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氏族学者对无穷海国的意义，当然是非凡的。失去了金鳞氏族，王族自然也支撑不下去，无穷海国轰然溃亡。
同时，三王子的野生王妃，生育建淼上公主之后也故去了。
这个时候金示舟成了唯一的主心骨，唯一一个能保护王族血脉的鱼人。
后来的事……金示舟也就没编造了，确实是凶险万分的。有反叛的鱼人奉命来搜找三王子的藏娇屋，想斩除可能存在的所有王族血脉。
金示舟给小公主的鳞片染了色，所以没被发现。而金示舟自己也正是凭借着一身金鳞和足够老迈的年纪，没有遭到反叛者的刁难。这才得以把小公主养大成鱼，还收拢了一只王族溃军。
至于遗迹……
正如付寒预料的一样，确实是魔血泰坦的遗迹。其实有个相当显著的特征，魔血泰坦族没有在遗迹里安装辉石灯，在黑暗之中他们看得更加清楚。
这遗迹自然也不是深海族的圣地。准确的来说，这里是金鳞族的学宫。金鳞氏族这一辈子少不了到这里三次。
第一次是求学启蒙，第二次是学益求精，第三次是受聘讲学。走过这三趟的金鳞，才是真正的金鳞氏族。
这里确实是圣地，是金示舟心中的圣地，是金鳞氏族的圣地。
实际上，在金鳞氏族举族判投之前，魔血遗迹一直都在金鳞氏族的掌握中。但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金示舟也是最近几年才知道这里被笼罩在黑暗里，里面还藏了永夜族。
他们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金示舟并不知道。
听到这里付寒顿时头如斗大，本来以为这里面的永夜族，应该就是上次末障留下的余孽。可听到金示舟的这种说法，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啊！
这种感觉……真的让付寒觉得很熟悉。就是那种刚刚要适应一点坏局面，立马就有更坏情况出现的感觉。
哦……付寒终于回忆起来了。这种感觉，其实就是成年人对生活的感觉吧？
“难怪觉得似曾相识呢，哎……”付寒在心里轻叹一声，又熟练的开始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
皱眉思考了一会，付寒想到了几种可能性，他赶忙追问道：“你的那些叛徒同族，现在是什么下场？”
听见付寒询问那些叛徒的下场，金示舟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
他颤抖着嘶吼道：“亡国奴！亡国奴！既然海国亡了，他们除了成为奴隶以外，还有别的可能吗？”
实际上在整个海沟彻底沦陷，王族彻底败亡之前，叛徒的日子还行。基本在王族那里是什么样，到了永夜族这边也是什么样。
但王族彻底溃败之后，永夜族几乎是立刻露出了自己的獠牙。所有的深海贵族，都被永夜族以血咒控制，只能对它们惟命是从。
如金鳞氏族这种上上下下都是贵族的氏族而言，那就是谁都不能幸免的被血咒折磨成了磕头虫、可怜鬼。
说起这件事，金示舟情绪剧烈的起伏！又痛骂族人活该，又替他们感到心痛。又哭又笑的，几乎陷入了癫狂。
老十四在这个时候，敏锐的察觉到了老鱼人的不对劲。她赶紧让大副对金示舟进行了精神安抚，然后又喂他吃下了药剂，金示舟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之后，他就精神涣散的靠在墙边休息。
付寒还有一肚子的问题没问，正是心痒毛抓的时候。但他知道得让金示舟休息一下才能继续询问了。
要不然把这个老家伙给逼死了，那建淼上公主会讲多少人话是个问题。况且这遗迹既然是金鳞氏族的学宫，那还是金示舟了解的最清楚。
他要是真的有闪失，付寒可就只能去辉葬城请祭司来拘灵了。但这不是节外生枝吗……下下策啊！
第353章 谜团稍散
实际上，金鳞氏族的体魄还是很强健的，精神力更是超乎寻常的稳定。所以金示舟没什么危险。情绪激动只是一时的，稍微平复之后。老鱼人起身让手下都散开，继续去清理遗迹中的杂物。
就在歇气的这段时间里，狡猾的老鱼人已经想通了一些道理，并准备好做出最终的妥协。
有个道理他自己是最清楚的。喊一句“我跟他们不一样”就把自己完完全全的摘出去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梦里。
而且，面对如付寒这种，说话之前喜欢先亮枪锋，又有一肚子学识的人。金示舟清楚自己不可能占到上风。
要不然深海的王族怎么是玄鳞，而不是金鳞？打不过呗……
于是乎，付寒的问话就顺利了许多。付寒能感受到这条老鱼开始变得乖巧了，有点俯首称臣的味道。
付寒眼下最关心的问题有两个。一是，金鳞氏族对遗迹的了解掌握程度到了什么水准。二是，那个最初叛投永夜族的金鳞鱼人，到底是什么人？现在的他又是个什么状况。
说起来，金鳞氏族在泰坦消失之前，就已经是魔血泰坦的附庸了。深海族有出色的夜视能力，能很好的协助魔血泰坦工作。
跟工匠之神教派这种从沙漠里把遗迹刨出来，一切从零开始的情况不同。金鳞氏族甚至能算是遗迹的继承者，所以他们对船墓遗迹的掌握程度，比工匠们对铭府的掌握程度更高。
不过金示舟说，古早时期的金鳞氏族有秘技自珍的臭毛病。会点什么都藏着掖着，搞绝不外传那一套。所以，金鳞氏族对学识和遗迹的掌握程度，一直是倒退的状态。
退进低谷之后，有个英明神武的氏族领袖出现。他建立了学宫，硬是扭转了这种风气。让金鳞氏族的学识高度，又进入了回升的状态。
但对遗迹的掌控具体到了什么程度，金示舟其实是拿不准的。他研究的是极其冷门的人类社会学，所从事的工作，准确来说是个政客。
不过，金示舟可以确定。整个遗迹，除了原本就是绝密禁区的少部分区域，其它大部分地方金鳞氏族都是可以随便进入的。
金示舟还知道一些关于遗迹的传说，虽然是传说但应该都是真实的。
这个遗迹实际上是魔血泰坦的某种研究设施，其中设有许多的生物仓、标本仓。
这个遗迹可以展开神迹把海水排开，能让整个大海沟的海水，都列于两侧的程度！据说海都中有些建筑，就是在排开海水的情况下建成的。
听到这里，付寒也是暗暗咋舌。本能的不敢相信，但又不能不信。做到这件事的是泰坦族，那也就不奇怪了。
金示舟还说，当这座遗迹不展开那个神迹的时候，还能从海水中获得能量。哪怕是在末障时期，也依然能够正常运作的！
付寒皱眉一想，立刻想到了一种东西——“潮汐之力”。
根据付寒对泰坦族的了解，他们对启星地之外的宇宙世界是非常熟悉的。想到从海水当中汲取这份力量，确实是泰坦族的风格。
仔细一想，这个遗迹的周围有环状的洋流，环状洋流的中心的区域又完全的风平浪静，这些都不像是自然形成的。这不就说明，海水波浪的潮汐力，被遗迹用铭文阵吸收了吗？
真神奇啊，泰坦族……顶级的智慧种族。
这可太好了，相当于一小颗海上的太阳木。在末障降临的时候，能起大作用的！
付寒更加坚定了，把这个遗迹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信念。
而第二个问题……关于第一个叛逃的金鳞，金示舟也只听过一些传闻。
金示舟自嘲，自己在金鳞氏族里其实是个小透明。因为研究方向生僻冷门，还学会了人族身上的一系列臭毛病。他一没朋友，二没同僚。
还好人类最擅长的事情可能就是政治，所以研究人类社会学之后，他从政倒是相当顺利的。所以金示舟和王族走的比较近，也因此在族内就更透明了。
说起来，金示舟很愤怒。就连一起反水这种事，都没有人通知他。
“我可以不去，但他们不能不叫我啊！”作为一个金鳞族，没有机会义正言辞的拒绝当个叛徒，金示舟是非常不满的。
不过金示舟又说，其实自己这样的孤僻例子，在金鳞氏族中不算少见。同氏族不来知会，其实也是知道，他金示舟是坚定的“保王派”不会叛投。
之所以说金示舟这样的例子不少见，是因为那个初始的反叛者其实和金示舟一样的孤僻。他研究的冷门学科就是异域文明、异域文字之类的，完全派不上用场的学科。
现在想来，他的研究应该是跟永夜族有关了。
至于那个反叛者现在的情况……
“他当然还活着，而且活的很好。他现在是深海统帅，也就是所有鱼人奴隶的头领。哼……高级一点的亡国奴罢了。”金示舟这样评价道。
……
付寒把金示舟给出的信息，在肚子里转了一遍。
一方面，是看看这家伙有没有前言不对后语的情况。另一方面，则是推断永夜族出现在遗迹里的原因。
细想的话，永夜族在末障散去的时候跨过重洋，躲进海中的遗迹里……本就有些牵强。但是反过来想，他们是从遗迹里面出来的，那就合理的多了。
有两种情况，一是遗迹里有通往永夜之域的通道。这种是最坏的情况，也是最好的情况。
坏就坏在，这很危险。好就好在，付寒将知道危险从何而来。
付寒早就在想了，那些永夜族要到启星地来总得有条路吧？哪怕是时空之门，它也是一个“通道”啊。
哪怕这个通道是堵不住的。设下埋伏、重兵把守、把周围变成死地。各种阴招损招安排好，等对方冲过来受死，这不就是战争吗？
所以，如果船墓遗迹是通道，是坏事，也更是好事。
第二种情况，那就是这几个永夜族是泰坦的研究对象。它们或许早就被泰坦族，用某种技术封存在遗迹里。而……初始的反叛者只是把它们放了出来而已。
金示舟说金鳞氏族，几乎能在船墓遗迹中随意走动。而这几个永夜族，紧闭着遗迹上下通道的大门，只蜷缩在表层苟延残喘。
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付寒是知道的。因为他能感觉的到，那些紧闭的大门后面有星辉在流动，这对永夜族来说是致命的。
但付寒真正疑惑的是，这些星辉流去了哪里？被用来干了什么？那几个永夜族有没有可能是在这里充当守卫的？
还有让付寒有些费解的“猎船祭祀”。单纯的就是为了给里面的永夜族提供食物来源？没有点别的原因了？
这些问题不用问金示舟，他肯定不知道。所以付寒问了一个金示舟可能会知道的问题。
“如何才能打开那些封闭的门？永夜族在搞什么鬼，我必须搞清楚！”
金示舟愣了半晌叹道：“当年，作为导师我得到了一个铭文符，那个东西可以用来操控遗迹的大门，开启一些权限不高的舱室。本来我结束导师生涯之后，应该归还的。但是，当时我的先师正因为叛徒之事焦头烂额，所以他似乎把我的铭文符给忘了。而我……”
“也恰巧没有想起来？”付寒补充道。
“嗯！”金示舟重重点头，然后叹道：“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先师已去。在后来，整个海底都乱成了一锅粥了。”
付寒笑了：“不愧是你啊，金先生。那么，就用它来交换一些我对你的原谅和容忍吧。你看如何？”
金示舟凄声说道：“大人！！那可是我的老恩师留给我的唯一东西啊！”
付寒顿时一愣，心道：这老家伙又在装什么蒜？现在他来讲这些？
而金示舟继续说道：“所以我还有个条件……”
“呵呵呵呵呵……”付寒不由的咧嘴笑了起来。
第354章 王霸之气
金示舟很会在提要求的时候，表露自己的心迹。比如，他说“给点吃食。”其实是套个近乎，找个理由坐下来谈一谈，这是一种示好。
付寒听见他说自己还有个条件的时候，就猜到他会再玩这一手，事实也果然如此。
他提的条件之恰如其分，让付寒不得不感叹，和聪明鱼打交道真的是舒服。
金示舟说：“大人，您就让我待在这里，帮着照看一下这座遗迹吧。就当我是个管家。……万一有谁能回来、想回来，也请您许个栖身之所吧。”
付寒微微颔首，又语重心长的叹道：“金先生，我还是得提醒你。这遗迹不再专属于金鳞氏族了。它将会属于云愿意共同应对末障，抵抗永夜族的任何人。如果你同意我的想法，并愿意付诸努力，我当然不至于把你赶走。”
“愿意，老夫愿意！”金先生连忙点头。
“那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吧。最好能让其它深海族知晓，金鳞氏族并非全是叛徒！至少还有个你，仍在这里守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付寒这句话，倒是说在了老鱼人的心坎上。他激动的点头，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我以为，海底就该是深海族的。什么永夜族，要么就回到自己暗淡无光的世界里去，要么就死绝！你且看着吧……你所坚守的，终究不会白费！”
为什么老鱼人之前总是会被人看出来在假哭？因为他其实不擅长表演。
就如同他真的动容时，尽力想要让自己严肃一些，却只是不由自主的让一张老脸拧巴在一起，老泪纵横。
他确实该好好哭一哭的。毕竟整个深海里只有他研究人类文化，所以或许也只有人类能了解他的情感。
有道是，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付寒是第一个知晓他心中坚守的人。
金示舟其实就像是那头声音频率52赫兹的蓝鲸。虽然沿着整个海洋高歌，奈何却没有同类能听见他的声音。
明明是个内心波澜壮阔的戏精，却被当做孤僻怪胎。没有经历过他的鱼生，就很难理解他的艰难。
所以，金示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眼泪却是越忍流的越多。
……