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官自然不能跟他们一样,时刻站得笔直,吃雪糕的姿势都与众不同。
演员尤其是战士们扮演的士兵,衣服解开里面冒着热气。
“杨导,咱们得注意点啊,这天太热了。”刘一民说道、
杨光远看向刘一民,他知道太热了,但是也没办法,耽误一天就要花大量的经费。
这阵子电影局专门又给他们拨了五百万的资金,目前剧组并不缺钱,甚至可以说富裕。但他怕时间久了,浪费国家的钱。
“我再找人弄点防暑的药吧,再跟附近的瓜农谈谈合作,争取隔三差五的给咱们送点西瓜吃。”杨光远无奈地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
刘一民也不顾什么形象,穿着背心和草帽在剧组里溜达。休闲的时候就去跟郑洞國、郑庭笈和程思远几人聊围绕在徐州的另一场战役,那就是淮海战役。
“徐州这地方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徐州周围一片平原,从徐州出发可南下、可北上,北至北平、下可至金陵,西可达关中,又是中原粮仓,谁能不争?”郑洞國跟刘一民讲解道。
可惜郑洞國和郑庭笈两人对淮海战役的细节了解并不多,但对整体战争走势掌握的一清二楚。
“辽沈战役解放军的兵力很充裕,可华东野战军打的一直都是紧巴巴的仗。在辽沈战役里还能看到解放军防守,淮海战役里基本上都是追击、埋伏。
兵力捉襟见肘,所有的力量都得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在大多数时候,华东方面根本没有预备队。”郑庭笈说道。
淮海战役60万对80万,这是一锅硬吃下去的夹生饭。早前,在鲁省战场,华野的兵力就不如敌人,但凭借着灵活的战略和集中优势兵力,屡屡创建奇功。
优势是一步步打出来的,例如三天拿下李仙洲五万多人。《亮剑》里楚云飞的那句——就是几万头猪也抓不完的名句出自王耀武对李仙洲的评价。
郑洞國几人平日除了当顾问之外也无聊,很乐意跟刘一民讲这些。
“我们在金陵只能看着优势一点点的丧失,八十万人,美械机械化部队,兵败如山倒啊。”程思远感叹道,称当时的金陵指挥部,众人都乱了套了。
“当然,战场上的胜利跟解放军情报工作脱不开关系,我都没想到,郭小鬼竟然是卧底。金陵多少战役规划都是出自他手,唉。”
郭小鬼,就是郭汝归,级别最高的地下党,通过他从金陵传出来了源源不断的情报。
“按照他的计划走,可能还输的没那么惨。”刘一民说道。
“哈哈哈,都是往事,往事!”
8月底,拍摄进行的非常顺利。附近的老百姓刚开始听到轰隆隆的爆炸声还会惊慌,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
导演杨光远和翟俊杰的配合越来越默契,翟俊杰第一次当导演,就干的有声有色。
郑洞國和程思远、郑庭笈三人离开了剧组,三人年事已高,跟着他们这群年轻人吃不消。
临走之前,郑洞國告诉刘一民,想了解更多淮海战役的细节,还得去找黄维、杨伯涛等人。
此时,北影厂拍摄的《最美的青春》剪辑完毕后正式在央视和津城电视台首播,几天后,陆续有七家电视台跟播。
剧组为了缓解一下大家拍摄的压力,晚上特意找了一片空地,摆上电视,让大家看《最美的青春》。
两集电视播完之后,大家看的都不过瘾。
杨光远站在人群前面说道:“同志们,这是在塞罕坝上拍的,冰天雪地啊,《最美的青春》剧组的同志们都没放弃,有人第一天上坝就被冻倒了。
咱们一定要向他们学习,拍摄任务很艰巨,但我相信,我们的付出,会换来全国人民一致的认可。”
杨光远说完还不忘让邵宏来上前面讲几句,培养一下战区司令的气质。
“有请李长官训示!”杨光远说完,就回到了人群里。
邵宏来身披大氅,戴着白手套,叉着腰站在人群前慷慨激昂地做了一段战前训示。
自此,邵宏来这个演员跟李宗仁有了不解之缘,多次在电影、电视里面饰演李宗仁这一角色。
9月燕大开学,刘一民准备回到燕京,剧组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他干的事情了。
台词经过多次打磨,顺畅无比。
“一民,别走了,燕京来电,我们要接一位来自岛上的客人。”
“谁啊?”刘一民望向杨光远。
杨光远将电报递给了刘一民,上面写着“通知剧组导演杨光远、翟俊杰通知并转编剧刘一民同志.”
来人是岛上“中央社”负责人谢忠侯,他正是替蒋大买书的。通过新华社向大陆申请前来剧组采访,上面看到后直接批准了他的申请。
“那就等等这位来自海峡对面的客人吧!”刘一民说道。
杨光远问道:“咱们需不需要整理一下迎接对方?”
“迎接?杨导我看不用,咱们是剧组,又不是富丽堂皇的大酒店,再说了,一个小小的负责人,咱们不必兴师动众,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刘一民说道。
翟俊杰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吧?”
两人觉得这代表着大陆的面子,得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要不你们去发一封电报询问询问?上面要是想超规格接待,早就派人来了,不会是咱们几个。”刘一民分析道。
最终两人还是给上面发了电报,生怕事情出了差错,记者再跑到国际上胡咧咧,造成不好的影响。
不过部里面给的回复是:“听刘一民同志的,对方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听到上面这样说,杨光远和翟俊杰才放下心来,高兴地继续拍摄去了。
9月3号,“中央社”谢忠侯在新华社香江分社的负责人陪同下抵达了台儿庄。
“刘一民先生,久仰大名,你是我们华人文学界的骄傲啊。”谢忠侯激动地握着刘一民的手说道。
“谢先生,你客气了,什么骄傲不骄傲的,一点小名气。”
谢忠侯赶紧说道:“太谦虚了,您太谦虚了。领导让我感谢你,感谢你写的这篇小说。领导看完之后深受感动,觉得大陆没有忘记他们的贡献。”
谢忠侯走进剧组驻地,两只眼睛不断地寻摸来、寻摸去,手中的相机咔咔照个不停,要把照片带给岛上的先生看。
“谢先生,时间还长,什么时候拍就行。”
谢忠侯听到这话才收起了照相机,再次认真地观察了起来,下午来到拍戏的现场,手里的相机再次响了起来。
谢忠侯身穿笔挺的西装,晒得满头大汗也不愿意将身上的西装脱掉,像是在显示自己的优越感。
等他流着汗走到刘一民旁边的时候,刘一民打趣道:“你不热吗?”
“不热,不热,这个布料啊是最新款的,西洋的织造技术,很透气的。”谢忠侯用满是汗水的手指将衣角往下扯了扯。
刘一民目不转睛地看着谢忠侯,谢忠侯打量了一下自身,疑惑地询问他看什么?
“领带有点松了。”刘一民淡淡地说道。
谢忠侯赶紧将松开的领带重新拉紧,闷热差点让他喘不过气来。
刘一民在旁边不断地说着自己在欧美获得的西装知识,将能透气的地方全部都给他堵住。
“刘一民先生,你是个作家怎么穿的跟码头的工人一样,只穿一个背心。”谢忠侯问道。
“因为凉快啊!”
谢忠侯被噎的说不出话,刘一民又带着他不断地去拍摄“精彩”的照片,半个小时后,谢忠侯将自己的西装给扯了下来,衬衣的袖子高高挽起。
“怎么?这布料不透气?”
“不是,我怕太阳晒坏。”谢忠侯嘴硬道。
“晒坏了我再给你买一身。”
谢忠侯败下阵来,连忙说道:“刘先生,大陆确实太热了。”
“这多好。”刘一民见他不再装犊子了,也笑了起来。
刘一民走回树下,谢忠侯去河边洗了洗脸,将衣服微微打湿散热,回来后开始跟刘一民谈起他的作品。
谢忠侯常年在香江,刘一民的书他基本上都读过。《狼烟北平》他最为熟悉,里面对记者陆中庸的描写,让他觉得非常的妙。
“你在《狼烟北平》里面就肯定了GMD的抗战作用,难为可贵。领导还顺便了解了一下你在欧美的发言,称赞你挺起了华人文学的脊梁。”谢忠侯说道。
“比我厉害的作家大陆还很多。”
谢忠侯问刘一民如何看待两岸,刘一民对他讲自己的想法时有所保留。
“我看了很多作家骂你们,一些从大陆出去的作家,骂你们不让人讲话。”
刘一民说道:“他们不是讲话了吗?老谢啊,你说这话,先看看自己。你们岛上报禁还存在呢,不单在岛上,跑到国外讲两句,还得被你们暗杀。”
谢忠侯脸上有点挂不住,“江南案”让国际上一片骂声。
“唉,确实。报纸限制的很严重,不过我相信慢慢会好的。蒋大先生我前阵子跟他送书的时候,我看他的意思里有对大陆的善意,但很多人没敢讲。”
“老谢,你怎么就不敢讲呢?”
“我,我有几个脑袋啊!”谢忠侯脑袋一缩。
刘一民跟他讲大陆方面的善意,又暗示被裹挟的老兵肯定会很想家,谁知道说到这里,谢忠侯率先难受了起来。
他在岛上当记者的时候,去见过不少老兵,老兵说起家乡时都泪流满面,许多老兵身上写着“想家”的口号。
“诗人余光中写了一首诗,叫《乡愁》,多少人读起泪流满面啊。”
“该让他们回家了。”刘一民说道:“你们记者,应该多做点事情嘛!”
“我哪儿敢啊。”
“老谢,你既然说蒋大有这种心思,你们报纸应该帮他说出来嘛!”
“我等明确的指令。”
“领导不好说的话,能轻易说吗?领导需要台阶,你要是送上了这个台阶,领导能不青睐你吗?”刘一民拍了拍谢忠侯的肩膀。
“中央社”在岛上的地位,相当于大陆的新华社。
谢忠侯眼珠子溜溜转,没具体回应。几天时间内,谢忠侯除了去拍照片,就跑到刘一民跟前聊文学,聊两岸,散场的时候总感觉到意犹未尽。
“一民,未来的中国文坛和国际上的华文文坛一定是属于你的。”谢忠侯敬佩地说道。
刘一民笑道:“老谢,有你这一番话,我一定得努力。岛上的作家你了解多少?”
“我跟余光中、李敖等人见过面。目前还有一位女作家很受追捧,叫做龙应台,散文印刷即售罄,被余光中称为‘龙卷风’。”
“哦?不知道她的风刮的有多大?”刘一民饶有趣味地说道。
“当然跟你这风没法比,光大陆的文学市场就极大,千万册的单书销量,全世界都没法比。在国际上,你获得那么多奖,更不能比了。”谢忠侯拿起木棍划拉着地上的沙子。
这两天谢忠侯再也不装犊子了,穿上了背心,刚开始觉得不穿西装和衬衣难受,后来一想,刘一民身价几十万美元,不比他有钱,照样穿背心戴草帽。
这就是属于有钱人的朴实无华,人家追求精神共鸣,根本不屑于物质享受。谢忠侯一想到这里,就更不穿西装了。
谢忠侯在片场待了几天,在新华社分社的安排下去了一趟微山湖,看了看湖边的美景。
“大陆的风光真美啊,岛上也有日月潭,一民,真希望你有机会去看看。”
刘一民笑道:“希望有一天能坐上火车去。”
“火车?可是隔着海峡呢!”谢忠侯差点跳起来。
“没什么不可能的,海底难道不能通火车吗?”
谢忠侯这才想起还有海底火车隧道,于是说道:“真希望有那么一天啊,唉,真要是分开了,那可是民族的罪人啊。”
谢忠侯拿着杯子在微山湖边装了一杯微山湖的水,准备带回去。
“老谢,咱们都要努力。”
谢忠侯将杯子外面的水擦干净:“你说的我会记住的,我会慢慢做的。”
谢忠侯远远地望着自己在北方的家,这次行程匆忙,他没办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