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还是孑然一身。
自己培养的小野田又太过不给力,只是给宫川拒绝了几次,便打退堂鼓,随后转身找了另一个大学毕业的小姑娘。
追求女人的路上,哪有一帆风顺的?!
不过就被拒绝了几次便退缩,算什么好男儿!
最近,今西又物色了几个男生的人选,从牙科医生到富商公子、再到大学讲师,各色优秀的人才应有尽有,想让宫川见见面。绝不能再让她同那个叫北原的小子,继续呆在一起了,这么呆在一起,迟早有一天会出事。
宫川接触过的男人还不够多。
等她见多了之后,自然会看不上北原那种小子。
抬手喝了一口咖啡,今西突然注意到今天有些反常的事情。
已经快8点了。
怎么宫川还没有下来的?
往常这个时候,她不都已经下来吃早餐,然后收拾着东西,便一脸轻快地去那个臭小子的律所吗?
此时,楼上似乎传来了哐哐当当的响声。
今西皱了皱眉头,站了起来,来到楼梯底下,抬头望向在转角处的宫川房间。
却见她的房内衣柜正打开着,地板放着一个大行李箱,宫川站在箱子面前不断收拾着各种衣服,忙上忙下,时不时,还拿着毛巾、各种便携的洗漱用品,塞在了行李箱内,手上似乎还拿着一张纸条,在对照有没有遗漏的物品。
“你在干什么。”今西在楼下,看着女儿身影,沉声问道。
“收拾东西。”宫川盯着手上备忘便签纸,颇为淡漠地回答道。
今西站在底下,眼角微微抽动。面前佐枝子的一切举动,都在传递着一个信号,她要出远门。从小到大,宫川的活动轨迹基本就在东京内。家-学校-培训机构,三点一线。上了大学之后,便是家-大学两点一线。
至于工作之后,在自己的律所上班,则更是全程在自己的监控之下。
“无缘无故出远门干嘛?!说得清楚一点!”今西微微提高了声音,“到底是要去干什么?!最近我给你安排了几个男生。都已经快要27岁了,赶紧把找个男人,把婚给结了。”
宫川听到今西的父亲后半句,俏脸抖了抖。
从小到大,她就在父亲编织的密网内不断成长。
在外人看来她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然而,在这所谓养尊处优的成长生活里,只要考试成绩稍差一些,就会被父母痛骂羞辱,每天回到家,就是听着爸妈在不断吵架。工作之后,嗜赌的母亲每天不断向自己要着律所的工资,父亲晚上则在外面抱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女人。
自己好像是父亲在外面炫耀的工具,他有一个读东大的女儿。
而对于母亲来说,她就像是一台提供赌资的机器。
宫川很羡慕其他同学的家庭。
哪怕没有住在所谓的高级公寓内,但是每当看到她们和家里人其乐融融的那份感觉,自己就无比的羡慕。
当连未来睡在自己塌边的人选,都要由别人来决定的时候,这份忍耐也终于到了极限。
“不见!”楼上传来一声极其简短的回答。
“你还没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你究竟要出远门干嘛?!”今西脸上的两道眉毛简直快要拧到了一起,声音再度变高了几分。
面对父亲的进一步缠问,宫川猛地站了起来,像是要故意激恼自己的父亲一样,干脆利落地说道,“我和北原要出去一起旅游!”
宫川的声音回响在楼道里。
还重重地强调了北原两个字。
像是知道这两个字能够刺激到父亲一样。
听到那个几乎相当于禁忌的名字,今西猛地睁大了几分眼睛。佐枝子居然……居然要和那个小子一起外出旅游!看着面前女儿拉出的行李箱尺寸,他已经知道这一趟远门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了。
整整有十天半个月要呆在那个小子的身边。
这期间有多少会制造出多少机会给那个小子对佐枝子上下其手。
今西的脑海甚至已经浮现出那个小子挂着一副坏笑,对着佐枝子说道,“哎呀。酒店订满了,只剩下一间双人大床的房间了。”
这位律所主任已经感到眼前有些眩晕。这份眩晕,甚至要比输掉川本高速一案的那一刻,还要来得更加严重。
再抬头看看楼上的宫川,今西像是出现了幻觉,仿佛那个小子此刻正站在佐枝子的旁边,搂着她的肩膀,陪她把一件一件衣服叠好,放在行李箱内。
想到这个场景,今西内心已经彻底破防了。
那个小子,一定是下了什么药。
不!一定是对佐枝子用了什么巫术。
不然,怎么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然而,虽然内心这样恼怒地喊骂,今西对于如此的父女关系变成这个样子,他是知道原因的。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下午。那个宫川带着北原来到律所的那个下午。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扇女儿一巴掌,是不是事情就会不会变成这样?
今西稳了稳心神,立刻抬头,高声喊道:“我告诉你!佐枝子!跟着那个小子绝对没有好下场!一个欠了5亿円债的人,说不定底下还藏着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你!你跟着他,你这一辈子就完蛋了!旅游是吧,看看到时五亿円的债主把你们堵在酒店,你会是什么感受!”
“砰”的一声。
卧室的门,被宫川骤然关上。
作为对父亲的回应。
今西站在原地,看着那关上的房门,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作为东京地方律协理事,已经仔细地研读过关于江藤卷宗五亿円质押仓单的内部纪律调查文件。神秘失踪的江藤,五亿円债务,多年以来的企业风控经验告诉今西,那家律所牵涉到的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但是……但是,佐枝子偏偏被那个小子迷得神魂颠倒!
他……他到底有什么魅力?!
可恶啊!
第九章 命运的巧合
就在上午宫川赌气在家里收拾着行李箱同时,西武藏野市,某座不知名的单身公寓内。
同一时刻的日光从阳台的窗帘缝中透了出来,照在木地板上。狭小客厅的沙发堆着零乱衣物。围巾、针织帽子、羽绒服、手套七零八落地散在上面。而顺着光线隐约可见,似乎有一个苗条的身影正躺在这堆衣物内,阵阵轻轻的鼻鼾从里面传来。
随着时针转动,那从窗帘缝中漏过来的阳光逐渐变得强烈起来,木板折射的日光变得越来越刺眼,像是变成了一块镜子。纵然只有这个缝隙的阳光漏了进来,但随着太阳不断东升,昏暗的房间竟像是被这一缕阳光给点亮。
在衣物内的人影微微翻了翻身,似乎是被这眼光给刺醒,一只带有着优美曲线的手臂从衣物内探出,在旁边的玻璃小桌上像是摸索着手机,然而一阵摸索却把桌上的啤酒易拉罐给碰掉。“哐当”一声,些微啤酒星沫撒到了地上。
同时掉落在地上的,还有一副工牌。
工牌上面正印着是:
非自然死亡原因研究所;法医:三澄美琴。
易拉罐砸到地面发出的刺耳声音,顿时让三澄吓一跳,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纵然此刻这位美人脸庞上仍带着睡意,但身体的疲倦仍无法阻挡那精致五官散发出来的甜美观感,因为刚睡醒而耷拉着的嘴角,反而在此刻更添尤怜,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拥入怀中。
三澄见到落在地上的只是一个啤酒瓶,脸上表情松懈下来,抬着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拉扯了一下身上的肩带,转身又把沙发旁边的电热扇又给调高了几度。
“滴。”电热扇的按钮声音,回响在客厅之内。
窗帘缝中的阳光将三澄的身影拉得老长。
一时之间,这座小小的公寓套间竟显得有些清冷和孤寂。
三澄不自觉地蜷了蜷身子。今天她没有选择去上班。在之前非自然死亡原因研究所接到的一起委托里,她发现了一位被警方认定为跳海自杀的年轻女性,其实是被她的闺蜜推入海中。整桩意外事件其实是一起故意杀人案。然而,这案件背后的杀人理由却荒唐得可笑,竟然只是这位所谓的好朋友嫉妒她的生活看起来很幸福,能嫁给一个很爱她的老公。在案件真相被发现之后,死者的新婚丈夫在灵堂之前,直接挥刀刺向凶手的腹部,杀人泄愤。
亲自目睹这一幕的三澄,那本已就疲劳至极的内心,濒临崩溃。哪怕是再坚强的女子,真的看到杀人的举动发生在自己眼前,也无法承受这过于冲击性的一幕。
三澄已经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公寓里的。
那身上沾着血液的衣服还放在客厅内。
好累。
真的好累。
每当闭上眼睛,似乎眼前就会回闪起灵堂杀人的一幕。
那些画面像是梦魇一样纠缠着自己。
三澄抬手拿起了遥控机,按下按钮,打开电视机,切到了喜剧节目,把电视音量调大了最大声。
屏幕闪烁着小丑演员的画面,时不时传来里面观众的哈哈笑声,与沙发旁的血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觉得这样做还不够,她又把手机按进了社交媒体,调到了短视频那里,把声音放大,就这样任由短视频一条一条地播放。
两边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斥着这间小小的房间。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那心中的压抑之感才渐渐退散。
心情才开始明朗起来。
但是,环顾四周,冷清的公寓内,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孤寂感。
这位美人法医继续躺在了沙发上,肩膀没由来地抖了抖。隐隐颤动的肩膀,像是这个时候希望有人在这个时候能够轻轻地抱住她,温柔地小声安慰她。
这听起来很蠢吧。
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
包裹着自己身体的只有一条小小的毯子。
电热扇也已经把室内的温度烘到了23摄氏度。
然而,却还是莫名地觉得有些冷。
三澄恍惚中又想起了那个身影。那个在大学时期陪伴自己两年的身影。每一次解剖学下课都会在门外等着自己的那道身影。从来不会嫌弃自己身上都是福尔马林味道的那道身影。那个把人体骨骼模型当做情人节礼物送给自己的那个“傻乎乎”的身影。
为什么最近老是想起他?
北原他一定过得很不错吧。
他最近好像又接了大案子,和酒店打官司。
他真的变得好厉害。
自己和他的轨迹好像越来越远,再也交错不上。
就像是宇宙茫茫中交错的那两颗彗星,曾有那么一瞬间,离得很近很近,可是等彼此之间飞过之后,却再也不知道相会的时候是何时。
但是,回忆终究是回忆了。
自己和北原的关系,应该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对他的回忆好像永远只能停留在大学那里。
假如能够重来一遍,自己又会怎么选择?
三澄幽幽地叹了口气,在沙发上把衣服穿好,换上了有些厚的绵睡衣,站在阳台门面前,将玻璃门给拉开。
新鲜的冷风顿时灌入室内,将这位美人女法医的头发轻轻吹起。这里是西武藏野市,在东京的西北方。冬天从这里吹过的季风,要不了多久也会抵达东京。身处东京的那位男子,也将在街头的某处,感受着这同样的冷空气。
一想到这里。
这个世界似乎又变得有些奇妙起来。
三澄最近朝所里请了一个月的长假,把她以前没用过的年假统统都用了出来。她想要好好的放松一下自己,好好地找一个地方去旅游。这位美人法医也觉得不能够把自己再整日困在工作之中。不断地在高压之下,固然内心会磨砺得更加强大。但是,人的内心并不是铁块。心灵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被打磨得更加锋利。
站在阳台之上,看着周围同样色调的公寓。都市的钢筋丛林像是一个牢笼把人给紧紧地锁住。
该去什么地方透透气呢?
三澄幽幽地打开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