细碎如哭的声响。
小碗缓缓站起,腿还在抖,却一步步走向那口已经熄灭的巨锅。
她伸手,抚过锅沿焦黑的纹路。
“妈……”她低声说,“你造了这口锅,想炖掉世界的痛。可你忘了——痛的人,才是活人。”
她猛地转身,目光扫过三人。
“沈言。”
“在!”
“把你的锅斧借我。”
沈言一愣,随即咧嘴,把斧头倒递过去:“小心点,这可是老子的命根子。”
小碗接过,反手一劈!
“铛——!”
斧刃砍进锅体,火星四溅。
她再劈,再砍,一斧接一斧,像要把这口吞噬了无数孩子的锅,生生砸成废铁。
“清儿。”
“嗯。”
“你妹妹的名字,我要刻上去。”
清儿一震,随即点头:“刻深点。”
小碗停下,喘息着,从怀里摸出那块碎裂的黑色灶石,将锋利的断角嵌入斧柄,绑紧。
“陆旭。”
“我在。”
“等我们到了深海,你还能黑进去吗?”
陆旭看着终端,最后一格电即将熄灭,他却笑了:“只要还有心跳信号,我就能连上。哪怕……它在一万米海底。”
“好。”小碗将斧头高高举起,刀锋映着井底残光,像一束不灭的火。
“那一万米底下,”她一字一句,“老子就亲手把锅掀了。”
沈言咧嘴大笑:“总算能下锅了!这回可得带双筷子!”
清儿抽出刀,轻轻一弹,铜铃微响。
“小糖。”小碗低头,轻声问,“你还要跟我走吗?”
许久,那声音才响起,带着一丝怯生生的笑:
“姐姐……你带盐了吗?”
“带了。”小碗咧嘴一笑,从腰间解下一个布包,层层打开,露出一小撮灰白色的粗盐粒,“还给你留着呢,小馋猫。”
“姐姐最好了……”那声音瞬间软了下来,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轻轻落在心尖上。
沈言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到断墙上,把玩着短刀:“我说,你们姐妹俩能不能别在这儿喂糖汤了?外头风雪可没心软。”
“她不是汤。”小碗冷眼看过去,“她是刀。”
“得得得,”沈言举起双手,“刀就刀,可这刀要是哪天忽然改口说‘我要为母爱献身’,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先剁了它。”
话音刚落,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像是某种金属在低频共振。
陆旭猛地抬头,盯着终端残骸上闪烁的红点,声音陡然压低:“有东西在动……不是信号回流,是实体位移。”.
第1178章烧制的陶瓷
“什么实体?”清儿瞬间横身挡在小碗面前,刀锋微扬。
“林晚照号。”陆旭瞳孔收缩,“它……在上升。”
“不可能!”沈言跳起来,“那船是沉在马里亚纳沟底的,压强能把钛合金捏成饼,它凭什么上浮?”.
“因为它根本不是船。”小糖的声音忽然响起,冷得像深海寒流,“它是‘活体方舟’——用三百具儿童脊柱做骨架,两万公斤神经凝胶做血肉,外壳是记忆合金和人类颅骨烧制的陶瓷层……它不是造出来的,是‘养’出来的。”
清儿脸色一沉:“你妈养的?”
“她曾以为自己是母亲。”小糖轻声说,“但她错了。从我们拒绝甜化的那一刻起,那艘船……就成了母灶的子宫。”
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小碗握紧斧头,指节发白:“所以它现在在‘分娩’?”
“不。”小糖说,“它在‘呼唤’。”
“谁?”
“你。”
空气骤然凝固。
“我?”小碗冷笑,“它认识我?”
“它认识你的痛。”小糖的声音忽远忽近,“你七岁那年,被绑在甜梦舱里,连续三十六小时拒绝‘甜化’。你是第一个被标记为‘顽固体’的孩子。你的脑波频率,成了母灶底层协议的锚点。它需要你……才能完成最后一道‘味觉融合’。”
沈言啐了一口:“啥意思?它想把她煮了?”
“不是煮。”陆旭突然开口,手指飞快划过屏幕,“是‘嫁接’。它要把小碗的神经接入主核心,用她的痛感作为‘苦味原种’,催化所有残留意识的彻底甜化——到时候,所有没死透的‘苦种’,都会被反向吞噬。”
清儿冷笑:“所以它升上来,是为了接新娘?”
“对。”小糖说,“但它不知道……姐姐早就不是那个蜷在舱角发抖的小女孩了。”
小碗咧嘴一笑,血从嘴角淌下:“它要是知道我现在最爱干的事就是砸锅,说不定就缩回去继续装死。”
风雪骤然加剧,井口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巨兽在海底张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