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alpha身残志坚 第57节

  白樱以为白历不认识自己,红着一张脸,说自己是学校老师,只是问问情况。最后又问白历,问他爷爷最近有没有按时吃药,按时吃饭。

  白历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只记得当时他也和现在一样,觉得他跟白樱都很可笑。

  司机来了,白历坐上悬浮车,等车开出去一段距离才回头看了一眼。白樱小跑了几步,脚疼,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白樱一直都是这样,一疼就会停下来,啪嗒啪嗒掉眼泪,对任何问题都束手无策。

  他一直不知道原著里白樱有没有这样偷偷来看过书里的白历,也不清楚书里白历对这个老妈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白历总觉得自己对白樱的感情应该趋于冷淡,毕竟他打一开始就没想跟这个原著里背景板一样的老娘有什么牵扯。但或许是因为他并不是原装的白历,所以行为举止有了不同,导致在剧情无法覆盖的细节里,白樱又曾几次在宴会上偷偷接近他。

  那时候白老爷子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白历顶着白家继承人的头衔参加贵族的一场场宴会,喝大了酒,上厕所的时候被溜进alpha洗漱室的白樱吓得差点儿当场解放。

  白樱还是那样,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又问他白老爷子怎么样。

  可能是喝多了酒,控制不好情绪,白历猛地一下就来了火气,骂的很难听,告诉白樱别再提白老爷子,也别再玩儿这套苦情戏。

  白樱那次没有哭,她被骂的缩着肩膀,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

  那天之后,白历发现自己对白樱感到愤怒。

  愤怒、失望、无法理解和一点点的酸楚。

  白历回过神,他意识到自己今天总是跑神,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道:“行了,你要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

  “历历,”唐夫人扯住白历的胳膊,“你别生气,我就是想问问你身体好点没,结婚后开不开心,我那时候、那时候你住院的时候我是想去看你的,但我有事儿……”

  “你有什么事儿?”白历终于受不了了,转过身去看白樱,“你有什么大事儿,让你在老爷子死的时候都回不了家?!”

  他转身的动作太大,带着白樱的手向前一扯,露出长袖礼服的袖口下一截白皙的手臂,和上面青紫色的淤痕。

  白历的目光落在上面,脸上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僵住,几秒后,他的这张“白大少爷”的面具终于裂开,愤怒充斥了整张脸。

  唐夫人惊慌地收回手,拉着袖子向后退了两步想跑,被白历一把拽住,拉开袖子。

  “他又打你了?”白历看着这条带着擦伤和淤青的手臂,声音很轻,“他又打你了。”

  “是意外。”唐夫人颤抖着说,“真的,历历,我没事。”

  白历没吭声。

  唐夫人又说:“时间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哦对,帮我和陆少将问声好,你们很般配,要开心过日子。”

  白历的脑子里一片杂音。

  暴怒、痛恨和无力感交杂着充斥了他的胸膛,袭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无法理解白樱,他觉得白樱像是一滩烂泥,永远都无法被人捞起。

  白历的嘴唇动了动:“你就一定要……”

  唐夫人没听清,这次她很轻松地从白历手里抽回了胳膊,却敏锐地觉察到属于白历的信息素的波动。她的身体虽然略显娇弱,但精神力尚算优秀,顶住了这股压力,感觉白历状态不对,试探性地说:“历历,我真没事,你别担心好吗?”

  下一秒,白历无比愤怒的吼声响起:“你就一定要吊死在唐骁这棵树上是吗?!”

  “我他妈怎么说你才能长点脑子?”白历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从胸膛挤出,他又扯回唐夫人的手臂,却不敢再看袖口下的皮肤,“我说了那他妈的是个人渣!我说了你得离开他,我给你钱,你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我说了多少遍!啊?白樱,你还知道你叫白樱吗?你还知道你爹姓白吗?”

  唐夫人的眼眶里溢满泪水,她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你知道老爷子死在哪里吗?你想过他到死都没见到你是什么感受吗?”这么多年了,白历第一次问出口,“你要是选了这条路,你就别再我面前装妈了,成吗?”

  可能是最后这一句话扎破了唐夫人的心脏,她捂着脸,终于拔高了声音:“他说我父亲还好好的,说帝国有新的治疗手段了,只要我乖乖听话,过几天就能回家见他!”

  白历站在原地,感觉被浇了一头冷水。

  “我都想好了,我要好好道歉,怎样都行,只要我父亲好好活着。这么多年我都没脸见我父亲,这次见面我一定不惹他生气……”唐夫人说,“对不起,对不起。”

  隔了很久,白历开口,声音哑得厉害:“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不会自己回来吗。”

  刚才发泄像是抽走了唐夫人的精气神,她缓缓摇了摇头,小声道:“历历,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omega被反复终身标记后会对alpha有多依赖。光是闻到一点点残留的信息素,就足够我臣服。”

  臣服。

  白历闭了闭眼。

  如果说终身标记是alpha给omega盖的章,那么反复的终身标记并且对omega的腺体注入大量信息素,就是迫使omega成瘾的一种手段。

  久而久之,身体的臣服会逐渐深入骨髓,成为心灵的臣服。

  倒也不是不能洗掉,只是带给身体的损伤会更大,也会有一定的后遗症。唐夫人已经不年轻了,她的身体也相对羸弱,这些年金丝雀一般的生活早已把她养的弱不禁风,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承受洗掉标记的痛苦。

  她就是这种人,一感到疼,就会停下。

  “其实也没那么遭,”唐夫人擦掉了眼泪,“真的,他都会道歉的,也会哄我,还会给我买很多礼物。他说他会一直爱我,我们之间还是很有感情的。”

  白历看着她,感觉自己和白樱都很可笑。

  他可能是活得久了,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竟然觉得自己能把白樱拉出泥潭。

  没人能拉白樱出泥潭,她活在她自己编织的梦里,一旦醒来,就要面对无法承受的事实。

  金鱼去不了大海。

  “你说你没来参加婚礼是因为有事儿,”白历哑声问,声音平静了下来,“什么事儿?”

  唐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我去医院的时候问了一声被反复终身标记要怎么处理,他很生气。”

  他很生气,所以她好几天没法出门见人。

  更不要说是白历的婚礼,开开心心的场合,她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快乐。

  白历冷淡地笑了一声:“你把这个叫‘感情’。”

  唐夫人垂下眼,略带鼻音道:“我以为是。”

  好没劲。

  白历心想,太没劲了。

  “你走吧,”白历揉着额头,“我今天……状态不好,可能喝的有点多。”

  唐夫人有心想问一问白历的身体情况,但看到白历皱起的眉头就又忍住了,轻轻点了点头,却没走,犹犹豫豫地站在那里。

  白历问:“还有事儿?”

  “那个,”唐夫人的眼睛还带着点儿红,情绪倒是控制住了,有些局促道,“陆少将他……他……身体受的伤你了解吗?”

  白历放下揉着额头的手,半眯起眼睛看向她,想从她的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隔了半晌才道:“他没瞒我。”

  唐夫人松了一口气,双手又交握在一起,拇指摩擦,轻轻道:“我怕你误会,既然你知道那我就没什么说的了。”顿了顿,她看着白历的脸色,斟酌着又开口,“历历,陆少将的身体损伤不是他的错,你不要不开心,你们俩要好好的。”

  走廊里陷入一阵沉默,白历的眉头略微松开了一些。

  “嗯,”他回答,“我知道。”

  唐夫人点点头,她并不清楚陆召身体的真实情况,只道:“不过,还是要坚持治疗,白家就你一个人了,你还是要有个继承人——”

  “你不明白,”白历看着她,淡淡道,“我不需要家族,我只需要家。”

  唐夫人愣愣地看着他。

  “两个人也可以是家,”白历说:“我只要他自在。”

  走廊的灯光是一片温暖的色泽,唐夫人走的时候步子有些踉跄,她的鞋跟很高,差点又崴了脚。

  等她彻底离开,白历还站在那里,四下里一片沉静,他想起白樱离去时的背影,她的头发高高挽起,本该露出天鹅一般的脖颈,却被高领的礼服遮盖得严严实实。

  白历想,其实他又知道白樱什么呢?他送给白樱的那条项链,或许白樱根本无法佩戴。

  他在一片温暖的光亮中缓缓蹲下身,感觉自己被什么压得无法呼吸。

  有人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白历顺着向上抬起头,看到陆召的脸。

  陆召还是那样平静的表情,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一双眼,看着白历的时候会倒映出白历的轮廓来。

  两人都没吭声,隔了一会儿,白历笑了笑:“我是不是刚才声儿有点儿大。”

  陆召看着他:“嗯。”

  白历问:“你听到了?”

  陆召说:“嗯。”

  白历“操”了一声:“都听到了?”

  “嗯,”陆召平静道,“偷听了,抱歉。”主要是没忍住。

  “少将哥哥,您可没半点儿抱歉的意思啊。”白历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把头又低了下去,“哎,烂账,妈的,烦死了。”

  从认识白历到现在,陆召还是第一次从白历嘴里听到这种话。

  自暴自弃,无奈无力。一点儿都不像白大少爷,陆召想,可他还是不讨厌。

  白历蹲在地上,头深深埋下去,陆召喊了他一声:“白历。”

  没有回应,动都懒得动。

  陆召站了一会儿,也蹲下身,离白历很近。他抬手揉了一下白历的头:“回房吧,白历。”

  白历点点头,但还是没有动。他知道自己该站起来回房间,总这么蹲走廊上算什么事儿呢?可他就是站不起来。

  他站不起来。

  “鲜花,你不知道,”白历的声音闷闷响起,“她被老爷子的伴侣养的太乖了,太乖了,老爷子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从来都没反驳过,又听话又乖巧,跟我不一样,她没主动要过什么,结婚之前都活在没风没雨的世界里,她把所有人都当好人。”

  陆召的心里堵得厉害,他对自己的母亲已经没有多少记忆,不清楚白历的感觉。但他光是看见白历这样,就堵得难以呼吸。

  “她就任性了那么一次,就那么一次。”白历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压抑着的不甘和愤怒,“我受不了她,我也帮不了她。”

  陆召伸出手臂抱着白历,嘴唇磨蹭着他的发丝。陆召说:“嗯。”

  白历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他闭上眼,觉得自己今天格外疲惫。

  电梯响起正在运作的声音,有人搭乘。时间已经不算早了,陆陆续续会有人离席,前往各层的房休息。

  “先回吧,”白历撑着膝盖站起身,对着陆召笑了笑,“回去说。”

  陆召的嘴唇抿了抿,没吭声,站起身一起回两人的房间。

  刚才虽然已经打开过房门,但陆召并没进去,他从听到白历的回答起就没控制住,站在拐角处听,房门这会儿就自动上锁,得再刷开。

  陆召拿出自己的个人终端。

  “我刚才有点儿没控制住,”白历的声音依旧略带沙哑,“怪丢人的,您甭介意。”

  陆召知道他这是在说刚才有一瞬间,白历的信息素因为情绪波动而狂飙,即使隔了道拐弯陆召也感受得到。他摇摇头:“没事,不严重,唐夫人也没受影响。”

  时间很短,白历也没有表现出攻击性,陆召当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走出拐角制止。

  这毕竟是白历和白樱之间的事。

  白历垂着眼,看着陆召手指灵活地在个人终端上点了点,房门打开。他说:“她精神力很高,就是身体不好,伴侣死后,老爷子回主星后要她锻炼,才慢慢儿调过来一些。”

  “嗯。”陆召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又不想白历一个人说话,就只能发出单调的音节。

  两人走进房间,提供给伴侣一起居住的房很大,临着巨大的透明墙,可以在星河中入睡。房间没有开灯,两人站在门口,默默看着透明墙外的宇宙。

  浩瀚宇宙,渺小的烦恼,可人面对的永远都是这些烦恼。

  黑暗中,白历开口:“我有想过如果我有孩子会是什么样。”

  陆召的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我……”

  “如果是我的孩子是个omega,我要怎么教他才行。”白历握住他的手,声音平缓道,“老爷子给了白樱保护,让她无忧无虑长大,过得比许多从小就被安排了结婚对象、负担起家族交际工作的O轻松愉快,却没能带她看看更宽广的世界,认识更多的人,学会自己担当。”

首节 上一节 57/153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