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抓住了白历话里的意思。
白历又说:“我的腿会因为你第二次被重创,自此彻底残废。老子的命运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而且桩桩应验!陆召,我怕了,我是真的怕了,我不想再住院了,我在梦里已经住了几百次院,一个人死在病床上无数次了。”
陆召无法处理这话里的信息量,他愣愣地看着白历,无法理解。
他根本不懂白历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伸出手,搂住白历的身体。
白历的脸埋在他的脖颈,陆召的脑子里回响着白历的那些话,他觉得荒唐,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我知道我是个垃圾,我得离你远点儿……”白历低声道,“可我喜欢你,我真他妈的喜欢你,我不知道怎么办,陆召。我完了,所以我害怕。”
易感期让他的情绪无法自制,说话都颠三倒四。
他组织不起完整的语言,但他知道自己得说出来。
他被那个逆光而来的陆召折服,他沦陷进这段感情,他自私无耻,怕得要死,可他又不愿意撒手。
无耻之徒,胆小懦夫。
这就是白历和白历的感情。
陆召觉得心里被撞了一下,他觉得白历跨过了一道坎,真正站在了他面前。
这感觉仿佛一股热流,浇注全身。他模模糊糊意识到白历的恐惧来自于一个颠覆三观的原因,当白历脱口的瞬间,陆召知道自己赢了。
帝国之鹰战胜了白大少爷心里那点儿矫情和怯懦。
陆召呼出一口气:“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唐开源有问题。”他顿了顿,又说,“我不明白你说的‘命运’是指什么,但有件事儿你得搞清楚。”
白历没吭声。
陆召说:“如果命运让我离开你,那就让命运去死。”
白历的抬起头,看向陆召。
“别让我有选择,”陆召不回避他的目光,“白历,让我沉迷你。”
在面对不久前命运落下的瞬间,陆召曾因为唐开源的触碰而意识恍惚过一瞬,但当白历的名字脱口的一瞬间,他知道他的人生从此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他等不了了。
好在白历给了他回应。
一个胆小鬼终于钻出了他的壳。
白历的眼底掀起一片光亮,他亲吻着陆召的嘴唇,又顺着一路向下,张开嘴在陆召的喉结咬下一口。
他钻出了他的壳,抓住了伸向他的那只手。
久等了,对不起。
但老子好喜欢你。
第49章
陆召的脖子上挨了好几口,白历倒是都没往腺体上咬,但易感期把他的自制力冲击的摇摇欲坠,在陆召的脖子上留下了好几个牙印。
这种发泄一样的行为相当幼稚,陆召没吭声,最后一口咬的有点儿疼,他用力搓了一把白历的狗头。
白历那头乱毛早就没早上起床那会儿精心打理的模样了,被搓了一把也不在意,抓着陆召的手看了一眼,道:“怎么没处理一下?”
声音还是哑,而且语气跟平时比起来也不大一样。易感期对他的影响比其他alpha要来的更凶猛。
“没事儿,”陆召道,“小伤。”
隔离舱里只有一盏暖黄色的小灯,有的alpha在易感期畏光,这个颜色的灯光不会太刺激到他们。暖色的灯光下,陆召手背上的青紫就像是成了一片灰暗的疤,白历用拇指碰了碰,道:“我腿断的那次,也是这样。避开了所有剧情点,几分钟前都好好的,忽然就出事儿了。”
陆召听他说这句,就想起刚才他说他是知道腿会负伤的。
“你可以理解为命运已经给我们定好了大框架,写成了一本书,在这本书里,我必须残废。”白历把陆召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书里的我会在你和唐小王八……嗯,见面的时候气疯了,打了你,你反抗的时候手受伤,也是手背。”
这些事儿这些话压在白历心里太久,他一度以为当自己说出的时候会嗓子干涩言语艰难,但这会儿白历发现自己说的很顺畅,甚至有些不想停下。
他憋了太久,像个充满水的气球,扎破了一个洞就要爆炸,得说个痛快才行。
白历又说:“我知道自己会负伤,找机会躲过了,没想到几个月后腿还是瘸了。”
陆召心里不好受,手指蜷曲,反握住白历的手。
“我没躲过残废这一茬,也改变不了重要节点。”白历喃喃道,“跟你说,我小时候还觉得白樱会听我的话离开唐家,结果她现在还是这个鬼样。”
易感期造成的思维混乱让白历说话颠三倒四,陆召听得懂七八分,他觉得自己不能听懂全部,因为光是这七八分他就不忍心听懂。
陆召握着白历的手:“不是你的错。”
白历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不明白,”白历说,“疼痛算个屁,知道要发生还阻止不了才让人受不了。”
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一旦说起这些事,原著剧情就会塞满他的脑子。狂飙的信息素被陆召安抚过后,身体的五感也随之回归,白历的腿撑不住了,膝盖发软。
陆召感觉到白历的异样,扶着他坐在隔离舱准备的长软椅上,蹲下身撩开他的裤腿看情况。
一掀开裤腿,白历就看见自己腿上狰狞的伤疤,陆召带着青紫的手覆上来,伤疤叠着伤疤。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陆召垂下的眼,嘴唇抿起,眉头微皱。
原剧情和现在的场景搅和在一起,白历略显恍惚道:“书里这条腿还会再挨一下,彻底废了。我住院,住很久,住到死。”
陆召抚摸着白历的膝盖,声音发涩:“不会,白历,你不会……”
“等那天到了怎么办,”白历抓起陆召的手道,“等那时候你就知道你什么都改变不了,太折磨人了,真的,陆召,你他妈到时候可怎么办啊?”
陆召感觉到白历温热的嘴唇贴上他受伤的手背,柔软的舌尖舔过他骨节上的破口。
白历说:“到时候,你别因为我难受,成吗?”
陆召扯过白历的领子,把他带进怀里。他想起早上那会儿白历从噩梦里惊醒,试探性地提起这一茬。他说自己谁都不怪。
怎么会有这种人,陆召的嘴唇蹭着白历的耳尖想,怎么会有这种人,一开口就能戳到他心窝子。
这他妈烂透了的世界上怎么会有白历这种人。
*
甲壳虫开得很快,到了军医院门口也没停,医院开了专用通道,甲壳虫直接开到了住院部的大楼门口。
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个专门挑选出来的beta医护人员,老郑在门口等着,远远看见甲壳虫就走了两步迎上去。
甲壳虫后面还跟着一辆悬浮车,先一步停稳,司徒和江皓一左一右走下车。
“准备好隔离室没?”司徒看见老郑就道,“弄个没多少硬物的。”
老郑道:“嗯,早准备好了,刚才通知的不清楚,白历情况怎么样?”
江皓道:“别提了。”
司徒道:“要不是拦了一下,又得跟那回似的抬过来了。”
听到拦了一下,老郑的脸色才好了一点儿:“可以啊司徒,勇气可嘉,你拦的还是江皓拦的?”
江皓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甲壳虫就开了过来停下。
隔离舱的门开的很缓慢,主要是为了照顾到易感期alpha的情绪,避免他们被外界的强光刺激到。
老郑几人没再说话,他是beta,跟江皓和几个医护人员一起围上去,司徒因为是个alpha不太敢往前站,又担心白历和陆召出事儿,站的远些伸头看。
门缓缓打开,一股强悍的信息素残留涌出,老郑皱了皱眉头,喊了两声白历,要判断他目前神智是否清醒。
就看见隔离舱上下来两个人,白历神色疲倦地把手搭在陆召肩上,走路的时候看得出腿上有些不利索,老郑心里咯噔一声,再看白历的表情,除了有些见光后的焦虑和厌烦外,倒是没什么怒气。
“别喊了,”白历嗓子很哑,“死不了,喘着气儿呢。”
老郑赶紧招呼后面的机器人推了把轮椅过来,又让几个拿着易感期舒缓剂的医疗人员打了个手势,意思是用不上了。
“腿怎么样,撞哪儿了自己还记得吗?”老郑问道。
白历皱皱眉不想开口,医院是公众场所,周围不可避免的有各类杂乱的信息素,即使非常微弱,但他也感觉得到,压不住那股烦躁劲儿。
“打斗的时候用膝盖撞了头骨,”陆召的声音响起,“我用手缓冲了一下。但他还是不太舒服。”
老郑愣了愣,这才意识到穿着军礼服的omega是谁,“哦”了两声,赶紧道:“辛苦了,陆少将。”
陆召摇摇头。
“我说这回怎么没那么严重,原来是有信息素安抚。”老郑道,“那咱们直接先去检查腿,然后再去隔离室观察。”
几个医护人员伸手想搀扶白历,就见白历自己迈了两步,不让除了陆召之外的人扶,自己坐上轮椅。
白历特厌烦坐在这把轮椅上,这感觉太熟悉了,屁股一挨着轮椅,就下意识想站起来走人。脸色很臭,几个举着舒缓剂的医护人员警惕地看着他。
这会儿白历的信息素稳定了不少,司徒虽然隐隐不舒服,倒还是忍着上来问了两句陆召的情况,一看见白历那臭脸就小声道:“上回他来的时候动静太大,医院这边都有心理阴影了。”
陆召听见了,也看了一眼白历的表情。
以前白历都是那张白大少爷的笑脸,这会儿已经找不到半点儿笑影,往轮椅上一坐,谁都看得出他的不乐意,臭着脸显得挺跋扈,还带着点儿委屈。
陆召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膀,手就被白历抓着了。
易感期的alpha不讲理,也没人多说什么,医疗人员眼瞅着白大少爷拉着陆少将的手之后表情缓和了一点儿,各自松了口气,说要往检查室走。
检查室离得很近,紧挨着住院楼,为了方便还设立在一楼。
老郑安排了人去跟检查室说白历已经到了,扭头看了一眼白历,清清嗓子:“检查室就病患能进,你知道吧?”
白历臭着脸:“嗯。”
拉着陆召的手没一点儿撒开的意思。
老郑又说:“我说直接点,进隔离室陆少将能陪你,进检查室不行。”
白历闭着眼歪在轮椅上:“哦。”
还拉着不撒手。
“你别装的跟听不懂一样行不行,我知道你小子这会儿脑子转的过来,”老郑想给他两拳,“撒手!”
白历没反应。
易感期的alpha很容易表现出和平时不一样的一面,狂暴是因为负面情绪过多,得不到安抚自己扛过去也就算了,得到安抚后大多则会表现出对omega的依赖,不同的alpha的依赖行为也不一样。
陆召手被白历拉着,白历的手心温热一片,陆召心里早就软的厉害,又想笑,又觉得白历易感期要是不上头,倒是还挺可爱。
“检查要多久?”陆召问道。
老郑:“他易感期,太长时间在外面不好,就先上个体检台,十几分钟就得。”
陆召“嗯”了一声,俯下身在白历耳边道:“十几分钟。”
白历没吭声。
陆召喊了一声:“白历?”
这人跟装死一样一动不动。
陆召忍住笑:“历历?”
“……”白历的耳朵被他这一声弄得发痒,这会儿其实多少也是清醒的,就是脑子不想动,挨着陆召舒服,就只想挨着陆召。听见这一声,白历不动也得动了,“嗯。”
手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