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悍的重生 第53节

善人的恶与恶人的善都一样,都是可以被人打击的点,而这个点有一个专门名词,它叫“弱点”。

车子重新回到赤堤别墅门前,隔着车窗,可以看到庭院的门外,还有两三个撑着雨伞的保镖守在院门口。

宫下北从车里钻出去,立刻就有保镖跑过来替他撑起雨伞。

河内善站在车子的另一面,沉默无语的看着他。

“跟我来吧,”宫下北看了他一眼,随口说了一句,转身朝庭院内走去。

一行人进了庭院,步上楼门的回廊时,有保镖迎上来,给河内善与那个叫樱子的女人搜身。

河内善倒是还好,身上没有什么要命的武器,只有一把黝黑的甩棍。可那个叫樱子的女人身上,却被两个女保镖搜出一大堆的东西,其中,仅仅是手枪就有两把,除此之外,还有两柄匕首,一把弧形握柄的单手刃。她那一头披肩的长发里,被搜出两支雪亮的刀片,就连手腕上的女式腕表里,都有一根可以伸缩的两尺长带刃钢丝,那玩意是切喉利器。

茶室里,宫下北盘腿坐在茶桌旁的主座上,对面则是河内善,至于樱子,则是与两个女保镖跪坐在障子门的门口——尽管已经搜过身了,可两个保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她们能感觉到这个樱子身上的危险气息。

松浦由纪子给茶桌边的两个人斟上茶,行礼退出茶室,将地方留给两人。

宫下北叼着一支香烟,眉头微皱的翻看着面前的花名册。

这份花名册不是他之前拿到的那份,而是河内善刚刚交给他的,这份花名册上的人并不多,只有24个,其中标注着“任务中”的只有9个,排在第一位的名为小室樱子,从后面附着的照片上看,正是跪在门口的那个女人。

再后面,依次是什么吉井行、江崎亚矢、田中佳子什么的,状态都是“任务中”,而下面的15个,标注的则是“进习中”。

宫下北明白,所谓任务中,应该就是已经开始做事的人,而进习中的,则是还在接受培训呢。看看这些人的年龄,进习中的从七八岁开始,到十六七岁的都有,应该猜测没错。

“只有这些人吗?”宫下北将花名册翻了一遍,按照年龄排序的话,这些人中小室樱子是年龄最大的了,也不过是30代,过了年才32岁。

“30代以前的都退休了,”河内善朝另一本花名册,也就是宫下北最早拿到的那一份扬了扬下巴,说道,“都在那里面。”

宫下北点点头,将花名册丢到一边,而后看着河内善,说道:“我不知道父亲以前是如何安排你们的,当然,我也不关心那些。现在,他将这一切都交给了我,换句话说,从今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将由我来做主。还是那句话,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你所做的事,但既然你在尽职尽责的做你该做的事,那我也会把我该负责做的事情做好。”

语气一顿,他扭头看了一眼跪在门外的小室樱子,加重语气说道:“但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和所谓你的人,能够给予我足够的尊重。”

河内善嘴唇翕张,似乎想说什么,但被宫下北摆手止住了,他继续说道:“你可能对父亲有意见,他可能的确也很苛刻,但那与我没有关系,在道义上也好,在责任上也罢,我并不欠你们什么,如果你想说父债子偿的话,那也没有问题......”

两份花名册都拿起来,宫下北直接摔在河内善面前的桌子上,说道:“花名册上所有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想离开都可以。我现在可以拿出来的钱不是很多,但几十亿日元还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你觉得还不够的话,可以提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价码出来,我尽量去给你筹措。这些钱,足够你拿去自立了,当然,你也可以把他们都解散,那都随你的意,只要你今后别再来烦我就够了。”

河内善没有说话,他从盘腿的坐姿改为双膝跪地,随即向后膝行两步,整个身子都伏下去,趴跪在地上。

“当然,我同样也知道,你将叶山死的原因算在了我的头上,”宫下北没有理会他,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可我要说的是,我的确是不信任叶山,这一点绝不否认,我和他并不熟悉,之前虽然有过交往,但却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如果换做你是我的话,你能拿出一个信任他的理由来吗?或许你能,但我相信如果保持理智的话,你应该会和我作同样的选择。”

掐灭手中的烟头,又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宫下北最后说道:“河内君,我相信你是个有担当的人,也愿意相信你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单纯想让下面的人好过一些。不过,我也希望你能够相信一点,那就是我也是个有担当的人,我也想让父亲留给我的这些人能够过得更好一些。你出于自己的想法,可以怀疑我,我出于自己的想法,也可以怀疑你,这很公平。”

河内善依旧将头埋在地上,一声不吭。

宫下北站起身,自顾自的出了茶室,听脚步声,是去了二楼。

不过三四分钟,他又转了回来,没有入座,就站在茶桌的边上,将手里拎着的一个手提箱丢在河内善的面前,说道:“这是我现在能给你的东西,你都拿去吧,主要是一些不记名债券,剩下的,你多给我两天时间,我去替你筹措。不能保证让你满意,但应该也不至于让你失望。”

0104

宫下北是真心没有骗人的意思,箱子里的确是一大笔不记名债券,如果河内善愿意的话,他可以全部拿走,甚至此后的几天,宫下北还会给他更多的钱,目的就是结清彼此间的所有联系。

他不喜欢河内善,更不喜欢他所做的事情,在他看来,赤本当初安排这样的事情,只是给他自己留了最后一张底牌,这张底牌没有别的作用,只能拼个鱼死网破的下场。

鱼死网破,对鱼而言原本就是个很可悲的下场,因为网破了还可以补上,但鱼死了就怎么也救不活了,至于撒网的渔人,又会承受多大的损失?

东西丢给河内善,宫下北直接转身上楼,去了自己的书房。

重新坐到书桌的后面,宫下北从上了锁的抽屉里将叶山智京留下的那个档案匣重新拿出来,取了宫原阳平的档案出来,从头到尾仔细去看。

那个封面上有铁臂阿童木的记事本,是一本日记,属于就读时的宫原阳平,其中有价值的东西并不多,更多的,还是记录一个年轻人的心路历程。

记事本下面,就是宫原阳平的详细档案,按照上面的显示,这人也是个孤儿,不过是个真正的日本人。他是当年的赤本从长崎一家病院门前捡到的,父母是谁都不清楚。

赤本收养了他,供他读书、上学,宫原阳平也很争气,一直以来成绩都很优秀,并且最终获得了进入松下政经塾深造的机会。

从松下政经塾毕业之后,宫原阳平先是进了松下寿电子工业株式会社,从一名普通职员做起,不过三四年的时间,便被提拔为科长,继而成为理事、干事长。

1981年,刚刚35岁的宫原阳平辞去了松下寿电子工业株式会社的一切职务,转而开始从政,他以自民党籍的身份,参加了大阪地方议员的选举,并获得成功。

三年后,也就是1984年,以自民党大阪第4选区代表的身份参加众议院议员选举,不过遭遇了挫折,没能胜选,但是四年后的1988年,他卷土重来,并一举获得胜选。

在自民党内,宫原阳平属于典型的少壮派,他什么都敢说,什么人都敢得罪,谁的面子都不给,并由此形成了自己的作风做派,属于很特殊的跨派系议员。

而在明面上,宫原阳平与赤本是没有什么往来的,他甚至屡屡攻击赤本这个地下党产负责人,总是扬言要调查赤本,要把他换掉,但是在阴影里,他却是那个总给赤本通信报信的人。

这两年经济下滑,赤本负责打理的自民党地下党产也缩水严重,自民党内要求换掉他的呼声也是越来越高,而赤本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很大程度上都是得意与宫原阳平的通风报信。赤本总能在对手采取行动之前,就先一步得到消息,并着手安排布置,化解风险。

将宫原阳平的资料放到一边,宫下北拿过匣子里的第二份档案材料。

正准备拆开看的时候,就听到房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放下手里的档案袋,宫下北说道。

“先生,”进来的人是松浦由纪子,她送来一杯水,放在宫下北的书桌上,说道,“楼下那位河内先生不肯走,他还在茶室跪着呢。”

“我知道了,”宫下北点点头,将水杯拿过来,试了试温度。

水是温热的,正好喝,他将一杯水一饮而尽,说道:“他既然喜欢跪着,那就让他跪吧,不用理他。”

话说完,他重新将那份文件拿起来,拆开封口,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桌上。

这个袋子里的东西也不多,只有两个文件簿和一串黝黑的手链。

宫下北好奇的将那个手链拿过来,放到台灯下看了看。

手链上的珠子是石头,不知道是什么石头,之前似乎是被火烧过,那种黑色就是烧出来的,有些珠子都龟裂了。

将珠子放在一边,宫下北拿过绿皮的那个文件簿,翻开硬皮的封面,看了看扉页,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一个账本。

他将这个文件簿放下,又拿过另一个,同样是打开扉页看了看。

与之前的文件簿不同,这个文件簿的扉页上贴着一张彩色的照片,在这张照片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穿着白色西装的叶山智京,另外一个却是穿着黑色晚礼裙的女人。

这女人长的很艳丽,不,不只是艳丽,还非常有气质,让人看一眼就会有一种讨她欢喜,和她上演一场浪漫爱情故事的冲动。

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应该不长,因为里面的叶山智京已经是中年了,而那个女人却显得很年轻,看着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宫下北将扉页掀过去,后面就是一个人的档案信息。

姓名一栏里填的是立川千惠美,这应该就是照片中那个女人的名字。

而后面的资料显示,这女人是赤本在1958年收养的,收养的地点是横滨一个名为志愿者之家的孤儿院。她的父母在一场火灾中丧生,留给她的全部遗物就只有那一串手链,而当时的立川千惠美才2岁。

后面的资料就是她的人生轨迹了,她也是赤本供养长大的,只不过她的经历比较另类,在日本女子大学心理学专业毕业之后,她竟然跑去做了一个陪酒女郎,而且一做就是近20年。

她曾经是歌舞伎町一番街从1985年到1989年,四年中公认的所谓“嬢王”,而在私下里,她则打理着赤本名下的7处高级陪酒屋,12家泡泡浴馆,6家歌舞俱乐部以及9处粉红沙龙。

每个月的15号,立川千惠美都会跟叶山智京交一次账,这也是赤本诸多产业中,获利很丰厚的一部分。

宫下北将这个文件簿放在一边,又将那个绿皮的文件簿拿过来,打开看了看。

与预想中的相同,这份文件簿是立川千惠美上缴盈利的记录账本,从1985年开始,上个月,每个月的数额都记得非常清楚,包括每一笔钱存入了哪个账户,都有详尽的记录。

宫下北看得很仔细,他将过去数年里,每个月的账目记录都看了一遍,他不是想要计算立川千惠美上缴了多少钱,而是要看这些产业分布在什么地方,每个月之间大其概的差额有多少。

从今往后,这些产业就是属于他的了,他必须对自己的财产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立川千惠美负责打理的这些产业,并不是都在东京,但也就是在东京周围的几个城市里。其中盈利状况最好的,就是那六家歌舞俱乐部,其次就是那些陪酒屋,这也是很正常的,因为自从经济陷入不景气状态之后,日本的情色产业似乎进入了发展的黄金时期......这个特点很有趣,也很奇怪,但是却在全世界都通用。

写写算算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宫下北才将一本账簿全都看完。

或许是盯着账本看的时间太久了,两只眼睛都有些酸涩。他用手指揉了揉鬓角,随即看了看书房角落里的落地钟。

竟然已经是晚上12点钟了。

没有继续去看剩下的三份档案,宫下北将桌上的东西收起来,重新放到档案匣里,随即起身走出书房,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楼下的客厅里非常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松浦由纪子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宫下北一路下来都没看见她。

茶室门口已经没人了,探头看看,房间内也空空的,不过那个箱子还在地上放着,没动地方。

宫下北摇摇头,正准备起身回到楼上去,就见松浦由纪子搓着双手从门外走进来,看到他的时候还愣了一下,随即轻声说道:“河内先生和樱子小姐在院子里,先生还是让他们进来吧,不然会冻坏的。”

宫下北皱了皱眉头,径直走到门边,隔着门朝外面看了一眼。

在门外的回廊上,河内善赤裸着上身趴伏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而在他的身边,则是同样赤裸着上身的小室樱子。

这可是严冬,尽管东京的冬天不算很冷,可气温也在零下了,这两人也不知道在那儿跪了多久了,整个后背都冻得发青了。

宫下北看着他们两个,沉默了几秒种后,说道:“叶山君是烧死的,河内君是想把自己冻死吗?”

河内善脑门顶在地上,或许是因为冻得时间太久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虚:“请主人责罚,河内知道错了。”

“你呢?不想打死我了?”宫下北没理他,将目光转向一边的小室樱子,问道。

“请......主人责罚。”小室樱子的声音就更虚了,一句话说出来,整个人都快在地上跪不住了。

“我没兴趣责罚你们,”宫下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他上前两步,走到两人面前,蹲下身子,说道,“我也不认为你们做错了什么,不过,既然河内君对我之前的提议没兴趣,而是想要继续留下来,那么,今后做事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0105

雪后初晴,东京的天气不仅没有变得暖和起来,气温反倒更是下降了两三度,小巷道路两边堆积起来的积雪,表层凝结成了冰,用脚踩上去,稍稍能承受一些压力。

西福寺别墅的院落外,宫下北穿着一件黑色的呢料大衣,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抬着一只脚去踩踏路边一个雪人圆鼓鼓的肚皮。

“咔嚓,”踩得力度似乎大了一点,雪人肚子表面的冰层碎裂,半只擦得雪亮的皮鞋一下陷进雪里,再抽出来的时候,鞋面上已经粘了一层碎雪。

河内善束手站在一边,看着他这种幼稚的举动,有些干裂的嘴唇抽了抽,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接受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作为自己的新主人,也愿意为他效忠,这倒不是说他担心宫下北赶他出门,而是他认可昨晚对方说的那番话:责任,一个愿意承担责任的主人,总归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最重要的是,这位新主人似乎真的很不喜欢他,更不喜欢他所做的事,貌似,这位新主人想要做出些改变,如果这种改变是良性的,河内善觉的自己什么都能接受。

一脚将雪人的肚子上踩了一个洞出来,宫下北歪着头朝这个洞看了半晌,突然又弯下腰,从另一边的雪堆上抓了一把雪过来,将这个脚印一点点的补上。

看着雪人的肚子被重新补上,宫下北满意的笑了笑,刚刚抓过积雪的手顺势在大衣口袋下方擦了擦,转身看着河内善说道:“河内啊,你去领养一个儿子吧。”

河内善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他还是微微躬身,说道:“是,主人。”

宫下北接着说道:“儿子呢,还是要从小带大的好,会多很多乐趣,关键是,你可在自己快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将你惹下的麻烦都摆平掉,免得像我那位父亲一样,人都快走了,还留给我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河内善能说什么?他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其实,我觉得你和父亲简直就是完全一样的人,”宫下北走过来,站在河内善的面前,继续说道,“瞧,你们两个人的精神都不怎么正常,还都有身体上的残缺,只不过你比父亲多伤了两处地方......嗯,不如,你就别叫河内善了,叫赤本次郎怎么样?”

河内善身子都躬成九十度了。

“你怕什么,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对你说的一切都是真心话。”宫下北也弯下腰,凑到河内善耳边小声说道,“你并不亏欠父亲的,反倒是他亏欠你不少。”

河内善还是不说话,他原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现在这个时候更不会开口了。

巷道口拐过来一辆米黄色的轿车,宫下北朝车开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这是谁来了?”

“是立川千惠美,”河内善直起腰,朝那辆车看了一眼,回答道。

宫下北点点头,转身走回到院门前的台阶上。河内善跟着他一块走过去,站在台阶下,面朝车子开过来的方向。

米黄色的轿车很快开过来,就在离着院门不到五六米的地方停下,车门开启,一个身材高挑、留着过肩长发的女人从驾驶位内钻出来。

这女人头上斜戴着一顶黑色的无沿小圆帽,脸上有一副宽大的黑色墨镜,身穿一件浅黄色的翻绒短大衣,搭配着一条黑色的衬裙,脚下则是一双筒高过膝的黑色高根绒靴。靴筒与短裙之间,是两截白皙刺眼的大腿。

从车上下来,女人先朝着宫下北和河内善依次弯腰行礼,这才不疾不徐的走过来,当站到台阶下的时候,她摘下脸上的墨镜,仔细看了宫下北一眼,躬身说道:“先生。”

宫下北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河内君,”女人又朝河内善弯腰行礼,说道,“好久不见了,您还好吗?”

女人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停在耳朵里,又会给人一种糯糯的感觉,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宫下北居高临下,看这个叫立川千惠美的女人,脑子里浮现出她的那些资料。

看看那张精致到令人心醉的脸,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却还像个二十七八岁的轻熟女,难怪能在歌舞伎町一番街保有那么多年的嬢王桂冠。

首节 上一节 53/215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